因怕周佳木久候,傅遥简单梳过头发,穿了件家常衣裳就出去了。
一进正厅,就先笑盈盈的问周佳木,“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莫不是有什么要紧事?”
闻言,周佳木反问一句,“怎么?没事儿就不兴来看看你?”
经周佳木这么一打趣,傅遥到不知该怎么应了,还是周佳木又笑了笑说:“昨儿一回府,就得了消息,说辅国公府已经修缮妥当,我便想着一早过来接你过去看看,看看若有哪里不满意,或是还缺什么,便尽快想办法。”
一听这话,傅遥自然欣喜万分,忙问周佳木,“咱们这就下山?”
周佳木立马做了个请的手势,就要接傅遥走。
见状,许婆婆却立马上前,将人拦下,“姑娘还没用早膳呢,就算再急,也要吃口热乎的再走,否则总是伤身。”
周佳木闻言,也赶紧应和说:“婆婆说的是,你用了早膳咱们再走。”
傅遥一听说能回国公府,高兴还来不及,那还有心思管顾什么早膳。
恨不能立刻插上双翅膀,这就飞回去。
她好歹按捺住欢喜的心情,问周佳木:“你出门早,必定还没用早膳吧?”
周佳木也没矫情,“念在我报喜有功的份儿上,再添双筷子。”
傅遥笑笑,赶紧叫将早膳摆上。
周佳木一早上起来,也没来得及吃点什么,就又是骑马出城,又是徒步上山的。
到这会儿也是真饿了,前前后后光粥就喝了两碗多。
边吃还边说,不怪他胃口大开,全赖许婆婆手艺了得,这桌早膳实在美味,叫他不由的就吃多了。
不过几句话,就把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许婆婆,哄的心花怒放,从旁一个劲儿的给周佳木布菜添粥。
饭饱之后,稍事休息,傅遥和周佳木便预备动身下山了。
“婆婆与我一道回府看看吧。”傅遥说。
许婆婆闻言,却直摆手,说她一把年纪,腿脚不方便,实在经不住这上山下山的折腾,就不去了。
旁人不知,傅遥却知道,许婆婆是最不肯服老的人。
从前哪里说过一把年纪之类的话。
她可是听说,昨日许婆婆爬山来缀霞山庄时,一路上可没叫一个人扶过,也没喊一声累和辛苦。
老太太硬是片刻都没停靠休息,一口气就爬到了半山腰来。
许婆婆有着连她这年轻人都羡慕的硬朗体格。
这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说自个腿脚不便呢?
更况且,许婆婆对辅国公府的想念,不比她轻。
眼下得了机会,能提前回去看看,许婆婆竟然拒绝了?
这真是太奇怪了。
这厢,没等傅遥深究,许婆婆就摧着傅遥赶紧随周佳木下山。
傅遥也没工夫多想,便叫楚莘准备准备,与她同行。
谁知许婆婆却又站出来说,她这边有好些事要与楚莘商议,叫傅遥把人给她留下。
傅遥想,许婆婆初来乍到,不熟悉山庄里的地形和情况,是该把楚莘留下,照应许婆婆和紫珠。
想她带着楚莘出门,本也没什么特别的指示,于是就叫楚莘留在山庄,好好陪着许婆婆,便独自与周佳木下山去了。
今儿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天气晴朗却又不算热。
清风徐徐,吹在脸上,叫人觉得甚是惬意愉悦。
有句老话说的好,人逢喜事精神爽,只要心情好,无论看什么都觉得顺眼合心意。
“许婆婆的事儿,还有国公府的事儿,谢谢你。”
因为知道周佳木,最不愿听她说谢字,所以傅遥便故意装作不经意的说了这句。
即便周佳木怪她有意与他生分也好,太客气也罢。
她是打从心底里感谢周佳木,若是不说,终究难安。
闻言,周佳木却没怪傅遥谢她,只道:“这回的事儿,你可真谢不着我。若要谢,等回头见了面,去谢殿下吧。”
“殿下?”
“那可不。”周佳木答,“除了殿下以外,谁能有那么大本事,从千里之外的江州,将许婆婆找出来,谁又有这个本事,求得陛下,起用皇家工匠,修缮辅国公府?”
原来是太子殿下。
傅遥寻思着,觉得自己该说点儿什么,可话到了口边,就只化成了一个“是吗”,便没了下文。
周佳木也是敏感之人,尤其是对傅遥的事。
别说傅遥的一颦一笑,就连她偶尔皱一下眉头,也都牵动着他的心。
“怎么一说起殿下,你就这幅脸色?”
“什么脸色,我好好的。”
周佳木不言,只管盯着傅遥。
瞧傅遥的神情,哪里像是好好的,没有心事才怪呢。
可见傅遥不愿说的样子,他也不愿勉强,只道:“有什么事儿,可不许瞒我。”
傅遥得了这话,虽然十分配合的点了点头,却什么也没说。
毕竟她这桩心事,是不能与旁人分享的,尤其是周佳木。
……
马车一路顺利的进了城,马不停蹄的向辅国公府的方向驶去。
尽管这不是傅遥归来之后,第一回踏入京都城。
但这回的心境,与往日的每一回都不同。
就像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奔跑,即将到达终点。
既欣喜,又叫人觉得有些淡淡的怅惘。
欣喜,自然是因为这场噩梦似的归途,终于要结束。
怅惘的是,曾一同并肩跋涉的那些亲人和伙伴,不能全部陪她一起到达,或者说回到这里……
随着马车外的街景变的越来越熟悉,傅遥的心绪越发纷乱。
当马车在辅国公府门前停稳时,傅遥竟有那么一瞬的恍惚。
就连下马车的动作,都有些僵硬和别扭。
她不信,她竟然回到了这里,并重新拥有了这里。
她抬眼,望着眼前两扇重新粉刷过的朱漆大门。
这朱红的颜色,耀眼且雍容。
可在傅遥看来,这抹鲜艳的红,就是用她傅氏一族,那一众无辜族人们的鲜血染就的。
这朱红,不止彰显着气派与显赫,也少不得被熏上一丝血腥。
傅遥抬头,见门顶的匾额上,不再是金漆书写的辅国公府四个大字。
而是简简单单的写着傅府。
人非物也不似从前。
但傅遥并不觉得难过。
因为她知道,她迟早会叫辅国公府那块金漆大匾,再重新挂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