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遥听苏芩讲过,苏芩的爹原是幽州一处小县的县令。
具体的县名,傅遥也记不太清了,只记得苏芩的爹被革职诛杀,的确是太冤枉了。
仅仅是因为,有一批要送往幽州某处的罪奴,在苏芩爹爹所管辖的地界上,越逃了一人。
按照大夏国律,苏芩的爹便要按同罪论处。
所以当日在永安坊,在哑姨离世那夜,当听说有罪奴越逃时,苏芩才会表现的那样恐惧。
而傅遥也是因为有苏芩一家的前车之鉴,生怕那三个罪奴越逃之事,会连累到冷坊长一家。
所以当夜才会冒险去求刘头儿息事宁人。
现在想来,那也真是好险。
索性人是都找回来了。
否则,真不敢想。
傅遥瞧着苏芩,也是怪心疼的,想着苏芩到永安坊时,好像还不到七岁。
记得她那个时候,也是刚在永安坊安顿下来,刚满九岁。
那时,多亏有冷坊长和夫人好心照应。
否则,她与苏芩只怕也活不到如今了。
可惜,坊长夫人已经不在了。
真应了那句好人不长命,而像李元徽那样的祸害,却还好好活着。
傅遥想着,勉强整理好心绪,问苏芩:“我记得芩儿是识字的。”
“是。”苏芩点头,“小的时候,我爹教过我念书识字,不过好些年不碰书和笔了,从前学过的也都忘了。”
“那芩儿想不想把那些都重新拾起来?”
闻言,苏芩眼前一亮,“姐姐,我能吗?”
“读书能明理,姑娘家多读些书也是好的。回头我与远哥商议,给你请个师傅回来,好好教你念书识字。”
得了这话,苏芩喜不自胜,“谢谢姐姐,我就愿意念书。”
“不止念书,琴棋书画你想学什么,尽管告诉姐姐。你年纪还小,就该多学些东西,等到来日年纪大了,再回想起年轻的时候,总不会觉得有负韶华。”
苏芩点头,按捺不住欣喜,“我都听姐姐的。”
……
这日,太子崔景沉刚去鸿胪馆,代他父皇见过魏国派来献礼的使节。
才回东宫,就闻周佳木求见。
自然,周佳木也不是没事儿跑来东宫闲逛,而是来交差的。
“殿下,去泞州接雍王世子的人马,今早刚传回来消息,说已经在江州码头接到世子,若不出意外,大约再有一个多月,人就能到京都。”
周佳木办事,崔景沉向来放心,也就没多问,只道:“父皇昨儿还问起过我这件事,你多留心着些,若有必要,再多派些人手去接应。”
“殿下放心,我派去的都是高手,必定能保世子平安到达。只是世子到京都以后住在哪儿,还请殿下给个指示,我好早做安排。”
“这事儿便不必你我操心了,父皇已经命人重修从前的雍王府了。”
一听这话,周佳木深感意外,“陛下这是打算留雍王世子在京都长住?”
崔景沉瞥了周佳木一眼,“明知故问,否则,何必兴师动众的重修雍王府邸。”
周佳木闻言,却愈发不解,“殿下,据我所知,陛下这回接雍王世子来京都,不是要亲自赐封世子承袭雍王的爵位吗?世子授封以后,便是雍王。我朝可没有分封在外的亲王,久居京都,不回封地的先例呀。”
“从前没有,眼下就有了,父皇终究还是忌惮着雍王叔。”
“可雍王已经去世有三年多了。”周佳木应道。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雍王是父皇的嫡兄,又曾当过太子,一直都有不少忠心耿耿的追随者。眼下雍王虽然已死,却留下个儿子承袭其爵位。父皇是怕雍王那些旧部,亦或是朝中那些心存不臣之心的人,利用世子作乱。所以才借着世子年满十五,可承袭雍王爵位的由头,将人接回京都,放在眼皮子底下好好看管起来。”
“这么说,世子是回不去泞州了。”
“那荒蛮贫穷的封地,不回去也罢。”崔景沉说,“京都好山好水好气候,若雍王世子安分守己,父皇念及血脉之情,会保他一世荣华安康的。”
周佳木点头,也不好再说什么。
而这边,崔景沉却望着周佳木,几次欲言又止。
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问了周佳木一句,“她近来可好?”
“她?”周佳木明知道太子爷问的是谁,却故意装傻。
“傅遥,她过的可好?”
周佳木笑笑,“殿下终于肯问了?”
经周佳木这么一打趣,崔景沉不免羞赧,“你只说好与不好就是。”
“好不好可不是我说的,殿下您亲自去看看就知道了。”
“眼下正是金桂飘香的时节,不如哪日叫上她去城外赏花吧。”崔景沉这话接的顺畅,显然是早就想好的。
周佳木本就有促成傅遥与太子爷见上一面,化解心结的打算。
既然眼下,殿下自个提出来了,周佳木自然愿意顺水推舟,代为安排。
只是这赏桂……
“赏桂不成。”
崔景沉不解,“赏桂怎么不好,她不是很喜欢花花草草吗?”
“阿遥是喜欢花草,不过这桂花阿遥前阵子已经与佳榕作伴一起赏过了。不止赏了,还把采摘下来的桂花都醃渍成了桂花糖,佳榕还带回来一大瓮呢。”
“她去赏桂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前几日。”周佳木答。
崔景沉闻言,静默了片刻,又问:“你说,她做了桂花糖?”
周佳木点头,比划了一下,“佳榕拿回来有这么一大瓮。”
“本太子也想吃桂花糖。”
“什,什么?”
周佳木只当是自己听错了,殿下说他想吃什么?
要知道,太子爷可是最不爱吃甜食的。
“你回头找个罐子匀出些,给我送过来。”
“殿下,宫里还缺您一罐子桂花糖?”周佳木心里明镜似的,是故意在崔景沉跟前装糊涂。
得此一问,崔景沉原是想横周佳木一眼,但眼下是他有求于人,于是只得好声好气的说:“她做的,不一样。”
“殿下一贯不爱吃甜的,怎么……”
“一罐子桂花糖而已,叫你拿来就拿来,大男人怎么如此婆妈。”
跟了太子爷这么多年,周佳木也是头一回见太子爷对一个女子如此上心。
原本最沉稳内敛的人,竟也有这仓惶无措的时候。
对阿遥,殿下果然是动了真心的。
只是不知,这究竟是阿遥的福,还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