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周，昨晚没睡好？”

今天是集团分公司会议，上午主管集团销售业务的陈总主持会议，说了些关于整顿分公司，严抓企业制度，为即将到来的年终销售任务做好准备等等话。中午在集团搞了个简单的聚餐，等到下午就是集团培训时间，集团特意从商学院请了一位老师给这些分公司经理讲授现代销售和市场的理论体系。

授课场地从上午的会议室放到了集团的多媒体室，坐在周利文身边的是苏杭分公司经理卓杰，卓杰之前是沪海销售公司的区域主管，同在一幢大楼办公和周利文并不陌生，他调任苏杭分公司经理时间仅仅比周利文去东南晚了一个月，也属于陈总派系的自己人。课上了没多久，就见周利文满脸的倦色，捂着嘴哈欠连天。

“昨天刚赶回来的，不好意思……。”周利文抱歉地笑笑，卓杰点头表示理解，苏杭分公司离沪海总部并不远，来回也比较方便，周利文所在花城可就不一样了，这一次接到通知时间紧，他赶得急没休息好也是正常的。

不过卓杰并不知道，周利文的回答只不过是个托词而已，但卓杰的话倒也没说错，周利文昨天一晚的确是没睡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琢磨楼盘那事，直到凌晨时分才迷迷糊糊地睡了几个小时。

“我这有雀巢咖啡，这课结束还早呢，去泡杯咖啡提提神。”卓杰指指站在讲台上滔滔不绝的老师，顺手从包里掏出几袋速溶咖啡。周利文道了声谢，接过两包弯着腰从后门出了多媒体室，不一会儿端了个一次性纸杯又溜了回来。

喝完一杯浓咖啡，精神的确好了许多，勉强听着课程周利文脑子里继续琢磨着自己的事。半小时后，课程告一段落，当老师宣布暂时休息20分钟后，在场的老烟枪们早就憋不住了，争先恐后地跑出去过把瘾。

周利文同样如此，和卓杰出了多媒体室直接走到外面的走廊各自摸出了烟点上，两人吞烟吐雾中闲聊了几句关于各自分公司的情况和工作上的看法。

“在东南挺辛苦的吧？听说你在那边干的很不错呀。”

“马马虎虎吧，今年花城那边连续出了几件事，而且都不是什么好事，说句不好听的在集团内部已经臭名远扬了，我这个新任经理不盯紧点实在不行呀。”

卓杰点头赞同道：“这倒也是，下面这帮人个个不是省油的灯，沾上毛就是猴，比谁都精，没点手腕根本治不住他们。不过你也够可以的，陈总前些时候告诉我，你把这些家伙给收拾的服服帖帖，行啊你！”

周利文谦虚的笑笑：“哪有这么厉害，关键还是领导的关照，要说起来和卓哥你比我可差得远了。”

“谦虚了是不是？自己兄弟还说这种话？”卓杰笑着拍拍周利文的肩膀。

“卓哥，你在苏杭干的还舒心吧？”也许是前面憋坏了，两人点起的烟没几口就抽得差不多，周利文拿出烟盒递了对方一支，自己丢掉手里的烟头再点了一根。

“苏杭不能和你花城比，你那边是天高皇帝远，我这边离总部近，集团分分秒秒都有人盯着，工作上轻松倒是轻松了，可手上的权利也小了许多呀。”

卓杰这话倒不假，之前周利文选择花城也有这种原因。作为分公司经理谁都不想在总部眼皮子底下干，离集团越近所受的权利约束也是越大，尤其是像苏杭分公司经理，卓杰这个经理的职权说白了就和集团销售部的部门经理差不多。

不过周利文也奇怪，作为同是陈总的嫡系，卓杰怎么会挑了这么个地方去当经理？当即他就好奇地问了问，谁想到卓杰给了个他有些出乎意料的答案。

“是我主动要去苏杭的。”

“为什么？卓哥，你明晓得苏杭分公司的情况还主动要求？难道你想当雷锋？发扬风格主动谦让？准备争取今年的优秀员工？”

“草！你小子故意损我是不是？”卓杰白了他一眼，叹气道：“我和你不一样，你是一人吃饱全家不愁，我这边还拖儿带口呢，家里的几个老人还有老婆孩子……哪个不要照顾的？要是去了远这一年半载才回来一趟家里几口子可怎么办？苏杭这边虽然权利小点，可做事也省心些，而且驻外津贴集团又一分不少我，平时周末坐火车回家也就2小时的事，因为这个原因我才主动要求苏杭的。”

听了卓杰的解释周利文才明白，看来一家自有一家难念的经呀。顺便，周利文问了问卓杰家里的情况，才得知他的老父母和他一家三口住在一起，家里是一套二居室的老公房，女儿今年刚读初中，他这次去苏杭一来是为了可以就近照顾家里，二来也因为家里的住宅面积不大，女儿渐渐长大了，但直到现在还和卓杰夫妻两人住在一家卧室，中间只是拉个帘子隔开。这种情况天冷还好些，可每到天热就算他是父亲进进出出难免有时候也会尴尬。现在去了苏杭后这个情况就好多了，而且也能给女儿在家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免得他有时候在家想抽支烟都得偷偷摸摸跑到外面去过瘾。

听到这里，周利文心中微微一动，主动就问道：“集团的效益不错，现在你又有驻外津贴，难道就没考虑贷款买套房子改善改善？”

“考虑，怎么没考虑。”卓杰抽了口烟笑道：“这个事一年前我就考虑了，不瞒你说，去苏杭前我还特意去瞧过一些楼盘呢，打算买套大点的房。可现在房价一天比一天低，去年市中心6000的楼盘现在都跌到4000，内环外的都快跌破3000了，这时候买房不就和买股票一样？进去就亏钱么？所以呀，我打算再等等，再看看，等房价跌破1000入手买套大点的……。”

“啥！1000？老兄你不是在做梦吧？”周利文瞪大了眼睛盯着卓杰，这句话差一点儿就脱口而出。昨天他听到父亲周林说罗建华公司的楼盘1125每平时就激动了一晚上没睡好，这位老兄居然还期盼这房价跌破1000？简直就是天方夜谈嘛。

作为经历过后十几年发展的周利文非常清楚，沪海的房价市区最低也就是这两年，而且市区绝对没有低于3000的价格在市场出现过，罗建华的楼盘价格只不过是个例外，而且周林也说得很清楚，他们以楼板价发售并不是公开的，仅仅只限于内部和小范围的圈子。卓杰倒好，他还真以为房子是路边大白菜呀，准备和股票一样来个无量跌停不成？

“怎么？不信？”看着周利文目瞪口呆的样子，卓杰好心好意地帮他“分析”起来：“80年代末的时候国家刚刚允许交易房产，市中心的市中心，霞飞路你晓得不？那边的房子才多少钱？100块！92年时候海格路的新公房才卖300，这些地段可是沪海黄金的黄金地段啊！现在外面什么花园，什么公寓位置能和它们比？能比这些地段还好？凭什么要卖到好几千？根本就没道理嘛！所以呀兄弟，我今天把话摆在这里，你等着瞧好吧，不出两年这些房价肯定要跌破1000，到时候我就入手买上两套，一套自己住，一套给父母住，不比现在傻呼呼拿钱冲进市场给套住来得好？”

周利文神色古怪，张了张嘴但什么话都没说。这个世界上不是聪明人太少，往往是聪明人实在太多，但就是这些过于聪明的聪明人才会丧失了一次又一次机会。就和卓杰一样，他这些说法你能进行反驳么？恐怕不能吧。因为现在的房地产市场的确是萧条的很，全市到处可见数不尽的烂尾楼，新建的小区房价一天也比一天低，再加上卓杰拿出的比较和确凿证据，如果让大家进行一番讨论，估计所有人都会倾向于卓杰的观点。周利文如果信誓旦旦地保证以后房价会像坐火箭一样上升的话，闹不好会成为所有人口中的笑柄，此时此刻，周利文有些明白罗建华如今的想法和焦虑了，就和炒股票被套牢一般，现在的房地产开发商根本就看不到希望的曙光，面对银行贷款的强大压力，他们只能选择割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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