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利在电话里的口气越是轻描淡写，姚亮这心里越是七上八下。此时此刻，他有些后悔跟着苏行长太近了些，毕竟从周利第一次找他帮忙做房贷起，这几年里丝毫没有亏待过他，拿了的好处就别说了，而且搭上周利这条船后他姚亮不仅在老单位平步青云，随后又借着搞支付宝项目一跃成了沪海银行的准高层人员。可以说，没有周利，也就是没姚亮的今天。

不知道是猪油蒙了心还是脑袋里哪根神经搭错了，居然听信了姓苏的鬼话，鬼使神差地替他当了一杆枪。周利能在短短几年里白手起家，成为拥有亿万资产的富豪，怎么会轻易就被姓苏的小伎俩给瞒倒呢？何况，他姚亮上位完全靠的是周利，要没了周利，他又何德何能坐在现在的位置？更别说他现在所住的那幢小洋房了，这不都是周利带给他的么？

抹了把脸上的冷汗，姚亮觉得如果面前有瓶后悔药的话，他肯定毫不迟疑地喝下去。只要维护住周利，凭着支付宝的合作关系，就算在沪海银行呆不下去，难道还不能去其他银行捞个好职位？只可惜，现在醒悟过来似乎有些稍迟了，周利虽暂时还没和他撕破脸，但语气中带着那种明显的客气，让姚亮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周哥，我知道您对我们银行有不满，说句实话这行里的头头本来就是信用社出来的，化层次不高，眼光浅了些也是难免的。可您要相信我，我是一直站在您这边的啊，当初行里提关于支付宝的事时我可是替您说了话的。”

“我知道，呵呵……呵呵……。”周利打着哈哈。

听着这回答，姚亮心里一沉，他清楚假如自己不拿出点真货色，恐怕以后再难和周利合作了。而且周利也用这种方式提醒了沪海银行，这天下银行多的事，没了沪海银行他一样能做生意。可如果没了周利，他姚亮就彻底完了。

“周哥，要不我们见上一面，有些话这电话里不太少说。”

“不必了吧，我现在人在香江呢。刚才不是告诉你了么，和沪海银行的合作还是会继续的，你就放心吧。”

“我能放心才怪了呢。”姚亮心中道，嘴上却带着哀求地口吻建议：“没关系，沪海到香江的飞机很快的，我现在就去订票，几个小时就能过来了，周哥，我们也算是老朋友了，就给兄弟这次机会成不？”

周利在电话那头想了想，正当姚亮忐忑不安地以为周利要挂电话的时候，声音终于响起。

“好吧，你到了后直接来半山别墅，地址是……。”

“好好，我记下，谢谢周哥，谢谢周哥！”

姚亮还真是急了，挂上电话后立即跑到苏行长那边汇报，得知汇报结果后，苏行长脸色也不怎么好看，神情中对自己之前耍的小聪明似乎有些后悔。

见苏行长迟迟没有决断，姚亮无奈只好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听了他的建议后，苏行长考虑了下，叹声点了点头，示意同意让他放手去做。

离开行长办公室，姚亮马不停蹄地就赶往机场，到了机场买了张最近飞往香江的航班。当天下午四点半，姚亮的飞机降落在香江，一路小跑出了机场登上出租车，就往半山别墅赶去。

等他赶到半山别墅的时候已经快六点了，周利这时正坐在客厅看着刚到晚报，见到姚亮居然这么快就到了，惊讶之余含笑冲他点点头。

“周哥……。”

“陪我去那边走走。”周利起身向外面的小花园走去，姚亮连忙跟上，和随从一般落在他的身后。

半山别墅的花园并不大，比起周利在沪海的豪宅可以说小了许多。不过依山靠海，景色倒也另一种味道，周利笃了几步，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你其实不必这么急赶过来的。”

“周哥，我觉得我还是来这一趟的好。”

这两句对话似乎有些没头没脑，可说话的双方都明白各自的意思。周利微微点头，示意姚亮可以说事了。

面对面，姚亮很清楚，如果今天不能取得周利的原谅，他们之间的合作基本就可以画句号了。所以，在来之前姚亮就盘算了怎么和周利谈，一开口他就向周利道歉，代表沪海银行对周利表示最大的诚意和歉意，同意还说出了他因为苏行长的授意而故意试探周利的缘由，表示在这件事上做了对不起周利的举动。

周利听到这，轻叹了一声。在姚亮来前他也做了准备，毕竟大家是朋友，而且之前合作也不错，再加上周利的确需要一个在银行方面的人，对于他来讲姚亮本就是他选择的角色。虽说，在这件事上姚亮让他失望，甚至起了抛弃他的念头，可仔细想想如果姚亮能够认识到错误，并且和自己说清楚的话，倒也不是不能放他一码的。毕竟，如果换了一个人，周利也不能保证别人能完全站在自己这边，何况对于姚亮的性格、为人、爱好、缺点等等，周利知之甚深，再加上有这件事作为敲打和提醒，想来以后再生问题的概率也小些。

当听到姚亮向自己和盘托出的时候，周利心也渐渐放下了，觉得这位小同志应该属于还是可以挽救一下的对象。静静听完姚亮的话，周利直截了当就问沪海银行除了在口头上的歉意外，还有没有实质性的东西。

“有有！当然有！”姚亮见周利提出这个问题非但不失望反而很是高兴，周利这态度表示他还是愿意和自己继续谈，同时也愿意和沪海银行继续深入合作的。只要肯谈，肯诚意合作，出让一些利益作为诚意也是正常，况且姚亮来前已经得到了苏行长的授权。

当即，他就告诉周利，行里决定对于之前合作收购烂尾楼开项目，沪海银行会在原来的估价中再下降1ooo万人民币，同时在开合作中追加投入15oo万，但双方所占的最终利益不作变动。

“25oo万，呵呵，看来你们苏行长是下了血本的。”周利笑笑道，不过他这话里的讽刺意味就是聋子也听得出来。和沪海银行搞收购烂尾楼合作开，这是周利着手准备郭氏总部大楼的计划。目前，从房地产市场来看，直接批地建楼的投入成本太高，周利手上虽然资金充裕，但也不想把这么多钱白白投到这项目中去。

而且，这样建楼的周期也太长，从基建到验收，没有一年半到两年的时间完成不了。周利对于房地产市场很是了解，当郭涛一开始和他提出这个设想的时候，他就有了自己另外的盘算。

这个盘算也很简单，那就是直接收购烂尾楼进行后续开。这样操作有几个好处，第一：烂尾楼听起来虽不怎么样，可毕竟是已经造了一半甚至封顶的大楼，只要完成后续建筑工程，就能以很短的时间把大楼建好。第二：同搞地皮开相比，这样不仅缩短工程工期，还能让周利在资金周转中得到快回笼的好处。只要建成验收合格，楼盘就能正式出售，就算卖不出去把几层楼面抵押给银行同样能尽快回笼资金。而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那就是烂尾楼的性质有所不同。烂尾楼，顾名思义就是开商由于缺乏开资金，在前两年国家对房地产进行调控，银行紧缩银根的政策下导致资金链断绝，从而无法继续承建的楼盘。这样的楼盘目前都是由银行托管或者作为债务抵押处于银行名下的资产。和沪海银行合作，在操作手续中便利许多，而且还能利用合法的坏帐、呆帐和折旧等等名目对楼盘进行重新评估，从而使用仅仅只有原开资金的7o甚至5o就能从银行拿到手。

正是出于这些原因，周利才会通过姚亮和沪海银行搞这么一次合作。就如他们现在谈的这个已经差不多快封顶的楼盘来举例吧，这个楼盘按照设计，总投资资金在三亿人民币，前期开商已经投入了近二亿资金，这二亿资金中开商占了47oo万，而剩余部分全部是从银行贷款的。开商资金链断了后，这楼盘就成了烂尾楼，原开商由于根本还不出银行的贷款早就不知道躲哪里去了，而银行作为债务抵押理所当然地就把楼盘给收归银行。

按照程序，目前这个楼盘估价是二亿，开商向银行借款一亿五千三百万。从资产比例来说银行是没有亏损，可别忘记银行不是造房子的，更不是房地产，银行不可能自己接着把这楼盘继续开下去。更何况目前房地产市场萧条，每个房地产开商全是一屁股的债，对于搞开大家躲都来不及呢，谁还有胆子去接这样的烫手山芋。

银行维持经营和赚钱靠的是吸储和放贷，银行不是贸易公司，更不是搞实业的，只有钱在手银行才能以钱生钱。一个楼盘值再多的钱，但放在那里卖不出去就是垃圾。一进一出，银行每月都得承担巨额的利息损失，这对银行经营是极其得不偿失的。

这幢烂尾楼当然不是属于沪海银行名下，而是属于一家花城的商业银行抵押品。不过银行和银行之间自然有他们的内在渠道，有些银行为了处理债务，尽快收拢资金，会适当的对一些长久无法处理的债务进行转让打包出售。周利的盯上这个烂尾楼就是打这个主意，虽然周利没这个渠道，可沪海银行有这个能力啊！所以和姚亮一商量，两人一拍即合，由沪海银行出面以一个内部价格买下了这个债务。

按照之初的约定，二亿的债务按照一亿折算，当然这是沪海银行给予的价格，至于真正他们拿到手是多少周利就不得而知了。接下来把这烂尾楼全部建完还得继续投入一亿的后续开资金。而其中周利总占7o，沪海银行作为参建方总占3o。也就是周利需要投入一亿四千万，沪海银行投入六千万，就能拿到总值三亿的商务大楼。

这比买卖对周利来说还是算得过的，沪海银行在其中肯定也赚了不少钱，而且还能借着这个机会把沪海银行开设到花城，把这幢大楼作为花城分行的总部使用。

现在，姚亮告诉周利，沪海银行为了表示诚意，主动减加和追加投资25oo万，这也就是说周利在其中一进一出就获得了5ooo万的好处，从某种程度来讲，这个诚意是足够了。

可让姚亮有些惊讶的是，周利并没有接受这个建议，相反还拒绝了沪海银行的方案。

“周哥，您这是……？”姚亮急着连忙追问周利是不是还不肯原谅他。

周利摆摆手，笑道：“减价1ooo万，这个我接受，至于后面的追加15oo万就算了，有些便宜可以占，有些便宜最好还是别碰，毕竟大家的比例放在那边，以后万一有人拿这个事说话弄不好就有些麻烦。”

“周哥你绝对放心好了，到时候我们把合约重新修改一下，保证不会有什么手尾。”姚亮觉得周利也太小心了，在他看来完全没有必要嘛，当即热心地劝道。

可无论姚亮怎么说，周利始终摇头拒绝。看他的态度如此坚决，姚亮也没办法，只要按照周利的意思办。

“我还有个要求，如果你们银行能够满足的话……。”

“您说您说。”

周利看看姚亮，笑问道：“我听说你们行正在和汇丰、商业银行还有几家金融投资机构商谈合作融资入股的事？我想问问，如果我也介绍一家香江的金融投资公司加入谈判，在同等条件下能不能合作呢？”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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