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过了多少天了?在这该死的地下城市里,仅剩的光源只有火把、手电和那颗悬挂在穹顶的血色月亮。”
“等下,地底是有月亮的吗?不懂,我也不想去懂。”
“前几天我们断粮了,仅剩的粮食不足以支撑高强度的作战了——毕竟就算是机器,也需要润滑和休息。”
“但是,那些像是无底海渊中爬出来的可憎黏滑怪物,依旧源源不断,让我们疲于奔命。”
“现在,我就算闭上眼睛小憩,都会浮现出那些诡异的血肉湖泊、多囊肿的眼睛,还有微微蠕动并冒着热气的大脑……”
“恶心。”
……
“城市,被血色包裹着,血液日夜奔腾在它的每一个角落,就像是某种生物的血管和肌肉。”
“这些血肉流淌在道路的边缘,它们像是刻意挖掘的血槽,又像是道路的下水道结构,唯一不同的是,它收集的不是雨水,而是血液,源源不断的血液。”
“血液顺着道路的凹槽不断流动,就像是长河活水,蔓延在地下都市的每个角落。”
“有的时候,我心中的想法越来越深:这些流淌着血液的血槽,是不是某种生物的血管?或者说,这座巨大的地下都市,干脆就是一个恐怖的巨型怪物?”
“我不怕巨怪,就算是利维坦、耶梦加得、克拉肯或者巨鲲我都见识过,所以我没有必要恐惧。”
“但是队伍里的其他人,逐渐开始变化了。”
“萨缪尔的状态越来越差了,自从前两天……或者说前一天?他不顾我们的劝阻去喝了地上的血之后,他就变得神神颠颠的。”
“他说,血喝起来香嫩酥滑,就像是和平年代时的毛血旺一样。”
“可我不这么觉得,因为他在啜饮血液的时候,那一脸青筋暴起、脸皮猩红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剥了皮的羊一样——现在我回忆起来,或许当时不是他在饮血,而是那条奔流不息的血河在畅饮他的‘血’?”
“我们三个人费了老大的力气才把萨缪尔从血河中拉了出来,当时他已经恍恍惚惚,趴在墙边不厌其烦地舔舐着地上的血珠,丝毫不觉得肮脏。”
“终于,我们队伍中的医师,那个宝贝的小姑娘吐了出来。”
“这让我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了:作为队长,我不能失去萨缪尔这个强力的战士前锋,也不能让维埃拉这个娇贵的小姑娘在医治队友的时候手抖。所以,我把自己仅剩不多的干净水给了萨缪尔,并嘱咐维埃拉好好帮他‘洗个胃’!”
“萨缪尔一定是慌了,所以才这么反常,我一直这么认为。”
……
“随着继续的深入,我们的非战斗减员越来越严重了。”
“不仅是萨缪尔,其他几个人也或多或少出现了脱水、饥饿的现象。”
“不过,就快要到了,马上就要到了……维埃拉说我们应该立刻返回,返回?”
“我严厉地训斥了她,并告诉她,有很重要的东西在深处等着我们!再说了,再说了……”
“这里有的是血河,有的是肉条,为什么我们不能吃呢?”
……
“从这里开始,他的笔记就越来越乱了。”
敬雅顿了顿,她将笔记本翻转给“他”看:在泛黄的本子上,出现了一些凝固的血渍和肉沫。
“可以想象得到,”“他”轻轻抽了抽鼻子,似乎还能闻到丝丝血腥气,“这个队长一边写着字,一边喝着血河里的血液,同时撕扯着敌人的尸体——那些畸形的大脑、蠕动的触手和腐败的肉块……”
敬雅点了点头:“从这时候开始,队长的精神和其他人一样,已经开始变得不正常了。”
“队伍里唯一一个留有理智的,似乎只剩那个医师小姑娘了。但她并没有什么作战能力,单独返回只有死路一条,于是她只能尽可能治疗队友,期望他们能多坚持一些时间。”
宁云的脸色有些难看:“在黑暗的城市里,到处泛着血光。一个孤独的女孩恐惧地看着自己的队友们,看着他们像是狗一样趴在血河前争先恐后地喝血,看着他们像是豺狼一样撕开尸体的畸形肉块,大快朵颐。”
“在血腥弥漫的地下城市里,她不知道是自己疯了,还是队友疯了,或者说——她该和队友一样,吃一些那些可疑的‘食物’?”
听到这里,“他”笑了:“宁云,你的脑补能力挺不错的,适合当一个作家。”
“其实当初的状况,和云儿说的差不多,”敬雅继续翻开书页,“地下城市的无限回廊,望川跑死马,让队员们心生疲惫,再加上没有明确的时间观念,让他们逐渐在地牢中迷失。”
“后来,在笔记里反复提到一个名字,一个被称为‘先祖’的名字,祂呼唤着队员们继续深入,让他们变得疯狂、变得渴望。”
“然后呢?”“他”看了一眼笔记本,“后面的书页基本都变得凌乱了,恐怕队长本人也快坚持不住了吧?”
敬雅没有否认,她快速地翻阅笔记,脸色沉静地说:“他们一路杀一路吃,边杀边吃,直到最深处……”
“然后,这个笔记的主人,就换人了。”
……
“如果有人能捡到这个笔记,或许……或许不是什么好事。但请听我的话,千万不要来极暗地牢!!”
“我是维埃拉,这当然是化名,我的本名是康妮,是一名医师。可能我活不下去了,但至少希望在死前,能让你们知道我的名字。”
“队长韦远东是一个好人,自从我们组队后,他很照顾我这个医师,但现在……他正在我前面十几米处,发出野兽的低吼,像是失去了人性一样直接撕咬着怪物的尸体!”
“所有人……我的所有队友们,他们都没有死,他们都健康地活着,甚至以我医师的角度来看,他们比刚下地牢的时候还要强大!”
“可是,他们疯了,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冲入极暗地牢的最深处!”
“我不知道已经过了多少天,我只知道我们离城市最中心那颗红色的月亮越来越近,怪物也越来越多,越来越扭曲……”
“街道里,到处都是蠕动的血肉和器官,它们看着我们,就像是有着独立的意志。”
“我不禁怀疑:如果我们死在这里,会不会也逐渐融化成一滩它们那样的怪物?”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队伍里只剩我一个清醒的人了,我只能跟着他们继续往前,不然怪物就会把我撕碎!”
“已经能看见了,不远处的血色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