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成欢扭过头去,面无表情,一言不。
白祥欢不屑地冷嗤:“果然是还没好,话都说不利索!”
说毕不再理会她,催马去了几辆车前边。
徐成欢却看着他骑的那匹大黑马,思量着他说的那句惹事。
她把箭投出去的时候并没有想太多,可是这会儿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很多地方不太对。
那几个人身上的衣服花纹质地不算顶尖,却也是上好的料子,而他们所骑的马匹更是骨架高大,四肢匀称,敏捷灵活,在崎岖的山路上疾驰也如履平地,可见是上等马匹,还有那支明显是来自军中配置的羽箭,这一切,都透露出一点:那几个人的出身,必定不是平民百姓。
大齐朝适合养马的地方并不多,除了武官家,稍微落魄一些的小官家都养不来马匹,至今京城的街道上还时时可见缓慢而行的牛车或是驴车,而一些没有门路的豪富之家,也不过用得是骡车。
大齐开国之初,武官的地位是比文官要高得多的,一般的武官家都有马匹,朝廷对此还有额外的养马补贴,除此之外,文官和普通百姓家要是能弄来马匹,并且养得起,那就不是一般的身家地位了。
这么来说,她伤到那人,也算是惹事儿了吧?不过那些人最终没有为难她,又是几个意思?
从来没有被权势欺压过的徐成欢摆弄着手里的帕子,倏而觉得有些头痛。
但很快她就不纠结这件事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前方或许还有无数的风霜刀剑,如果连这也害怕,那还要怎么走下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徐成欢很快抛开了这件事,开始思索要怎么跟白太太说,才能让她放心自己从正院搬出去。
回程的路上,一家人顺带着去医馆给徐成欢瞧了瞧,大夫说没事儿,给了一盒祛疤的膏药就完事儿了。
白太太的心这才放下来,没那么紧张了。
女儿虽然眼见着是好了,但毕竟疯傻了十几年,名声有碍,要是脸上再破了相,这以后嫁人的时候总会受影响的。
这些从前的白太太从来没有考虑过的事情随着女儿的清醒又萦绕在了她的心头,成了儿子娶媳妇之外的头等大事。
一家人路过县衙所在的主街的时候,一行数骑人马从他们身边飞驰而过,扬起一阵尘土。
原本就骑术不佳的白祥欢躲闪不及,狼狈之下直接吃了一嘴的灰,他一边气愤地连呸几下,一边跟父亲说话:“爹,这是怎么回事儿,这些人怎么在街上就这么张狂?”
“有军营里几个兵油子,我去看看,你护着你娘跟妹妹先回去!”
白炳雄早就一眼看到了马上的人里有几个熟面孔,转头交代了一声就打马跟了上去。
白祥欢遂不再张望,重新骑在马上跟着车队回了家。
徐成欢却是早就轻轻地揭起了马车的小窗上的帘子,看出了那些人里,似乎有人负伤了,是两人一骑。
她转头跟身边的妇人说话。
“娘亲,何七是谁啊?”
白太太对女儿忽然间提起一个外男讶异不已:“何七?欢娘,你听谁跟你提起的何七啊?”
徐成欢微微笑道:“娘亲回来那一日,我似乎听娘亲说过这个人。”
白太太想了想,很快想起来那天气怒之下是狠狠地嘲讽了何家那管闲事的小子几句,没想到女儿还记住了这个名字。
她颇觉得有趣,笑了起来:“这何七啊,是县东头何家长房的嫡出三子,族里排行数七,认识的人都叫他一声何七,何家是书香门第,祖上状元都出过,在咱们弘农县很有声望,偏偏这何七从小就不喜欢读书,整日里在街面上混,打狗撵鸡,到处跟人拜师学武艺,还嚷嚷着要去从军,把何大老爷气了个够呛……总之,这不是个好的,你以后不必记着这个人。”
徐成欢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这些天住在正院,她没少见白家父子俩生争吵,看来这何七又是跟白祥欢一样的家族异类。
那天听这个何七说话倒还知礼,但今日一遇,真是,人前人后两副面皮。
只是不知道今天跟何七在一起被她伤了的那人又是谁?
徐成欢微微叹了口气,这白家的地位,总得想办法往上升一升才行啊。
弘农县县衙后宅内,闻讯匆匆赶来的何大老爷照着儿子的腿肚子就是一脚。
何丛棠身子只是微微一晃,很快就站稳了,见此何大老爷更是心头火起,连连又踹了几脚,奈何他一辈子斯文,这几脚下去,落在这个长年热衷于舞枪弄棒的儿子身上,竟是看不到半分教子效果,倒有些像是装腔作势心疼儿子下不去手的样子。
他只能恨恨地连骂几声逆子,躬身给迎出来的县太爷连连作揖赔礼:“宋大人,都是这逆子的错,害得贤侄受了伤,养不教父之过,我在这儿给您赔礼了!”
迎出来的白面长须中年男人紧走几步扶住了何大老爷:“何老爷这是哪里话,我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都是犬子自己不安分,才招来这次的意外,你不必如此!”
何大老爷羞愧得老脸通红,连忙令身后的家丁奉上赔罪的礼品,眼瞅着不争气的儿子,连连叹气,一副痛心疾的样子。
这个儿子真真是天生来讨债的,从小惹是生非,他给人赔礼道歉也不知道有多少回了,这次倒好,惹事惹到县太爷家了!
县太爷宋温德和蔼地接了礼物,表明了自己决不怪罪的态度,迎着何大老爷进了门。
虽说他心疼儿子,倒也没有真心怪何七的意思,毕竟是自家儿子从书院里翻墙出来非要跟着人家去的,结果春猎途中被何七误伤,有一半也是他自己的原因。更何况他到任此地县令还不到一年,没必要为了儿子这点伤和当地的名门大族何家结下梁子。
两位家长和和气气,何丛棠也松了一口气,溜过去看刚把伤包扎好的宋三郎。
遗传了父亲的白面皮,但还未蓄胡须的宋三郎,真是称得上一句玉面郎君,脸皮白净,五官秀美,乍一看跟个女孩子似的,只不过这会儿一见何七,激动得伤都顾不上疼了,抓着何七就问道:“那女子到底是谁?”
何七一怔:“你问哪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