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成欢出来的时间极短,回去的时候,白祥欢还在老老实实地站着,让那位手艺人看着他的样子捏泥人儿。
“捏好了没有?我看看?”
白成欢语气欢快地拿起那几个还没干透,等着上颜料的小人儿,对着仔细看了看,又看了看白祥欢,就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哥哥看我没说谎吧,这泥人儿,跟你可是一模一样!”
白祥欢换了个姿势,坐在凳子上让师傅照着捏,看着妹妹明媚的笑脸,心口那股暖洋洋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似乎这才是他有了一个妹妹之后应该有的乐趣吧——就像他幼时还不知道妹妹疯傻的时候,想过的,带她出去玩,给她买吃的,哄她高兴,做一个好哥哥。
外面强烈的光线照进这间小小的铺子里,空中的浮尘都一清二楚地透着亮儿在眼前萦绕。
虽然这么多年他们兄妹二人形同路人,可如今还能这样其乐融融地一处相处,也是老天照应了。
泥人儿捏好后,手艺师傅给描了彩,看起来更生动了,总共八个,仔细地装在了一个木头的小匣子里,白成欢抱在怀里,白祥欢给了钱,兄妹二人高高兴兴出了门。
抱着一匣子的泥人儿,白成欢抬眼看见对面的颜料铺子,又拖着白祥欢进去买了些画笔,颜料,画纸之类的东西。
“欢娘,你,你还会作画?”
自个儿妹妹背书厉害白祥欢是知道的,能照着书认字儿他也是知道的,可这画画儿,总不能天生就会吧?
白成欢摇摇头:“不会,但是我之前买了一幅画,想试试。”
白成欢说得平静,白祥欢心里却是又被打击了一番……试试,一般人,得学多久才能画出个模样来,妹妹居然要自己试试?
但是白祥欢没再多想,他确信,在这件事上面,自己不会再被妹妹打脸的,就当她小孩子心性买着玩儿好了,只要她高兴,这些东西糟蹋了也就糟蹋了。
眼看着太阳偏西,兄妹俩打道回府。
白祥欢看着妹妹上了马车,自己也翻身骑到了马上,护在一旁,晃晃悠悠地朝着白家方向过去。
白成欢刚在马车里坐定,就觉得有什么东西隔着薄薄的裙裾硌着她的腿。
拾起来一看,却是一封信。
她心头跳了几下,直接就拆开了。
“尚无消息,静待佳音。”
短短的八个字,规规整整的馆阁体,没有抬头,也没有署名。
她下意识地掀开车帘看向何记铺子,何记铺子门口,一个小厮正遥遥向这边行了一礼。
是何丛梅命人送来的……虽然还是没消息,却也是给了她个准信儿。
只是,能有什么佳音呢?
三天了,何七去一趟河东,根本用不了这么久,可就算晋王真的获罪,他又怎么会被绊住,连丝消息都传不过来呢?
一边坐着的摇蕙和阿花一丝儿眼神都没有乱瞟,白成欢也不避着她们。
摇蕙自不必说,跟了她这么久已经是极有眼色了,至于阿花,白成欢曾经听到摇蕙在教导她:“跟着大小姐,最要紧的是别乱看别乱多话,别的都好说,这个要是犯,就拔了舌头挖了眼睛卖出去!”
是以阿花被吓得面无人色,这几天别的规矩学不好,这条规矩却是做得极好。
回了家,李氏看着一一摆放在面前跟这兄妹俩别无二致的小人儿,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笑得合不拢嘴。
这些天一直蹙着的眉头也仿佛舒展开了一些,只是心里又有些遗憾,要是没有这场选秀,出了孝元皇后的孝期,儿子就能娶亲了,也能给女儿说上一门好亲事,他们兄妹如今又和和睦睦,她这辈子岂不是就圆满了?
偏生世间男儿多薄幸,什么长情的皇帝,都是哄鬼的,闹得她好好的欢娘鬼迷心窍要去京城,好好的儿媳妇也飞了!
李氏的好心情顿时没了,也没了和儿女说笑的心思,一家人寂然吃了晚饭,各自回屋了。
白成欢坐在灯下,拿着本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晋王被参了,萧绍昀会怎么做?
是会像对付她一样干脆利落处置了小十,还是继续跟一无所知的小十装成一个好皇兄?
她正想得出神,却听见院子里陡然嘈杂了起来,像是有人在拍正院的门。
白成欢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寝衣,扬声叫道:“阿花,出去看看,摇蕙,帮我更衣!”
天气越来越热,一般到了晚上没什么事儿,都会早早沐浴过后换了轻便的寝衣,谁知道这个时候了居然有人来正院。
阿花应了一声,出了门去,就看见正房檐下朦朦胧胧的灯光下,李氏正急慌慌地披着衣服赶出来,一边走一边系着衣服的带子,眼神惶惶然,脚步凌乱。
这是怎么了?
阿花摸不着头脑,赶紧跟了上去。
身后门扉轻响,已经穿了外衣的白成欢也出来了,一看见李氏的神色,就心头一揪,出口唤了声:“娘亲!”
心中就有一股怒气涌了上来,这若是在候府,敢这样重重拍门的奴仆是立时会被拖下去的,大家后宅最讲究一个“宁”字,这样临近半夜了这般拍门,毫无规矩!
更何况这是什么时候?是什么地方?这是白炳雄无故不回家三天之后的白家!
白成欢看着李氏惶恐慌张的样子,心头蓦然一酸——这才是真正的武将家女眷一年年一月月一天天熬过的日子!
一家之主的丈夫征战在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不知道身处何方,虽然白日里平和无恙,但夜晚的孤灯下,李氏心里该是何等的担忧与彷徨,时时刻刻提着心,吊着胆,怕忽然有不好的消息,怕刀剑无眼,暗沉沉黑漆漆的夜里,任何杂乱慌张的响动,都能让人从骨子里散出恐惧!
白成欢快走几步携了李氏的手:“娘亲,别慌!”
李氏一双平日里温暖柔软的手此时竟是冰冷僵硬的,她回头看见自己镇定的女儿,惶然不安的心似乎找到了一根主心骨,却还是紧张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低低唤了一声:“欢娘!”
白成欢捏了捏李氏的手,紧紧地握住,转头吩咐阿花:“去开门!”
正院夜间值夜的,都是仆妇和丫鬟,下人里,数起来,还就是阿花的力气大。
阿花也很争气,毫无惧色就去开了门,门外正拍门的手陡然停了下来,却是陈管事。
李氏心里就是咯噔一下,这么多年,要是没有要紧事,陈管事断然不会这样失了规矩!
“太太,老爷出事了!”陈管事的脸色如同夜色一般透着浓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