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到了慈宁宫,又有几个大宫女迎了出来,一路迎着威北候夫人进了门。
几个宫女都是人精,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行李问安,毕竟孝元皇后的事儿才出了没几个月,谁还没眼色地在她面前笑成一朵花儿?
可偏偏宫女懂事,慈宁宫的主人却不太懂事,淑太妃坐在主位上,悠然自得地看着从殿门口走进来的娘家嫂子,脸上的笑容越灿烂。
就是这样一个性格强势,处处刚强的女人,把她那个好哥哥攥在手心儿里攥了一辈子。
其实人常说姑嫂是天敌,这话虽然有些不通,却也没错。
幼时哥哥每回出去,带回来的礼物都是给她的,可自从哥哥有了石玉珍这个未婚妻,直到如今,事事都以石玉珍为先了,在她进宫前,威北候府是围着她转的,可是后来,就是围着石玉珍转了,就连她在宫中,也要时时顾忌石玉珍这个嫂子。
若是说乔桓夺走了她一辈子的幸福,那石玉珍,就是夺走了她身上所有徐家女的光芒!
她忍了这么多年,总算是等到今天了!
淑太妃就这么大大咧咧地看着诰命品阶跟自己一样的威北候夫人渐渐走到身前,行下礼去。
“嫂嫂可真是……免礼吧。”淑太妃雍容华贵地笑了一声。
那样从前早早迎候在门前,一点委屈也不敢给石玉珍受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乔桓那个贱人死了,詹士春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再也别想找到他们的女儿了,先帝也死了,萧绍昀余生寝食难安了……所有能报复的她都报复了,余下的日子多么无聊啊——轮也该轮到石玉珍不痛快了!
威北候夫人像是丝毫没有觉得如今进宫的待遇和从前有什么不同一样,扶着高嬷嬷起了身,脊背挺直地坐在了下的椅子上。
一路走来,厚重的诰命服饰在这六月的天儿里,简直像是让人穿上了一身厚厚的铠甲,出了一身的汗。此时又被慈宁宫正殿里摆了冰盆的凉气一激,威北候夫人只感觉身上一阵热一阵冷,头晕目眩。
可她还是撑着没露出一丝的异样,只看着上依旧貌美如花却不怀好意的小姑子,直截了当说明来意:“前些日子我病得重,府的规矩松散了些,就听说太妃把徐成意接进了宫中,我今日来,就是带她回去的。”
“带成意回去?嫂子莫不是这么久不进宫,也不把宫里的人放在眼里了?本宫可是想要留成意多住些日子呢,更何况,皇上也是一再嘱咐,要成意安心在宫中住着呢……嫂子这样,本宫也也是做不得主的。”
淑太妃对自己这个嫂子的脾性是知道的,从来都是快人快语不耐烦跟人绕弯子的,可今日,她就偏偏要跟她饶些弯子才行。
女儿刚死,萧绍昀就广选美人,还把徐成意留在身边……这些事情就像是刀子,一把一把地戳在威北候夫人的心尖儿上,立刻就血肉模糊!
威北候夫人一言不,脸色铁青地盯住了巧笑嫣然的淑太妃,殿内的气氛陡然沉重了下来。
“徐淑宁,咱们姑嫂这么多年,我自问没有对不住你的地方,成欢在时也没有对不住你这个姑姑的地方,成欢落到今日这个下场,你也难辞其咎!说破了天,你也只是徐成意的姑姑,我和侯爷还没死呢,倒是用不着你来做她的主,今日,进宫的可不只是我,还有侯爷!若是我今日见不到徐成意,那咱们就去见皇上,且让皇上看一看,太妃是如何阻挡别人母女相见!”
淑太妃脸上的笑意迅地落了下去。
这个石玉珍,居然还有后手!哥哥那个窝囊废,什么都听她的!
殊不知威北候夫妻早就商议过了,徐成意连欺君的事情都做得出来,放在宫中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祸患,无论如何,都是要她回去的。
淑太妃手上明錾錾的银色护甲在贵妃椅上敲了敲,冷哼一声:“秀容,去请二小姐过来。”
徐成意自从听说威北候夫人要进宫,就已经跃跃欲试了——她多想站在那个老虔婆面前,要她看看,她徐成意是如何风光得意!
后有詹士春相助,前有淑太妃相护,皇帝还要好生待着,将来,更是直接要把徐成欢取而代之,她无比地想看到威北候夫人痛苦绝望,愤怒却无可奈何的脸!
一听要她过去,徐成意立刻理了理鬓,抚了抚身上流水般的云锦,带着两个宫女走去了正殿。
徐成意这些日子在宫中,吃喝穿戴跟被送去庄子上的时候,已然是好出了无数倍,整个人也养得如同一朵能掐得出水的娇花,此时站在了威北候夫人面前,看着嫡母憔悴的面容,一时比这六月天的冰盆还要让她心头畅快!
“见过母亲。”徐成意已经跟家人撕破了脸,并不行大礼,浅浅地行了一礼,脸上是和淑太妃之前如出一辙,舒心适意的笑容。
原本这样的笑容,最是能激怒威北候夫人的——看看,你的女儿死了,大家却都活得更好了!
可是威北候夫人却瞬间看穿了她的心思,是,女儿死了,所以这些人都畅快了,她又怎么能气急败坏让这些人更畅快呢?
她干脆露出了个像从前一般对着庶子庶女慈和的笑容来:“成意,看到你在宫中过得很好,母亲也能放心了,这次来,母亲也不跟你绕弯子,是朱姨娘在家庙里生了病,你弟弟成乐忧急交加也病倒了,他们甚是惦念你,母亲来接你回家看看他们。你且去收拾了东西,跟母亲回去吧。”
徐成意一惊,眼中立即带上了几分恨意:这个老东西,是想要拿姨娘和弟弟威胁她?
她是在告诉她,若是她不回去,姨娘和弟弟性命不保?
徐成意求援地向着淑太妃看了过去,淑太妃却闲闲地拨着手上的护甲,看也不看她一眼。
要是自己应付不过去,也就是个蠢货,不值得她在放在心上。
徐成意深吸了几口气,跪了下来看着自己的嫡母,眼泪信手拈来:“母亲,姨娘和弟弟不是好好的吗?他们一向身体康健,怎么就忽然病倒了?若是他们哪里惹恼了母亲,还望母亲……”
“你这是什么话?人吃五谷杂粮,如何能不生病?若是照你这么说,那当初你姨娘进到候府就该一病不起了,岂能让你们逍遥这么多年!”
想诋毁她苛待姨娘庶子?
哼,谁都知道她石玉珍是京城有名的醋坛子,可谁都知道她石玉珍不屑跟这些姨娘庶子计较,不然如今他们也不能这么活蹦乱跳!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