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出客栈没多远,就有小二追了上来:“这位范大哥,您等等,这,这住店的银子,您……”
“不是已经给你们付清了吗?”范成脸色不虞,这当日住进来,就连同第二日的一起付了,往后的更是前一天就付第二天的,不可能欠着客栈的。
“不是,是您多给的这些银子,您要是不住了,我们得给您退回去,我们来福客栈可是大客栈,童叟无欺,从不干昧良心的事儿……”
小二还在啰嗦,范成却惊讶不已:“多的?”
这怎么可能,他们进京,虽然太太给带的银子不少,可他也是精打细算着花,不可能多给!
可是小二也不是银子多的闲着没事儿干的,一番纠缠之下,白成欢看着摆在她面前的白花花的二百两银子,心头冷。
“那位大爷说了,让您好吃好喝住着,让我们小心伺候着,这银子前脚给,你们后脚就走,这,我们也不敢昧了……”
掌柜的都亲自出面说了,白成欢也不能全无表示。
“嗯,知道了,这店我们是不住了,这银子,你们留着吧,有住不起店的,就给垫上,我们,不要了。”
她也不会再费劲地跟掌柜的解释这银子是詹士春的银子,但她也绝不会接。
詹士春找上门来,居然还改头换面,若不是她记得詹士春的声音,不看本人也能知道这人是谁,谁又能想得到,那个一脸褶子,整日佝偻着背的老道士,居然会是二十年前名满京城的詹松林呢?
这可真是一件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的事情。
詹士春找她,她还能想到招魂这件事上去,可是詹松林找一个虢州来的秀女,这就太过诡异。
二十年前,詹家还是京城的高门,当时詹家虽然人丁不旺,却因为出过一个丞相,算得上数一数二的人家。
詹家的独子詹松林更是玉树临风,长相出众,和威北候府其时的嫡长女徐淑宁自幼青梅竹马,两家甚至已经请了官媒,筹备为两人订亲。
可惜两人不知为了什么闹翻,徐淑宁执意进宫,最后成了先帝的淑妃,而那位詹松林,却说是心灰意冷,遁入道门,再无音讯。詹家本就人丁不旺,失去了唯一的继承人,没几年詹老爷一病不起,也就彻底没落了。
“成欢啊,不管你怎么想,你看看你姑姑,她当年就是跟那詹松林赌一时之气,进了宫,这一辈子,就算风光,也是有限,无子无女,皇宫可真不是什么好地方!”
娘亲威北候夫人的话犹在耳畔,白成欢却觉得眼前的迷雾又深了一重。
詹松林,不是据说长相出众的吗?可眼前这个人,却如此平凡……但很快她就想通了,詹松林能把自己改头换面变成詹士春,满京城上下没一个人认得出,那他把自己变得面目平凡一些又有什么稀奇?
关键是,詹士春他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是为了姑姑淑太妃?
可詹士春如今为徐成欢招魂,他出入宫闱不可能找不到见淑太妃的机会。
詹士春知道了她是徐成欢?想要再利用她打击威北候府?
想到最近威北候府的一系列事情,都是从她身死开始——那么萧绍昀杀了她这件事,后面又有没有这位詹士春的身影呢?
可要真有本事,知道了她是徐成欢,詹士春又怎么会用这么低劣的手段来接近她,冒充白炳雄故友,这简直是把她当成了一个完全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儿……
白成欢从来没觉得脑子这么不够用过!
但是她很快就清醒过来。
不管这个人是以什么身份什么地位,詹士春也好,詹松林也好,谁也别想再利用她伤害威北候府!
她回到京城,不仅仅是要为自己寻得一个公道,也是为了自己的爹娘兄长!
阿花坐在一边,忍了又忍还是多嘴问道:“大小姐,刚才那位詹老爷,万一真的和咱们老爷是故友呢?”
“不可能!别问我为什么,摇蕙,你跟她说。”
白成欢对阿花的性格简直觉得头痛。
为什么摇蕙就这么伶俐,这个阿花就蠢成这样?
摇蕙对阿花这样单纯如白纸的人也感到绝望:“阿花,你遇事多想想行不行……当然这事儿你进白家晚,也可能不知道,咱们大小姐小名儿是欢娘,大名儿是今年才上了族谱的,一般的外人都不知道,那人又怎么会知道?他又是怎么知道咱们住在这地方?说跟咱们老爷是故友,可你想想,若是咱们老爷真在京城有这么个故友,咱们动身前,老爷能不说?若是说多年没跟老爷见过,断了来往,那就更不能信了,没有断了来往好好的忽然亲热起来的,这事儿,就不对!”
说完了又为阿花忧虑:“以后你一个人千万别出去,听说啊,这京城拐子最多,拐了女孩儿就要送去见不得人的地方去,你可小心点,那人八成是拐子!”
“大小姐……”阿花没想到这么多,一听摇蕙分解,当下慌得声音都不对了。
白成欢点头:“没错,就是这样,以后跟着摇蕙好好学学,我带着你们在京城到处晃悠了这么几天,你好歹也要有些长进,不然就把你送回虢州去。”
“是,我以后一定听话!”阿花是被牙婆卖进白家的,可是见过拐子的,太可怕了!
白成欢有些叹气。
什么都没有,人手,亲友,什么都没有,就这么两个丫鬟,还有一个是个半吊子。
可她还是要走下去,不能回头。
找了新的客栈,白成欢第一件吩咐摇蕙的事儿,就是让范成带着,出去买笔墨颜料。
将来的路还很长,多备些银子,总是好的,反正京城也没人知道,白成欢从前是个什么都不会的疯子。
白成欢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一天,到第二日中午的时候,摇蕙进去送饭,却见白成欢已经将桌上的宣纸一一卷起。
“你拿着,去城北的黄氏雅轩,卖给他们掌柜的,一副五百两,少一文都不卖!”
摇蕙手里的托盘差点扔地上:“五百两?大小姐,您,您没说错?”
哪有人的书画能值五百两的啊,大小姐又不是人人追捧的大师!
白成欢疲惫地揉揉眉心:“没错,就五百两。”
这几幅书画,在虢州,五百两可能会没人买,因为虢州人不需要,但是京城,五百两,只少不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