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义伯夫人章氏治家甚严,和自己小姑子是一个路子,一声令下,下人哪儿有不尽心的。
不多时,石婉柔就被找到了,但是人却没回来。
只有章氏平日里惯用的一个心腹嬷嬷走了进来回话,却又不跟平时一样直爽地说话,只看着忠义伯,有些为难踌躇之意。
章氏一看她这模样就知道中间必定有什么难以启齿的缘故,立刻就急了:“有话就说,当着伯爷的面儿,给我说清楚了!”
忠义伯也一言不地看着那嬷嬷,就等着她说话。
那嬷嬷是个知道轻重的,也眼见是瞒不住,只得战战兢兢地说了实话。
“伯爷,夫人,大小姐,在东大街的一家书肆,跟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在一起,奴婢们找到了大小姐,大小姐却不愿意回来……”
“什么?你们没看错?”章氏脑子里顿时就炸开了,一片嗡嗡响的声音,难以就这么相信!
堂堂忠义伯府的独生嫡女,随意出门去,要是吃喝玩乐也就罢了,反正大齐民风开放,对女子出门并不十分严苛,可这和一个男子不避嫌地同行,还家人叫都叫不回来,那真可谓伤风败俗了!
忠义伯却想起之前妻子和妹妹之间起了不快之后,妹妹遣人跟他说的话,让他多注意婉柔最近有没有什么反常,但是他忙着几桩差事,就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此时一听这嬷嬷的话,心中顿生不快,也顾不得责怪妻子教女不严,立刻就起身,命人指了地方亲自去看。
忠义伯夫人看着丈夫眉头拧得死紧要亲自去找,既怕丈夫生气,又怕女儿真做出什么事来身败名裂,立刻就跟着一起去了。
东大街一向繁华,也是京城中达官贵人常常光顾之地,人多眼杂。
忠义伯府出动那么多人来寻石婉柔,原本就已经很惹眼了,再加上石婉柔却不愿意回去,虽然下人并不敢和她起争执,但还是很快就引起了别人的注意,就有人认出了这是忠义伯石家的大小姐,再一看她身边跟着一位不认识的男子,更是议论纷纷。
偏偏石婉柔一无所觉,只满眼崇拜地看着那斯文俊秀的男子,随着他的脚步在书肆里慢悠悠地逛着。
“薛大哥,你懂的可真多。”
看那男子又拿起一本《左传》,石婉柔不禁开口赞叹。
男子拿书的手就停了一下,回过头来,对着石婉柔露出一个微笑来,眼神中满是温和宠溺。
“这算不得什么,只是一些读书人最常读的书而已,石妹妹过奖了。”
石婉柔看着男子那跟武人迥然不同的斯文柔和,心口就像揣了只兔子,立刻就“怦怦”乱跳起来,垂下头,两颊飞上红霞,羞涩中掩饰不住的甜蜜。
见她如此,那男子眉梢微微一挑,又转过头去挑选书籍了。
这边哥哥妹妹地逛着,那边就有人当成了个笑话儿说给正在东大街飞凤楼跟几个旧友小聚的徐成霖。
“徐世子,你那石家的表妹正在前街的书肆和一个男子卿卿我我呢,一眼看过去,郎情妾意的,真真是浓情蜜意!要说你这表妹长得真是不错,那男子可是你未来的表妹夫?不过这是哪家新贵啊,我在边儿上瞅了好几眼,都没看出来是谁!这也真是奇了,满京城还有小爷我不认识的公子哥儿!”
跟徐成霖说这话的是永昌伯家的小儿子,向来胡说八道惯了,语气里满满的轻浮,旁边有人就怕徐成霖心中不痛快,赶紧笑着拦住:“你这不学无术的家伙还充什么才子,看看你用的这些词儿!你肯定是看错了!石家小姐云英未嫁,你可别坏人名节!”
尽管前些日子石婉柔做的那件事儿让人不待见,可到底是亲表妹,要是传出些什么闲话来,舅舅家和母亲总归是要担忧的,听了这话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了,就站起身来:“在哪家书肆?”
“就是那边的百晓书肆,咱们这些人家,自小来往的,我再不认识石小姐也不至于认错人吧?”
永昌伯家的小儿子也是个受不得人质疑的主儿,也不看徐成霖的脸色,立刻就蹦了起来报上地点。
这话不假,永昌伯家的这位是“享誉”京城的纨绔,要说他不识的字儿是多,可是要说他不认识的闺秀,那还真不多。
徐成霖跟在场的几人道了个不是,大步出了飞凤楼。
一起相聚的几位世家子也都体谅他,这亲戚的事儿,到底不能不去看看,都没什么话说,唯独永昌伯小儿子还在嘟嘟囔囔:“还都说那石家家教好,哼,这瞧起来连我家都不如,家里来人叫都叫不走,看她自己那样子,也不在意什么名节,走,咱们看看热闹去!”
剩下的几人虽然心中都蠢蠢欲动,却还是按捺住了,纷纷拉住了他,怕去看这个热闹让徐成霖难堪。
这几人是徐成霖的旧友,不忍心看这个热闹,但有的是愿意看热闹的人。
百晓书肆是个雅静的地方,可今日,是真正热闹了一回。
徐成霖盯着面前正眉目传情的一双男女,也不出声,锋锐如刀的眼神却让那两人觉得周身气氛不对,回过头,就看见面色不好的徐成霖,还有纷纷投过来好奇目光的看客。
“表哥……”
石婉柔是真吃了一惊,那被称为薛大哥的男子倒是没露出什么意外之色,十分坦然地看向徐成霖。
“表妹,你出来的时候也够久了,舅母好像在找你,你赶快回家去。”
徐成霖语气不善,看也没看旁边那男子。能这样不顾体统的男子,徐成霖也没有放在眼中。
石婉柔回过神来,前些天被徐家兄妹和梁思贤一起羞辱的记忆就立刻涌上心头,更何况这会儿被徐成霖撞见自己和一个男子在外面,更是恼羞成怒,当下也冷了脸色回绝道:“表哥只管好自己的事情就行,我石婉柔做事,用不着你来指摘!”
说完又转头看着身边站着的男子,有些避嫌似地温声道:“薛大哥,我与他虽是表兄妹,但向来不亲近,咱们走,不必理会他。”
但那男子却温和地笑了笑,语气中还有些哄劝:“石妹妹,这位可是威北候府的徐世子?他是你的表哥,既然来与咱们打招呼,就不可如此说。”
“薛大哥,他哪里是来打招呼,他就是看我不顺眼,来多管闲事!”
石婉柔并不领情,她还牢牢地记得梁思贤说她的那句“自作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