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带着药香的房间里,淑太妃和徐成意扑在威北候床边抽抽噎噎,悲悲切切,王太医在一边时不时安慰几句。
安竹林带着最纯真的眼神凝望着徐成霖,鼻端的药香味儿仿佛她前生度过的每一天。
可此时什么都不一样了,只要徐成霖对她笑一笑,或是眼神动一动,那就都不一样了。
只要徐成霖承认了她的身份,那谁还能再怀疑?
她醒来时,现自己沉疴已去,她就知道,上天是要她走一条和前世完全不同的路。
但是徐成霖也只是看着她而已,眼睛如同冬日结了寒冰的湖面,一丝暖意也无。
然后,他又装过头去,再也没有看她一眼。
“哥哥,我,我是成欢啊……”
最后的一丝侥幸都被戳破,安竹林脸上的难堪一闪而逝,却忽然上前几步,紧紧抓住了徐成霖的衣袖!
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她绝不甘心!
徐成霖心中厌恶这样跳梁小丑一般的女子,立刻就要拂袖甩开她,却被她接下来的话震惊在当场!
“哥,你忘了吗,我嫁进宫中的时候,是把我最喜欢的如意结送给了你,你到底有没有常常带着啊?随我进宫的梅香和梅叶呢?我怎么都没有再看到她们?”
徐成霖的眼神终于凝聚了起来,目光如刀,一寸一寸地从眼前这个谋害他家人的女子脸上掠过。
“哥,你不认得我了?”
那边淑太妃和徐成意也被安竹林这样悲悲切切的模样惊动了,待到听明白了她说什么,更是惊骇不已,如何都不能相信!
“安竹林,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徐成意率先回过神来,几乎是有些踉跄地扑了过来,狠狠地把安竹林从徐成霖面前推开:“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徐成欢怎么会转生在你这种人身上?”
安竹林却是凄凄一笑,往后退了几步,滴下泪来:“二姐,我知道我们的关系一直都不好,可是,你不能因为这样,就不想让我与你们相认啊……”
“大哥,她根本就是胡说八道的,她怎么可能是成欢?大哥,你千万不能相信她!”徐成意心中暗骂一声“贱人”,恨不得扒了她这张恶心的皮,却不敢在徐成霖这个嫡兄面前闹起来,只能转头挡在了安竹林与徐成霖之间,低喊出声。
徐成霖却伸出手臂,一把将徐成意推在了一边,大步跨出,站在了安竹林面前,山岳一般沉重的气息顷刻笼罩了安竹林。
“你说,你是成欢?”
“是,哥哥,我就是成欢啊,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没死,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活在这个身体上,我好想你啊哥!”
安竹林心中欢喜得都要疯了,眼睛中却更是泪如泉涌。
徐成霖背对着宫灯,脸色在暗暗的灯影中看不出是悲是喜。
夏夜的清风沙沙地穿过太医院中大片的竹林,衬得太医院越热闹喧哗起来。
天边泛出鱼肚白的时候,淑太妃就已经起身,对镜理妆了。
“太妃,您今日还要过去也罢,可怎么不多睡会儿呢?昨夜您睡的够晚的了。”
大宫女秀容听到动静,很快走了进来,看到淑太妃眼底的青色,就劝了一句。
昨晚太妃回慈宁宫的时候,已经过了亥时了,而这会儿,还没交卯时呢。
淑太妃任由伺候梳洗的宫女给她匀面挽,自己阖了眼闭目养神。
对秀容的相劝,她也只是回了一声沉沉的叹息。
“本以为本宫才是机关算尽的那个人,却没想到这些小辈,一个比一个厉害……若不早点过去看着,还不知道那安竹林如何作妖呢。”
秀容自然知道淑太妃所说何意。
昨晚那安竹林非说自己是孝元皇后转生之人,看徐世子那样子,像是信了大半,本来太妃要去禀告皇上的,可被徐世子拦了下来,说侯爷还未醒,若是惊动了皇上,会打扰到侯爷,结果那安竹林立刻就开始表孝心,非要留下来与徐世子一起照看侯爷,僵持到半夜,淑太妃只好将二小姐也留在那里,自己先回来了。
秀容想想那安竹林比二小姐还要娇弱如花天真无辜的模样,心里也是叹息。
太妃辛辛苦苦筹谋了这么多年,搭了半辈子的时光进去,到最后,要是被一个外人摘了桃子,岂不是显得太妃这一辈子更可笑可悲了吗?
她上前接过了梳头宫女手中的玉梳,遣了她们出去,才一下一下地给淑太妃顺起头来。
“太妃,您也不必太过忧虑,二小姐还在那边呢,定然不会让那安竹林讨了便宜去,再说就算徐世子信了,还有晋王和詹大人呢,晋王是不信那安竹林的,詹大人留下安竹林,也是……也是因为面子上过不去,安竹林兴不起什么风浪来的。”
她不敢直白地说詹士春留下安竹林是在跟太妃置气做对。
“你说的倒也是,有几分道理,可即便如此,也不能掉以轻心,徐成意,这就是个没用的蠢货!头梳好了咱们就过去吧,不过说起来也奇怪,成欢和成霖之间的事情,本宫这个亲姑姑都不知道,那安竹林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本宫这个好侄子以前真的是被这安竹林迷了心窍,什么都跟她说?那也不对啊,安竹林从前不是病得要死了吗,多年来连人都见不了,本宫那个好大嫂可是一股子怨气,可你这几天看着,哪里有一丝病容?”
淑太妃昨夜回来想了半宿,也没想明白,此时还在琢磨。
秀容给淑太妃挽好了最后一缕头,插了几支金银嵌蓝宝的簪子上去,就扶淑太妃起来。
“太妃且别想了,养养神吧,就算那安竹林是只千年的狐狸,那迟早也要有尾巴露出来。”
太医院这边,徐成霖一夜未眠,一直头脑清醒地端坐在威北候身边,期间喂药擦脸也是亲力亲为,细致周到。
显得一直在一边待着的徐成意和安竹林无所事事,一夜过去,又累又困,却还只能强打了精神撑着。
晋王不放心这边,起了个大早就往这边来了,结果一进门就看见了如同失了水分的蔫花一般的徐成意与安竹林。
徐成意也就罢了,不管闹成什么样儿,威北候还是她亲爹,此时在一边尽孝,哪怕是为了做给皇兄看,那也是应当应分的,可这安竹林,杵在这里,又算是哪棵葱?
就不怕威北候一睁眼看见她再气出个好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