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许你去掉了她的名字?!”萧绍昀大怒。
方含东委屈莫名:
“当日白小姐疯病复,按规矩,这样的……是不能在选秀之列的呀!”
再说这名字,也不是他勾的,是那白成欢主动退选的啊!
萧绍棠才不理会方含东如何委屈,立时就看这个难得听话的人不顺眼起来:
“狡辩!不经朕允许,就私自剔除秀女名额,谁给你的胆子?!”
方含东还能说什么?跪下磕头不止,只能怨自己运气不好,可一个疯子,皇上真不怕她进宫选秀再砸一次皇宫?
“刘德富,去,宣白成欢进宫!”
萧绍昀也不叫方含东起来,直接就吩咐刘德富,刘德富只能应着,没有动身,求助地看向一边的淑太妃。
都日落了,还让秀女进宫,还是白小姐那样随时可能犯疯病的人,这可不是中秋宴那样的后宫私事,要是让朝里诸位大人知道了,还不得剁了他!
淑太妃此时不站出来说句话也是过不去了,毕竟在场的她勉强算得上个长辈,一句话不说,就显得太过没用。
她也就站了起来作势拦住了刘德富:
“刘公公且慢。”
萧绍昀回头,不满地看向淑太妃。
淑太妃笑意盈盈,对他的怒目而视不闪不避:
“还请皇上息怒。本宫倒是觉得,方尚书如此,也没什么错,皇上须得知道,方尚书身为人臣,也是十分不容易的,只因本宫兄嫂的这个义女,身有疯病,按规矩,的确是不能参选的,也是本宫兄嫂顾忌到这一点,主动向礼部报病退出,方尚书实在是冤枉。”
伏在地上的方含东从来没想过,这淑太妃居然是这么个明白事理的人,一时感动得都要掉泪了,连连叩头:
“皇上明鉴!”
萧绍昀转身走回龙椅上去,不再看方含东,淑太妃知道他这是听进去一些了,连忙跟了上去接着劝:
“至于此时宣白成欢进宫,还望皇上三思。合不合规矩倒在其次,主要是天色已晚,会不会惹得白小姐像上次那样犯病,就说不准了。”
说到这里,还斜斜地看了詹士春一眼:
“詹大人说呢?”
萧绍昀也就看着詹士春。
一直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的詹士春这才躬身道:
“淑太妃所言不错,此时宣白成欢确实没什么用处了,且待明日吧。”
既然詹士春都这么说了,淑太妃又劝了这么一大通,萧绍昀终于不再拧着了,板着脸点点头,起身回昭阳殿去了,刘德富也松了口气,一溜烟儿小跑着跟了上去。
方含东这才爬起来,一再谢了淑太妃,也出宫去了。
淑太妃也带着人回慈宁宫,走到太明湖畔,又忍不住回头。
烟波浩渺的湖边,再也没有当年的年轻俊彦,只有一个暮年苍苍的老道士。
可即便成了这样,他还是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难道这世上,就没有他在意的东西了吗?若是有……那她一定不会让他如愿!
跟在淑太妃身后的秀容见淑太妃如此,心中凄然,又觉得心疼。
就悄悄落下了半步,待到人都走远,詹士春也要出宫的时候,才迎在了路口。
“詹大人前些日子病了,如今可好些了?”她轻轻行了一礼,神情傲然道。
詹士春脚步不停,眼皮子都不抬:
“已经好了,多谢你挂心。”
秀容顿觉难堪,紧紧咬住了下唇,才忍住没有厉斥出声。
自从当年淑太妃想办法让还是太子的先帝挑中了乔桓做太子妃之后,他对淑太妃以及她们这些淑太妃身边的人,都是这样仇视而夹杂着蔑视。
可太妃又有什么错呢?本来他与太妃两人青梅竹马,佳偶天成,乔桓根本就是那个多余的人,他辜负了淑太妃的心意,又有什么资格来怪淑太妃呢?
秀容跟了淑太妃一辈子,淑太妃的恨就是她的恨,淑太妃的伤心就是她的伤心,她上前一步拦住了詹士春,低声嘶喊:
“詹大人!你可知道你病危那晚,太妃跪在砖地上一整晚为你祈祷?你可知道太妃这么多年都是怎么熬过来的?!”
詹士春终于抬起头,看向秀容的眼神冰冷彻骨,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那你们可曾知道这么多年我又是怎么熬过来的?阿桓又是怎么熬过来,怎么死去的?她已经死了,你们还都好好地活着,你们有什么脸面来问我这样的话?”
一身道袍的詹士春语声平静,但那平静就像是一层薄薄的冰,谁也不知道其下涌动着多么深的恨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喷薄而出!
“告诉你们太妃,若是还想多活几年,享受她的荣华富贵,那就不要再来招惹我,不然,我不介意让她早些去皇陵陪伴先帝!”
这样赤裸.裸毫不避讳的威胁……秀容往后退了一步,怔怔地看着詹士春,到了如今,他居然真的想要太妃的命了?他的心肠,又怎么能这么冷硬?
詹士春越过她,大步离去,飘飘摇摇的道袍衣摆被渐起的风吹起,孤单的背影寂寥中带着说不出的苦楚凄凉。
秀容脸上血色尽失,此时的感觉,让她想起那一年,册封太子妃的圣旨到了乔家,太妃为目的达成而欣喜若狂,带着她前去看热闹,乔桓孤傲中透着寥落的神情。
她捂着嘴无声地哭了起来。
他们都恨太妃,太妃又能去怪谁啊?怎么不说他们无耻?!
陈年旧事因一个婢女而又被掀开,詹士春心中的恨意又开始翻腾。
可是这个时候,他顾不得这许多,只能死死地往下压,又命人去给威北候府送信。
白成欢接到詹士春的手书,眉头就蹙了起来。
她是真没想到,到了这个地步,皇帝还是没能彻底死心。
大概是不亲口听詹士春说出她不是徐成欢,他就不会放过她。
她冷嘲地笑了笑,既然是这样情深似海,又何必杀了她呢?猫哭耗子,也不过如此。
白成欢很快有了对策,去见了威北候。
“爹爹,我有封信,您帮我送给那位卫小姐吧,只不过不要让她察觉是咱们给的。”
威北候夫人虽然告诉徐成如不必在意,可私底下也没大意,威北候也已经让大女婿董峥查明了那女子的底细。
是江南来的一个富户家的秀女,自从进了京城,就足不出户,甚至都没有出过屋子见见太阳,与京城各方势力似乎都没有牵扯,可这样才令人越生疑。
“你是要做什么?”威北候觉得这样的事情,女儿心中必定是不愉快的。
白成欢却笑意渐起:
“自然送这位卫小姐,直上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