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落定,再也没有人去关注跪在地上的女子多么失魂落魄,多么不情不愿。
一个疯子,居然能给秦王世子做正妃,那也是八百年修来的福气!
白成欢最后看了一眼萧绍昀,起身离去。
他在朱环翠绕中冷峻无情的脸那么清晰,逐渐取代了那一年上阳宫中和蔼可亲的温润太子。
身后有很多道声音在谴责她的目无君上,不合规矩,甚至有秀女接引嬷嬷的呵斥声传来,可她都没有回头。
走了没几步,身后就有人来扯她的衣袖,是负责管理秀女的内侍。
白成欢已经是怒极,转身拂袖:
“滚开!”
只听“噗通”一声响,那内侍应声落了水,在湖水中一阵扑腾。
烟波阁内外的人皆是大惊,全都惊恐地看着白成欢——这个疯子,是不是又要犯病了?!
白成欢没有看到这些惊恐的眼神,因为她根本就没有回头去看那些人。
一身白衣的女子一步步地离开他们的视线,倨傲而嚣张。
太明湖的湖水依旧悠悠,那一年吹过上阳宫的风依然流连不去。
这座皇宫,给了她生前自始至终的荣耀,也终将这一切埋葬。
从前她还是徐成欢的时候,她是不相信命运的。
总有人说,她的一切,只不过是命好,只不过因为她出身威北候府,姑姑又是宠妃,又能讨得皇后喜欢,所以才能有被太子喜欢的命,才能有被新帝册封皇后的好运气。
可她知道,那不是好运气,那是因为住在这座皇宫里的那个少年喜欢她,刚好,她也喜欢他。
两情相悦,长相厮守,关命运什么事情呢?
可是今时今日,她又怎么能不信呢?
“皇上,臣妾这义妹……怕也是欢喜疯了……”
看到白成欢也不谢恩,反而目中无人地就打算这么走了,安竹林不安地解释了一句。
白成欢的不愿显而易见。
而威北候府是多么宠这个义女,别人不知道,安竹林是知道的。
此时名分虽然定下,可就算皇帝赐婚,这件事能不能成,那还要看威北候府会不会为了这个义女豁出去。
萧绍昀望着那个渐渐走远的背影,心底怅然若失,却也说不上为什么。
“皇上,册封世子妃的圣旨还未下,这白成欢就如此跋扈,臣以为,应当严惩!”
皇上塞了个疯子给秦王世子,这件事让一向阿谀媚上的方含东立刻明白了皇帝的立场,迫不及待地讨好起皇帝来。
萧绍昀沉默了一瞬,收回了目光:“随她去吧。”
成欢曾经在她身上驻足一场,也算是给她的最后一点仁慈吧。
烟波阁偏殿里,被留下的卫婉,透过窗子远远望去,只见湖边漫长的甬道上,离去的那个女子,背影伶仃而傲然。
她对这座皇宫的傲视,才是真的吧……原来这就是秦王世子想娶的人。
卫婉收回目光,重新看向了皇帝,想起他那炙热的眼神,她微微一笑。
白成欢回到候府的时候,威北候夫人已经迎了出来。
“成欢……”她不知道要怎么说,在她看来,让人恨得要死的皇帝,算是干了桩好事。
可是……
“你要是不愿意,咱们家也不怕抗旨的……”
威北候夫人终究是叹了口气。
看到威北候夫人眼中的担忧,白成欢还是勉强笑了笑:
“让我好好想想吧。”
白成欢一路已经将今日的事情前前后后想了一遍,可以确定,她是被萧绍棠这个混蛋给算计了。
而算计了白成欢的那个混蛋,此时正在梨花巷里笑得合不拢嘴。
袁先生都要捂眼睛了:
“世子,您先把嘴巴合上,先想想,要怎么跟那边交代!”
“嗯嗯,我会去跟她好好说的,怎么样了,她回去了没有?”
萧绍棠被送回来,最大的担心是白成欢还一个人在宫里,虽然有詹士春看顾,可那个老道士不到关键时刻不出手,万一让她吃亏怎么办?
袁先生点头:“回去了。世子殿下,您可想好了,白小姐的脾气,可是不大好,听说刚刚又把管着秀女的何太监给扔太明湖去了。”
“那肯定是何太监不长眼惹了她了,不然她不是那样不讲理的人!”萧绍棠十分肯定。
“得,那属下这就闭嘴,不过世子您可得想想,要是那白小姐抗旨,您怎么办?”袁先生撇嘴:“当然,您要是觉得白小姐一定会乖乖遵旨,那当属下没说。”
萧绍棠笑不出来了。
袁先生的意思很明显,想要强扭这瓜,得看看有没有这个本事啊!
萧绍棠给袁先生施了一礼:
“先生教我吧!”
到了这个地步,袁先生要是心里没个主意,肯定不会来这么看他笑话的!
袁先生赶紧躲开:
“属下可当不起!”
“您当得起!”
“当不起!”
“您直说吧。”
袁先生被萧绍棠扯着袖子不放,只能投降:
“好好好,属下说,说!这事儿,让詹士春去办吧,他不是说,这是送世子的大礼吗?”
傍晚时分,威北候府迎来了宣读圣旨的刘德富。
刘德富一进门,就愁眉苦脸跟个苦瓜似的,看得威北候一阵火大。
这什么神情?不管他威北候府愿不愿意这桩婚事,总是喜事不是,哭丧个脸给谁看?
可是刘德富连威北候照例给的荷包的都没接,就把威北候请到了一边说话。
“侯爷,咱家这次来,手里,有两道圣旨,您看看,接哪一道?”
两道?
“除了赐婚的圣旨,还有什么?”
威北候一把扯住刘德富,他相信若是好事儿,刘德富绝不会这个神情!
刘德富苦着脸:“还有一道,也是赐婚的圣旨,是赐婚给徐世子的!”
这话就像是晴天霹雳,把威北候夫妻炸得久久回不过神。
“是哪家的闺秀?”威北候定了定神,问道。
刘德富都有些不好意思说,可也不能不说,皇上可是说得明白,要说清楚,让威北候家自己选。
“是,是安西郡王家的明瑜县主。”刘德富觉得都是詹士春那个妖道蛊惑,不然皇上做不出这么恶心人的事儿。
威北候脑子里迅地过了一遍,愣没想起来这安西郡王家的明瑜县主是个什么模样性情!这京城,有这号人?
威北候夫人倒是与郡王妃来往过几次,立刻就沉了脸色:
“皇上这是做媒做上了瘾,还是把我威北候府的世子当玩意儿来戏耍?难道皇家不好的女儿,就往威北候府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