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婉就坐在皇帝身边,听完了安竹林这一番话,心头默默盘算,大概很快,她又会接到秦王府的指令了,只是不知道秦王世子妃是不是也会给她再来一封密信呢?
皇帝就那么盯着安竹林一张一合的嘴唇,直到她最后低眉垂首安静了下来。
皇帝也注意到竹林不再是口口声声的“臣妾”,而是自称“妾身”了。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也曾经把她当做是成欢——可是,她若不是成欢,那她知道的那些过往又该作何解释?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觉得此时也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无论是安竹林还是卫婉,是与不是,詹士春总会给出一个交代的。
“将人带来吧。”皇帝最终还是决定要见一见这个所谓的“秦王世子妃的堂姐”。
白莲叶很快就被人带了过来,跪在昭阳殿的地砖上瑟瑟发抖。
从前她那般渴望得见天颜,可此时她连头都不敢抬起来,因为宫中的规矩,是不能直视皇帝的。
她战战兢兢的抬起头:“奴婢,奴婢白莲叶,给皇上请安……”
一句最平常不过的吉祥话儿,她都说的磕磕绊绊。
这样的胆小懦弱,和从前那个白成欢,倒是真有几分相像之处。
“抬起头来!”皇帝发了话,白莲叶慢慢的抬起头,终于第一次看清了年轻而俊美的皇帝。
但是从前的非分之想,此时早已经被磨的所剩无几,她只敢草草看了一眼就垂下了眼眸。
皇帝也于这一瞥间看清楚了白莲叶的容貌,不过是中上姿色,与白成欢的容貌相去甚远。
可这也不是他如今要关注的重点,他要问的另有其事:
“既然说你是秦王世子妃的堂姐,那么,你也是虢州人氏?”
“是,奴婢也是虢州弘农县人。”
皇帝脸上的神色就缓和了很多,甚至盈上了几分笑意:
“这么说,你也知道何家是吗?”
皇帝与白莲叶说话,卫婉就悄悄的走了出来。
一颗好棋子,该动的时候,是不需要人指挥的。
天色尚未暗下来,威北候府的消息就送了过来,秦王府也收到了消息,袁先生匆匆找过来的时候,白成欢正在见威北候府过来的人。
等她弄清楚了白莲叶进宫的前前后后,又听说白莲叶被带去了安竹林那里,眼皮子就跳了几跳——安竹林此人身上原本就带着诡异的谜团,白莲叶落到她的手里,不知道还要惹出什么事端。
她让威北候府的人手继续查探安竹林到底要干什么,就听到摇蕙说袁先生要见她。
“我跟殿下说了这件事无需秦王府插手……”
问白成欢到了长安居的花厅,袁先生与萧绍棠都在,她直觉袁先生也是为白莲叶的事情来的。
不等萧绍棠说话,袁先生就抢先道:
“这原本是世子妃的家事没错,可是这件事如今已经不仅仅是世子妃的家事了——宫中已经送了消息出来,皇上怕是要借此对秦王府发难!”
白成欢一惊,按捺住疑惑听袁先生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一颗心几乎沉到了谷底——皇帝问白莲叶是否认得从前的何家七少爷,白莲叶居然说她认得!
她什么时候认识从前的何七的?
萧绍棠听了袁先生所述,也是拧紧了眉峰:
“我从不曾与白莲叶见过,她又怎么会认得我?”
袁先生叹道:“从前认得不认得都不要紧,只要皇上想让她认得殿下,她必然就是认得殿下的!”
萧绍棠与白成欢皆是无语,是啊,皇帝想要的只是一个能够对秦王府不利的借口而已。
而萧绍棠的身世一旦被揭开,不管秦王当年是如何的冤屈无辜,这都是十足十的欺君大罪。
秦王府也就罢了,秦王一日不交出兵权回京,皇帝就一日不能将秦王府如何,真正令人担忧的是虢州何家。
这一夜,阴霾骤起。
翌日早朝,皇帝果然发难。
先是有御史上奏,弹劾吏部郎中何永茂收受贿赂,买卖官职,皇帝不等详查就以雷霆手段命人拿下吏部郎中何永茂,将他下了诏狱。
满朝大臣皆是哗然。
何永茂之父,何庆之乃是先帝时的大理寺正卿,一身风骨为人称颂,何家子弟无论入朝为官,还是外放地方,皆是以清正廉洁闻名于世。
吏部郎中何永茂更是吏部有名的清廉之人,在吏部这个油水丰厚的地方独树一帜,如今却说他收受贿赂,甚至都等不及查证,也太难以服众!
当即就有不少官员奏请皇帝详查实据,不能因为御史闻风而奏就将何永茂下诏狱,可惜皇帝是铁了心地要跟何永茂过不去,不但厉声申斥了维护何永茂的官员,并且命人前去抓捕何永茂家眷。
见到皇帝这般雷霆手段,大部分官员已经猜测出了皇帝的用意——何永茂有没有收受贿赂都不要紧,要紧地是皇帝要整治何永茂!
消息传到秦王府,萧绍棠如同受到当头一棒,脑子里轰然作响!
“我最怕因我之故连累家人,果然有这一日!”
平日里神采飞扬,俊朗阳光的男子忽然间神色冷然如同遭遇寒冬,愤怒地低喊一声,喉头哽咽。
站在他身边的白成欢心中一阵不忍,伸出手悄悄握住了他的手掌:
“萧绍棠,事情还没有到那一步,会有办法的!”
手背上覆盖上来的那双手带着女子特有的柔软,却仿佛蕴含着安定人心的力量,萧绍棠深吸一口气,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他转头看着白成欢,眼底波澜渐渐恢复平静:
“何氏一族护佑我长大,我绝不能,让他们因为我而遭受这般苦难!”
他回握住白成欢的手,眉宇间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坚毅沉着:
“欢欢,诏狱那边,我让袁先生去安排,七叔不会吃什么苦头,但是朝局如何,还要岳父大人代为出面斡旋,我这就去给侯爷写信,你觉得如何?”
白成欢想到自己之前把自己的事情与秦王府的事情分得那样清楚,不由得有些惭愧:
“威北候府与秦王府,原本就是盟友,自然无法泾渭分明,这件事,爹爹一定会管的,你放心即可。”
“好!”
萧绍棠也没有时间多说什么,即刻起身去写信,没走几步却又回来了,脸色更加凝重:
“皇上遣人来召我入宫,此时正在外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