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雷克赛医院吗……”
铁幕市的驻扎巫师看翻了翻手中的文件,脸上露出了怀疑的神色。
他刷拉拉的将文件翻到某一页,然后指着上面的一处,冲着面前的老人缓缓开口问道:“这上面说你们只有二十三位医士吧。为什么你们会有五十个人?”
“大人您仔细看看,上面写的是二十三位正式医士,而我身后那些年轻人是本医院新收的学徒。”
那个精神矍铄的老人擦了擦自己的红鼻头,有条不紊的答道:“您看,大人,文件上也提到了——就是这一句‘获得资格的正式医士及他们的学徒有权利出现在涉及**的私人领域以外的任何国家任何势力的任何领地上’,还有‘除贵族外,任何人无权对医士进行囚禁、审讯、以及反复盘问等一系列可能使被救助者伤情加重以致死亡的行为’这一句……”
因为要指出文件上的细节,老人凑了上来,离那个驻扎巫师更近了一些。
顿时,那种常年进食肉食而在身上出现的洗不掉的腥膻味扑面而来。
驻扎巫师皱了皱眉头,也顾不上低头看文件,只是不自觉的将脖子向后缩了缩。
仿佛看到了他的动作,有几位二三十岁的医士愤懑地向前踏出一步。却几乎是同时就被身边的人拽了回去。
看到了这一幕,他眼中的怀疑更加浓重。
理论上来说,他们的文件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最大的问题正来于此。
他们的准备实在是太完善了。就像是这些人提前就料想到他会进行重重盘问一样。
他敏锐的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不安。
毕竟,现在白塔的形势严峻,容不得他不警惕。
昨天傍晚的时候,巨大的爆炸声从南方传来。纯白色的火焰将天空整个遮蔽,就算他离事发地点如此远,却也依旧感受到了风中的圣力。
可想而知,那燃烧了很久才逐渐熄灭的纯白色的圣火造成了多么可怕的破坏。他虽然没有亲眼见到爆炸现场的场面,却也大致能猜出来那里已经变成了怎样可怕的人间地狱。
要知道,他那还没有从见习巫师毕业的女朋友就住在距离爆炸不远的地方。
她那时候在不在家?放学了没有?有没有和朋友出去玩?要是去了的话。她现在的情况如何?要是没去的话,她在那场爆炸中又受到了怎样的伤?亦或是……
他连想都不敢想。如果可以的话,他是连一秒都不想待在这里,现在立刻就会飞奔到她的身边。
——但是。不行。
越是到这种动乱时期,白塔三要塞就变得越发重要,绝对不能产生任何意外。
这是为了白塔的所有人着想。
他不能抛弃他的义务。
绝对不能擅离职守,绝对不能放松警惕——
并非是因为他多疑。从今天早上开始,已经有三波来自各地医院的人向他递交了申请。希望能从他这里过一下。圣雷克赛医院来的人还算是少的。
因为他们打的是应邀救治在昨天的爆炸中受伤的人的旗号,而且各种文件实在是没有丝毫纰漏,他检查再三也只好将他们放了过去。
但是。他却固执的认为,这些人一定有问题。
因为太快了。
医院——和平民们的概念不同,他知道,从那里出来的人可不是只会治伤的温顺的绵羊。
治疗机构是被众神直接管辖的领域。
唯有至少存在一个正式牧师的医院才算是合法机构。除此之外,所有的医士都必须具有信仰才行,正式信奉某个正神才行。
虽然相对于神殿,这些医院和白塔的关系还算是不错。但昨天晚上出事,今天早上便几乎全员出动——那些披着黑色风衣的家伙可不会如此仁慈。
巫师总是不善治疗的。虽然他们可以开发出各种包扎技术和先进的医疗用品。但那不代表知识几乎全是从书上看来的结界巫师能具有不错的包扎手法。
而具有解剖经验的诡刀巫师还被白塔的人排斥。毕竟被诡刀巫师近距离碰触身体什么的,实在是太过危险了。没有人希望自己的内脏被人打上某个无形的印记,只要某人想随时都可以瞬间切碎。
一旦发生了非常重大的事故,白塔能做到的也就是维持伤势不会恶化而已。而白塔唯一和神术效果相近的,来自苏泽的医疗药剂,也是不会如此轻易的就给这些人服用的。
毕竟现在还不是失落圣诞时期,对于苏泽来说,这种东西都属于珍贵的军用物资,不可能大量销往白塔。而白塔也在努力的利用巫术破解这些炼金术产物的奥秘,每一瓶药剂都是一个珍贵的样品。
炼金术和巫术同样可以用于生产。但和必须手工操作的炼金术不同,巫术是可以用机器代替人工进行量产的。
如果说炼金术是艺术创作,追求一闪即逝的灵感和瞬间的美感,那么巫术造物就是将其中的审美经验整理成冰冷生硬而缺乏美感的公式。并以此进行大量生产似是而非却水平相近的赝品的一门学问。
就使用者的角度上来说,其中并没有什么差距。功能类似性能相近的物品,巫术造物的价格却比炼金造物便宜了太多。但对于炼金师而言,这种将“真理”以人类能理解的知识强行归纳,以分离出炼金造物内在的法则而直接复制、不闻其构成原理的行为,是彻彻底底的对真理的亵渎。
在他们看来。巫师都是厚颜无耻的山寨者,说是自己发明了某种东西,实际上却几乎都是某种稀有炼金造物的再造和复制。只是追求制造和使用、根本就不问其中深层的原理的人,根本不配称呼自己是做学问的人。
但偏偏,巫师们却拥有炼金术师们最想拥有的通天白塔。这种能近距离观察奥姆的法则——或者说“真理”的设施对于炼金术师们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以至于这种蔑视混杂了足量的嫉妒之后,便化作了全然的厌恶。
而在巫师看来,炼金术师们又过于传统。能力没有继承到,固执、古板而不知变通的法师风气倒是学了个通透。抱着一大堆用不了几次就会失效的古代造物也不研究,宁可看那些空泛的大部头也不借鉴前人的思路,非得依靠自己建立的体系,独立研究出来什么东西才能证明自己是正确的。
对此,巫师们表示呵呵。
有能力傲气那是牛哔,没有能力还傲的了不得那就是装哔。
因此可以说,炼金术师和巫师这两支法师的传承之间的关系已经危险到了极限,随时可能彻底破裂。他们之间的厌恶之深某种意义上已经超过了对神职者的仇恨。
所以每当白塔出现了大事故急需救治的时候,宁可请求那些信仰神明的医生,巫师们也不会试图利用任何炼金物品度过这一灾。
但这位新到铁幕市不久的巫师心情却很烦躁。
他再三检查过,这些文件绝对没有任何问题。而且他们身上没有邪恶的灵光,也没有杀过人才有的血腥味,但他就是固执的感觉这些人有问题。
“怎么样,大人,我们可以过去了吗?”
那位老人笑呵呵的眯着眼睛,弓着腰和气的对他说。
“……啊,过去吧。”
巫师再次翻了一遍文件,还是找不到究竟是哪里有问题。
于是他只好沮丧的把文件还给了这些人,打开了结界。
毕竟他连爆炸现场究竟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根本不敢耽误这些医士。
说不定,就因为他提前让开了一秒结果就把女朋友的命保住了呢……
但他已经决定,等他们离开,自己就立刻要对上级写信,将今天这些入境者的信息全部递上去。
——万一最后自己这里出了什么意外,其后果不是他能承受的了的。
但是,就在他摇摇头传送回自己的房间之后,却发现早有一个人等在了自己的房间里。
那正是他第二波放过去的一个医士——
他后退一步,正要施术,但那个“医士”却猛然爆发出了可怕的速度。
那个“医士”一个箭步便窜了过来。随后那击向胸口的一拳被巫师下意识的挡住,但他的手臂也直接被折断。
就在他忍不住痛苦的发出哀嚎的时候,自下而上的一掌就干脆利落的击在了他的下巴上。只听他的脖子喀拉拉的一阵脆响,脑袋大幅向后弯曲,打在了自己的背上重重弹起,整个人无力的向后倒去。
弯曲到这种程度,是个人应该都已经死了才对。
那那个“医士”却没有丝毫放松。
他沉默着两三步走过来,一拳又一拳的砸在巫师的胸口。直到那穿透性的力道将里面打出了水声、巫师的七窍有血喷出的时候,才心满意足的站了起来。
“呸,异端。你这种该注银的杂碎……算你运气,死的轻松。”
但就在这个无生之拳转身离开的嘶吼,没有注意到,身后那个心脏已经被砸成浆的巫师,他的右手如同触电一般的轻轻弹了一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