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德原凤阁侍郎、平章事,现监察御史,门生故吏虽然比不上狄仁杰那等的遍布天下,但也算是四朝老臣了,人品高洁,德高望重,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在朝堂之上这么和他说话。
就算是武承嗣、武三思、张易之等人,也都是当面笑嘻嘻,背后骂狗币!
李昭德须发皆张,回头怒目而视,只见骂他的人孤零零的站在最后,而且獐头鼠目,令人憎恶。
方谦一袭绯袍,腰佩金鱼带,却站在最后,李昭德顿时明白这是地方官,于是他冷声说道:“你乃何人?一介地方官员,陛下允你参加朝会,已经是破天荒的大恩,你怎敢在这朝堂之上大放厥词?这天下本就是……”
不妙,若是李昭德真的当中说出剩下的话,恐怕武则天不杀他也得杀他,于是方谦沉声说道:“本官江南东道按察使方谦方世玉……”
李昭德一听方谦的话,立即面露厌恶之色道:“原来是你,老夫听说你原本字唐镜,后陛下登基御极之后,你改字世玉,取君子如玉之意,但谁能想你竟然也是一个攀附权贵、沽名钓誉之徒。”
随后李昭德就目视前方的狄仁杰说道:“狄公,你看看,这就是你教得好徒弟!”
狄仁杰站在首列,眉头一皱,他搞不清方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所以默不作声。
而方谦脸色一变,顿时大怒,骂我师父可以,但骂我不行。
于是方谦冷笑道:“李御史,我原本以为你是四朝老臣能有什么高明的见解,没想到还是老掉牙的一套,真是令人失望。”
“陛下早就立下武氏七庙,以周代唐,顺天应人,你还在这里喋喋不休,让陛下还政与太子李显,是不是想沽名钓誉,做从龙的功臣?”
李昭德闻言眼神冷冽的说道:“老夫已过花甲之年,半只脚迈进了棺材,还做什么从龙功臣,老夫不过是出于一片公心!”
方谦哈哈大笑道:“好一片公心,既然你出于公心,那就不应该让陛下还政与太子,而是应该让陛下还政与章怀太子。”
李昭德眼神一黯,说道:“章怀太子若是再世的话,必然是还政与他,可他早已死去多年,你这不是痴人说梦吗?”
听到李昭德这话,方谦心中一暖,感觉这个倔老头还是很可爱的,不过为了他李守义的大业,不,应该是为了李唐的光复大业,只能委屈你了。
方谦笑道:“还算你有些见识,既然你知晓这些道理,那就更应该明白,当今天下乃是武周,李唐早已覆灭,岂有还政于已亡朝代之太子者?”
耍嘴皮,我方谦从来就没输过!
李昭德哑然,旋即大怒道:“这是两码事,岂能混成一谈?”
“哈哈哈,被本官说道痛处,恼羞成怒了吧?似你这等大言谈谈之辈,本官见多了!”方谦笑道。
武则天见李昭德被方谦辨得哑口无言,面色一缓,朝着方谦点了点头,方谦得到鼓励之后,那是干劲十足,立即朗声说道:“你什么你?我告诉你,就算是陛下要还政也不可能还给太子,而是应该还给周王武承嗣。”
本来站在前面静静看戏的武承嗣听到方谦这话,顿时大吃一惊,方谦你特么的这究竟是在帮我还是在害我?
武则天现如今春秋鼎盛,他武承嗣只敢请立自己为太子,哪里敢似方谦这么猛,直接让武则天还政,这特么的是把他架在火上烤啊!
当武承嗣抬头触碰到武则天那玩味的眼神时,武承嗣立即跪地请罪道:“陛下,臣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无此意,这都是方谦自作主张,一面之词……”
谁知道武承嗣刚说了一半,又有一名官员站了出来,只听他朗声说道:“陛下,臣请逐监察御史李昭德!”
此人姓宋名璟,官居凤阁舍人,也就是后来被唐玄宗李隆基称之为“吏治之才”的宋璟,而且唐代名相,“前称房(房玄龄)杜(杜如晦),后称姚(姚崇)宋(宋璟)”。
见连心向李唐的宋璟都站出来反对他,李昭德心中不由的一酸,难道天下真的已经到了这等地步?
御座之上,武则天双眼一眯,问道:“为何?”
宋璟抱拳,不卑不亢的说道:“陛下,臣也认同方按察使的意见,陛下不应还政于太子,毕竟李唐已去,此时是武周,就算是还政也应该还于周王武承嗣,请陛下三思。”
宋璟一出列,张柬之也反应过来,只见他一撩官袍下摆跪在地上,面色肃然的说道:“臣张柬之亦请陛下还政于周王殿下!”
随后姚崇、郝处俊等人皆心领神会,立即跪下,高呼同一个口号,“请陛下还政于周王殿下!”
越是如此,武承嗣的心中越是害怕,他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武则天再笑,不过那笑容很是渗人,他太了解武则天了,纵然武则天明白自己不过是群臣手中的一颗棋子,但武则天仍然会迁怒与他。
好在,武氏诸党并未动弹,当然了,还有张易之、张昌宗、薛怀义等人没有动弹,总算是没有形成群臣逼迫圣上的局面,以陛下之聪慧,必然会发现这张柬之、李昭德等人故布疑阵,想要除掉他武承嗣。
谁知道武承嗣这边刚刚喘了一口气,后面的方谦又立即吼道:“陛下,朝堂当中站立着的朝臣,皆是李唐余孽,臣请陛下诛之!”
张易之、张宗昌、薛怀义等人闻言心中冷笑不已,他们要是李唐余孽的话,那整个天下就没有武则天的贴心人了,他们都不屑于同方谦这个沽名钓誉,企图幸进之人争辩,只是冷冷的注视着方谦。
然而方谦戟指他们,用愤怒的语气说道:“陛下,这些人不奉武周正朔,显然是存着让陛下还政于李唐的心思,他们身为陛下的肱骨之臣,有这等蛇鼠两端的心思,堪称大不敬,该凌迟处死,诛灭九族!”
张易之等人这下彻底的怒了,他们愤怒的目光足以杀死方谦无数次,但他们还是乖乖的跪下了,毕竟他们深知武则天的疑心病很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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