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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10:09。
球进的瞬间,尼古拉斯没有太克制,他攥紧了拳头往教练席回冲了几步,跟兴奋不已的助教胡安拥抱在了一起。之后,加比和皮埃尔都专门跑过来跟他拥抱了。他鼓励了两个小子,拍着他们的后背让他们回去,告诉他们比赛还未结束,保持专注。
雨势一直不增不减,但持续下来淋湿了尼古拉斯的衬衫,衬衫贴在他的前胸后背,他早已觉得不舒服,可并没有去教练席拿外套。胡安过来问他要不要外套的时候,尼古拉斯往边线望了一眼。
她准备一次换两个,其中一个是她去年夏天从他这里买走的马塞洛。
尼古拉斯收回目光,跟助手说谢谢不必。胡安惊讶地一声发出的时候,尼古拉斯也看到了走下场的QPR中卫。她居然选择了同时换下两个后卫。那么,QPR场上只剩下格伦-米契尔这一个正牌中卫了。她或许会让伊恩去客串中卫。尼古拉斯想。
“克里斯汀真是个难以理解的人。”
尼古拉斯听到胡安这么说。他没应声,胡安也没等他应声,胡安拿着他的西服外套返回了教练席。
皇马主帅微微皱了皱眉。灯光下,密集的雨丝与无数涌动的人头在他面前晃动着。他扫了一眼比分牌,他的球队目前领先。但他暂时不会去想欧冠奖杯,还不到时候。
缇娜说他总喜欢让她猜他的意图,她何尝不是如此?有些事情是心照不宣,但有些事情猜起来真让人头痛。
缇娜,你准备赌上全部了吗?这个时间?这可不像你?你不是完全的赌徒,没有一定的把握,没有被逼上绝境,你是不会把面前所有的砝码推上去的。而如果你这么干了,你一定有相当的胜算,一定有原因。
一定有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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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10:09。
本杰明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湿的。雨水夹杂着汗水。
又落后了。
本杰明垂了垂眼,他抬起头时看到派特往他这边看了一眼,派特目光很坚定。随后是苏格兰人同样坚定的苏格兰口音,伴着雨声传入本杰明的耳中,传入所有蓝白球员的耳中。
激励演讲这种东西对于本杰明来说,从来都意义不大,尽管有时候的确有作用。他偏了偏头,看到了被换上的两个队友。亨克和马塞洛。
四天前,哈灵顿训练基地。那天伦敦的天气很好。那天围绕QPR主帅、皇马主帅和派崔克-安柏这三个人的新闻炸翻了媒体。但QPR队中一片祥和。
“还要练新的打法啊?”Jake坐在哈灵顿的训练场上,趁着体能教练朱利安去拿器材,一边拉伸一边嘟哝着。围成一圈的所有人都乐了出来,大家都知道Jake从来不会累,他只是在抱怨最近几天教练组发了疯似的往大家脑子里灌输新信息。
另一个让所有人发笑的原因是,当时助教提姆-路易斯就站在Jake的身后。菲尔跟Jake并排坐在草地上,浑然不觉,还补了一句:“他妈的我们又不是牛津、剑桥毕业的,我们队里最聪明那个cunt也只不过是帝国理工的,我打赌汉密尔顿先生也记不住……”
然后,助教的两个巴掌就重重拍在了那两个家伙的后脑勺上。
被菲尔称为cunt的本杰明也笑了笑。球队从那天起开始把训练时间延后,为了适应欧冠决赛的开球时间。而那天晚上球队还进行了加练,并增加了一个新的体系,Jake和菲尔抱怨的都是那个。
这个体系,事实上是下半场刚开始那个体系(见附图1)的改良版。在那堂训练课上,本杰明认为宝贝已经非常清晰和简明地将这个体系的内容传达了出来。
如果他有朝一日当教练的话——本杰明倾向于那不会发生——他需要的能力一定包括把一些繁琐生硬的理论化为球员能听懂的东西。本杰明知道自己的沟通能力很好,不过仅限于他那个圈子。足球圈里多数球员都只能听懂、或者只想听到最简单直接的东西。本杰明也认为这大概也是为什么工党能唬住那批拥趸,可不仅仅因为年收入。
哈灵顿的灯光一晃变成了诺坎普的灯光。
雨点持续落在本杰明的头上、身上。巴塞罗那的雨和伦敦的雨是不同的,他想。他再次看向比分牌,1:2,时间是67分钟。
JT和冈萨洛两名主力后卫下场,换上的是马塞洛和亨克两个偏向进攻的球员。虽然这与在此前训练场上演练的内容并不完全一样,但实质是相同的。
看上去这是极其冒险的变阵,因为场上只有格伦一个正牌后卫了,而比赛时间还早。做出这样的决定,无疑需要巨大的勇气。人们会认为她在比赛还剩半个小时的时候就选择了赌博。
但这就像投资,如果你对你自己所知悉的和预测的足够自信,那么就应该果决。
宝贝是在赌博吗?
是吗?
围绕宝贝两次变阵的时间点,本杰明马上想明白了一些东西,尽管他仍然有一点疑问。
QPR重新开球,队形按照这个改进版的体系展开。(见附图2)
依然是2332,或者2341的站位。但是跟下半时刚开始最大的区别是,约翰不再向前进攻,而是回收到后场。向前冲的人变成了Jake。伊恩暂时撤到了中卫的位置,马塞洛和约翰一左一右,在本杰明两侧。另外一个变化是,派特从左边锋变成了右边锋。刚上场的亨克打在左边锋的位置。
QPR的阵型在被压制了一段时间并丢球之后,再次呈倒梯形展开。
本杰明现在只希望菲尔、Jake等人把他们的战术任务记得清清楚楚。他往边线瞥了一眼,两个主教练间隔不过十码左右,那两个人都是修长的身材……有一个已知条件,他们非常了解彼此。
本杰明突然全明白了,他心里的最后一点疑问也消除了。当他想明白之后,他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太过迟钝了。下半时一开始就拿出变阵是为什么?现在进行第二次变阵又是为什么?这些问题的答案,其实都很明显,但却隐藏了巨大的欺骗性。
那么,场边的尼古拉斯-弗洛雷斯是否跟自己一样想明白了?以及,派特,你真的懂你的缇娜吗?
本杰明-汉密尔顿的血液奔涌起来。他的表情依然平静。他的每一下触球也是如此。球被一次次敲击出去,然后返回他脚下。
他是如此充满热情,又是如此冷静。
雨中,本杰明向右侧传出一记低平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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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10:13。比赛进行到69分钟。
场边的尼古拉斯嗅到了危险的味道,他朝场上大了一声“泰坦”,然后配合着手势,他要求希腊人暂时往回收,堵住后场的空间,帮助队友们协防中路。
距离皇马的第二个进球过去了四分钟,距离QPR的两个换人过去了三分钟。这几分钟足够尼古拉斯猜出对手的意图。
马塞洛——本杰明-汉密尔顿——约翰-奥康纳
伊恩-帕克——格伦-米契尔
他首先把目光聚焦在QPR这个后场五人小组上。
跟下半时刚开始时不同。雅各布被放到前场之后,约翰-奥康纳回归到了后场。这两个人的位置几乎对调。
尼古拉斯明白这里的逻辑。同样他也很快发现了QPR两个换人(亨克、马塞洛换下JT和冈萨洛)的目的。
马塞洛是他非常熟悉的球员。巴西人上场后,和此前的“边后腰”冈萨洛-奇卡的作用类似,但马塞洛更加老辣,脚下技术也更加诡谲。另外,在QPR的这一年,马塞洛的身体似乎比在皇马最后的时候要更好了,停球转向变得更加顺畅,向反方向的扣球和带球也相当自如。缇娜手下的教练大概对他进行了专门的身体训练。而且,球员加盟新球队,训练时总会更加努力,比赛时也更容易激发新的热情。
尼古拉斯之所以最终放走了马塞洛,第一是因为皇马队中左脚的守将很多,子翔是当仁不让的主力,特奥-埃尔南德斯是子翔的替补;另外夏天引进的中卫孔戈洛也可以打左后卫。那么防守能力糟糕的马塞洛自然没有位置,事实上尼古拉斯当时也没有什么挽留这位32岁老将(现在33岁)的意向。只是因为是缇娜要,他当时相当犹豫。
缇娜是个危险的对手。她做出任何决定,一定有她的原因。
本赛季QPR的比赛中,马塞洛一共出场了28场,其中一半是替补。而在这28场里,马塞洛有20场都是打在中场的位置!
换言之,缇娜同样不信任马塞洛的防守能力。打到边后卫的马塞洛经常会造成防守端的灾难——但在充分的保护下,她对马塞洛的经验和技术控场能力予以了足够的信任。
现在就是如此。
马塞洛名义上是左后卫,但实际伊恩回撤到中卫位置后——与他先前的猜想相符,左边的一大部分区域都在由体能上佳的苏格兰人进行保护。这样一来,马塞洛脱身出来,和此前被换下的冈萨洛一样成为半个中场。她用马塞洛替下疲惫的冈萨洛,是“巩固中场”思维的延续。
右侧约翰-奥康纳的回撤意义也是巨大的。
五年前的欧洲杯上,他们一起去考察约翰的时候,他就知道北爱尔兰人最早出任的就是半个中场。这种具有多位置适应性的球员绝对是珍品。如今,约翰在右后卫、右翼卫、右中卫的位置上都打出了一流水准,他的技术同样可以胜任右中场的位置。这就更加凸显了缇娜“巩固中场”的目的。约翰打这个位置显然比雅各布-哈丁更能提供控制力。
格伦-米契尔、伊恩-帕克两人的脚下技术无需多言。因此,QPR后场这五个脚下技术非常娴熟、处理球有稳定度又有胆量的QPR球员,组成了牢不可破的后场控球阵地。这使得QPR在丢球后一下就控制住了局势。
居于中心的人物又是本杰明-汉密尔顿。
汉密尔顿。汉密尔顿。他跟缇娜在尼翁因为他一句荒谬的“既然汉密尔顿跟我那么像,试着别去睡他。”大吵了一架。而在圣西罗,QPR淘汰米兰之后,他在看台上看到汉密尔顿从身后搂住她。他那时候想,那句话或许没那么荒谬。而今晚在球员通道里,他发现汉密尔顿在观察他……
尼古拉斯看着明亮灯光下丝丝细雨中的蓝白10号。他看着汉密尔顿的每一次摆腿,每一次转向,加速、减速,每一次拉球、拨球、扣球。他的动作那么流畅自如,他的跑动那么轻盈,就像一个二十一岁的球员该有的样子。
很多年前,马德里竞技的4号也是如此潇洒。实际上,尼古拉斯觉得那些记忆早已远去了。当曼尼-巴斯克斯一脚下去,所有的记忆就封存起来了。他真的不记得那种痛感了。无论是**上的还是精神上的。反正后来他经历了比那更痛的。
胡安说的没错,本杰明-汉密尔顿与他并不那么相似,不仅是性格上,不仅是英格兰人与西班牙人的区别,位置上也如此。汉密尔顿的位置更加靠前,这或许说明英格兰人天赋更高。
否定自己是不容易的。但后腰出身的尼古拉斯在受伤退役之后的漫长岁月里,逐渐思考明白了一些东西。作为一个后腰,在场上时他确实能够把控很多,但大多数时候他决定不了对手禁区里的事情。那是属于最受上帝眷顾的一群人的。
尼古拉斯很自大,或者说,自恋。但他也足够聪明和理性,绝没有让性格里的这一部分阻碍他认清一些事实。他有时甚至庆幸那次受伤。如果他继续踢下去,可能会因为自己长期踢后腰而产生错误的足球观念,那对他之后当教练将会是一种阻碍。很多后腰出身的教练会下意识的不那么重视攻击线对于控制的决定性作用。
现在,场上的事实是,尽管QPR的后场五人组控球能力极其强大,但她倚仗的不止是他们的控球能力。
有一些答案还是在前场。
亨克-德格拉夫上场后,出现在左路。尼古拉斯知道荷兰人的主力脚是右脚,但由于左脚也很熟练,所以他在左路走内线、外线都很擅长。
在右路的,则是派崔克-安柏。“最受上帝眷顾的人”。这种人,往往才是一场足球比赛场上真正的决定者。
早在英冠时期,她就说过:
“如今的足球风潮我并不是很喜欢,佩普-瓜迪奥拉无疑是一位伟大的足球教练,但弗洛雷斯先生,所谓passinggame,possessiongame(传控足球),很多人只是在做模仿,并没有领会其中精髓。”
“攻击线给对手多少压力,才决定你多大程度上控制住球权。不管这种压力是在两翼,还是在锋线。这是我的观点,你认为呢,弗洛雷斯先生?”
亲爱的缇娜,显然,这是对的。而且,你把这些东西运用到了自己的体系中。你从来都是一个了不起的学习者。我说过这是个很高的评价。
两翼的亨克和派崔克,重新形成了巨大的压制力。
卡瓦哈尔可能是这场比赛里最受折磨的角色。上半时,菲尔-比斯利就在不断找寻用身体压制他的机会;而下半时一上来,他就被派崔克从外线冲击;现在,他又被亨克-德格拉夫从内外线连续冲击。看起来,皇马的右后卫已经撑不住了,自保不暇,根本无力再度投入进攻。
而在QPR的右翼……皇马左后卫喻子翔此刻面对的是派崔克-安柏加上雅各布-哈丁的组合。
派崔克当然是持球进攻的主力,但雅各布持续在肋部或边路外线的插上同样起到了干扰作用。子翔脚下出现了混乱。这一侧协防的人员是维/尼修斯,但巴西年轻边锋欠缺应对这种局面的经验。
派崔克现在就在和子翔一对一。尼古拉斯知道他们私下的关系,也知道他们有多么熟悉彼此。子翔当然无法阻挡派崔克向内线挺进。
球被转到左路。
亨克-德格拉夫拿到球,然后荷兰人用最粗暴的方式直接趟掉了卡瓦哈尔。皇马的阵型再次被迫回撤,而在这时,亨克反倒不着急往禁区里给,而是把球迂回给到本杰明。
这就是QPR控制局面的方式,比很多纯粹抄袭瓜迪奥拉的教练要高明太多。QPR的两翼具有强烈的压制力,中路有顶级的边锋,以及雅各布-哈丁在前场不断穿插的冲击力。
在前场能形成压制力的基础下,他们把五名技术娴熟的中后场球员组合在后面,这才产生了最大化的控场效果。
如果说,在下半场前七分钟QPR打出的极强的控制力是依靠了一部分球员的体能超额输出,那么现在,就是在用更均衡的方式来完成控制:前场的压制力因为亨克的上场进一步增加,后场的控制由于约翰的回撤和马塞洛的上场而进一步提升。
这种情况下,控制力变得更加稳定,就算只有一个中卫又何妨?
尼古拉斯知道,自己必须马上重新考虑反压制的问题。
比赛时间指向70分钟,马上就到71分钟。QPR的一次进攻以雅各布的头球高出而告终。
尼古拉斯再次朝场上喊话,依然是在向泰坦进行指令,要求他重新前压,以帮助球队夺回局势。皇马主帅看着向前跑动的希腊巨人,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些慌乱。
尼古拉斯-弗洛雷斯不常慌乱,但此时此刻他脑中的警报像火警警报一样鸣叫起来。
泰坦成功接下了迪亚兹开出的球门球,但没有QPR的球员上去对抗他。
希腊人选择自己转身带球,两步就被马塞洛断掉!
情况不对。真的不太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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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10:15。比赛进行到71分钟。
陆灵望着场上,雨势似乎小了一些。
什么是掌控?她从不认为一场比赛一定会完全按自己预想中的走势进行。足球是最复杂的运动,一个微小的元素,都有可能引发巨大的蝴蝶效应。站在边线外的教练,只能尽可能地把局面导向自己想要的方向。
是,她曾经认为只要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应该就可以应对所有的局面。现在她依然会对比赛进行充分准备,但准备是为了变化。
而此时,尽管局面重新被QPR握在手里,她很清楚比分仍然是1:2。
这几分钟的比赛,是她的心血。即便比赛中的每个细节不能控制,但在大势上,这已经非常接近她预想中的东西了。
五人控场,五人压制。
这个打法如果没有亨克和派特在两翼的压制,就无法实现。
66分钟上场的亨克,体能极为充沛,而且斗志也被调整到最最高昂的状态,他已经一举打垮了卡瓦哈尔。
派特真正被放到和子翔相对的位置,这是最适合将子翔的气势压制回去的人选。派特先中路,然后左、之后右,不管放到那个位置,都能够充分震慑到对手,哪怕是子翔这样的对手。
现在,她需要一个令人激动的瞬间,队里谁都有可能是那个瞬间的制造者,但她不知道会是谁。她想到这低头挪了几步,露出一点点笑意,她不是上帝,她当然不知道。此刻的她,跟看台上的QPR球迷们一样,满怀期待地等待着。
本在这几分钟的感觉特别不一样,陆灵这样想着。他看上去格外活跃,充满神采。这是她所希望的。
在换人前,她的打法里包含了这样的元素:让冈萨洛、Jake、约翰、菲尔、甚至莱昂和派特进行体能输出。这六个人中,Jake、菲尔和派特都是体能狂人,冈萨洛已经被她换下去了,西班牙小子累得够呛,下场跟她拥抱时还喘着气,约翰和莱昂应该都有些累……但本之前是不需要做过多拼命跑动的,他的体能现在仍然很充足。
场上,本面前顶上来防守他的是弗兰克-范德伯格。由于本的位置更靠前了,所以范德伯格有时会顶出来进行干扰。这不是个容易的对手。虽然本的身高差不多达到了六尺一寸(184),但陆灵知道他的对抗力量是不如派特的,不可能像派特一样直接硬挤过去。
本用右脚拉球向后,然后是左脚。
这个动作,陆灵在派特身上看到过,也在皮埃尔-荣凯的身上看到过。本做这个动作没有那两人快,但是他的两下动作都保持了高度的控制力,出色的协调性让他看上去很从容。
范德伯格没有犹豫,想要先发制人。这个荷兰中场的爆发力太过出色,他一步就跨进了攻击范围之内,再有一步,就可能抢先把球从本脚下踢走。
热苏斯已经活动到了本的身后,如果范德伯格把球捅掉,那么巴西人很可能立马拿到这个球。
本突然把自己左脚挡在了荷兰人和皮球的中间。
范德伯格几乎无法收脚。
聪明!范德伯格身上有一张黄牌!那是上半时荷兰人对莱昂犯规吃到的。
但有点冒险。范德伯格的这下抢球动作如此之快,如果真的踢上,造成的破坏力可能会让本受伤……
本没有收回自己的左脚。
以陆灵所在的距离是无法清晰看到具体情况的。似乎皇马中场的鞋钉刮擦到了本的球袜,在最后一刻,范德伯格还是尽全力避免了这次足以让他吃到第二张黄牌的犯规。
然后,主动权就落到本这边了。他左脚应该是被狠狠刮擦了一下,但依然牢牢撑在了草皮上。热苏斯也已经扑了过去,尚有一段距离,本用右脚把球往右侧一拨,从两人之间躲开。
皮埃尔想要补防,但这次本没有跟他纠缠,而是就近跟右侧的约翰做了个撞墙二过一,就这样突破了法国男孩儿的防守,之后一路向前。
右路的派特正以极快的速度斜向中路冲过去,同时Jake往右路外线全力套上,QPR的进攻节奏完全被带起来了。在左路,亨克远远拉到边线,压得卡瓦哈尔完全无法上来。
由于范德伯格的前压,皇马镇守中路的罗哈斯和瓦拉内两位中卫顿时显得孤零零。就在这时,希腊人迈着沉重的步伐从另一侧跑回来了。他想用自己壮硕的身体挤压本。这一撞过来,就算不能断球,但是至少是个犯规。QPR可能会在比较靠前的位置拿到一个任意球,代价是一次运动战进攻被打断。
这显然不是本想要的。
那一刻,所有人都看到,泰坦遮天蔽日地从本杰明侧面压过去。而从陆灵的角度,本的身体几乎被希腊人的宽阔身体挡住了。
所以她没看清那一瞬间本的出脚。
球飞了出来,传球的人和上抢的人一起倒地。
陆灵从皮球划过空中的轨迹猜想,那是一个右脚外脚背切削出来的、带有强烈旋转的过顶挑传。
球瞄准的是瓦拉内和罗哈斯之间的空间,这两人明显犹豫并相让了一下,罗哈斯马上做出了决定,他向前拦截,整个人都极尽伸展飞到空中。但罗哈斯没能拦住这个球。
瓦拉内的启动稍微慢了一些,或者说莱昂的启动太快了。陆灵很吃惊到这个时间乌拉圭人还能如此有爆发力地启动,因为在她的战术里,莱昂是要做出一些战术牺牲的,这种牺牲就是体能。莱昂-费雷拉在下半场前段的跑动量,是陆灵执教他以来最多的一次。
南美狮子的头发在空中飞舞着。犹如他在2017年冬季刚刚加盟球队之时,犹如那个最早踏上洛夫图斯路还不会说英语却满怀对足球最原始激情的乌拉圭小子。
他比瓦拉内更早地追到了这个外脚背的传球。球坠在地上溅起泥水,然后弹起。
莱昂就在这时用脚背正面狠狠抽向球门。
马特奥-迪亚兹无法挡住这脚狮子狩猎时最后一扑似的射门。
陆灵在场边高高举起了双臂,两只手都紧紧握成了拳头。比分牌上的数字随之改变。第72分钟,莱昂-费雷拉的进球将比分扳平。
但陆灵还没来得及回身跟助手们庆祝就看到她的9号倒在了皇马的禁区里。
莱昂紧紧捂住自己右大腿——也就是射门发力腿的后侧。
噢,该死。陆灵在心里咒骂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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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10:16。
派崔克知道莱昂无法坚持了。下半时,莱昂和菲尔进行了无数的跑动、折返、冲刺,所有这些基本已经耗尽了莱昂的体能。而刚才,本那极致一传,莱昂爆发了自己全部的能量去追逐那个球,最后又以难以想象的坚定和决心将球轰入了网内,帮助球队扳平了比分。
这样一记全力的射门,让莱昂挥起的右腿后侧肌肉(腿筋)过度拉伸。
派崔克走到爱丽丝和莱昂身边,一边拿了一瓶队医框里的水一边蹲了下来。
对面的看台上,“莱昂,莱昂,莱昂-费雷拉”这样富有节奏感的呐喊声在派崔克的耳边此起彼伏,那是球迷们给QPR前锋唱出的赞歌。两万人,也许不止两万人发出的掌声、欢呼声环绕球场。没有让QPR球迷们等太久,从热苏斯的进球超出,到莱昂扳平,只过了七分钟。
派崔克也感觉到了身体的疲劳,但他知道自己还能坚持,远远没有达到极限。他同样感觉到,这场比赛的强度不比他经历过的世界杯淘汰赛的强度低。他看到队友们都很累,就连菲尔也是如此,他也知道莱昂不太适应这样的比赛方式,但乌拉圭人依然这样去做了。
就在一年前,莱昂还非常希望离开QPR。不过,莱昂没有走,因为派崔克回来了。莱昂是为了光荣与梦想留下的。他们终于一起走到了这里,走到了欧冠决赛的第72分钟。
派崔克扔下水瓶,站了起来,他伸出右手,拉起莱昂,然后在他的后背上拍了拍。他也看到缇娜凝望着这边用眼神和手势询问爱丽丝情况,队医做了个换人的手势,缇娜点点头,回身冲替补席喊了一句。
雨水落在莱昂的卷发上,从他的发带流向他的脖子。莱昂嘴角一扯,“该死的,派特,我觉得今年夏天我最好不要吃那么多了。”
派崔克的左手与莱昂的右手紧紧握在一起,他笑了一下,“下去好好休息,剩下的交给我们……”他说着顿了顿扫了一眼身边的几个队友,“相信我们。”
莱昂点了下头,周遭的队友都拍打着他的肩膀,赞美他的那个进球或者安慰他。就连菲尔也若有其事地说“相信我们”。
越过格伦和伊恩的肩膀,莱昂看到了助攻者本杰明。多数时候都一尘不染的本杰明-汉密尔顿现在全身上下都沾着泥泞,好在跟泰坦的相撞没有造成受伤。派崔克也望向本,他回想了一下,那真是个神奇的助攻,不管是此前的一系列对球的处理,还是最后一传,都堪称杰作。派崔克闪了闪身,他知道莱昂要做什么。
莱昂和本的手握在了一起,他们撞了撞肩头,他们拍打着彼此的后背,派崔克听到本也跟莱昂说了那句话“相信我们”。
然后,在爱丽丝的搀扶下,莱昂-费雷拉一瘸一拐地往场下走去。
诺坎普内所有的QPR球迷和一部分中立球迷都起身了,像JT和冈萨洛被换下场时一样,他们双手举过头顶奉上了最热烈的掌声。
随着莱昂下场,QPR换上的是大卫-路易斯。
派崔克望了一眼新上场的队友,往中圈走去,但这时他听到了熟悉的歌声。这个歌声这个赛季也在英超的各个球场里回响着。他想起赛季初时,他和本都坐在替补席上,本说:
“我好奇他们会为我编什么歌。”
“我不喜欢。他们唱什么‘他来自肯辛顿,但他会踢球’,毫无逻辑性。”
派崔克于是回了回头,他身后,本杰明-汉密尔顿突然半转身朝着QPR球迷看台抬起了一只手臂。而看台上歌唱的球迷们则挥舞着拳头进行回应。
那首歌或许很适合本,尽管仍然毫无逻辑性。派崔克想。
Hamilton-ton-ton
He\'stheRangers’NumberTen
Hamilton-ton-ton
He\'sourmidfieldmagician
Totheleft,totheright
He\'sashandsomeasaknight
Hisfamily**edupthehouseprices
BUTWE--STILL--LOVE--HIS--EYES!
汉密尔顿-顿-顿
他是巡游者的10号
汉密尔顿-顿-顿
他是我们的中场魔术师
左边跑、右边跑
他英俊得像个骑士
他家的人搞砸了房价
但我们还是喜欢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