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格兰的右中后卫格伦-米契尔刚刚把球带过中圈。这是一次冒险的尝试,并非英格兰的常规进攻方式。温布利现场支持英格兰的球迷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好在乔丹-亨德森已经补上格伦前插的空缺。依旧,英格兰的整个阵型似乎前移的太多了,后防有些空虚。
左中后卫约翰-斯通斯不住地回头看门将乔-哈特,眼睛也不忘四处瞄,除了需要盯紧法国前锋姆巴佩,他还需要兼顾他们的右边锋登贝莱。这些家伙速度很快,这场比赛,已经好几次轻易越过了他。如果不是他身后的格伦,也许法国已经在温布利领先英格兰了。
突然,格伦在中圈晃过法国中场博格巴,这一下引起了场内的欢呼。看台上的声音还来不及消退,格伦马上隐蔽的一脚斜长传,把球给到了禁区边沿的拉什福德脚下。之后他自己继续冲向禁区。
斯特林带了几步,有些慌张,法国人他妈又上来了,他们跟牛皮糖一样。真他妈晦气。曼城边锋选择了传中。
格伦望着队友起脚,心中一阵失落,传中不是个好的选择,而看上去这个传中的质量……
看台上,陆灵看到格伦-米契尔没有奔向球的落点,而是回头看了一下,退了几步,之后悄悄往英格兰的后场退去。
他很清楚,球权很快就会转移,与刚才不同,后场会更需要他。
果然,这个传中被瓦拉内顶到了第一点,之后拉比奥做给了坎特。
球回到了法国人脚下。
格伦的这次冒险尝试,帮助了推进,看上去也创造了机会。
事实却是,斯特林没有领会他的要义,匆忙把球权送出。格伦无疑希望对法国后场进行一段时间的压制,控制球权,形成反复的围攻,为英格兰后场减轻压力。
往前的三十分钟,三狮军团几乎没有对法国队的禁区制造什么麻烦,最接近的一次攻击球门的机会是皇马的左后卫喻子翔创造的,他在左路连过数人,之后斜插到禁区前端,没有选择传中或内切,而是直接打门。那是不错的一脚。稍稍偏离球门范围。
三十分钟里,英格兰更多的在做的是防守。没有派崔克-安柏和罗斯-巴克利,这支英格兰面对拥有博格巴、登贝莱、姆巴佩等等的法国,所有一切都非常吃力。
陆灵叹了口气,这是一场实力悬殊的较量,更不提一周前英格兰是苦战赢了意大利,球员们身心俱疲。
场边,索斯盖特如履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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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牌停赛的罗斯-巴克利和史蒂夫-贝克都到晚了一些。那大概是比赛开始七八分钟后。派崔克不方便起身,心思又在比赛上,只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后来也几乎没有聊天。
整个温布利的情绪都很紧张。派崔克看了看表,离上半场结束还有一分钟,算上补时,加起来最多还有两分钟裁判就会鸣哨。
快八点半了。夕阳的余晖已落到了温布利看台后面。四面八方的灯光已经亮起。其实直到这场比赛结束天都不会黑,除非,打到加时赛。
派崔克不安地挪了挪屁股,他的注意力依旧在场上,垂下的目光在前方一个背影上掠过,他忽地萌生出一个诡异的想法。
如果缇娜是英格兰的主帅,那会发生什么?
就在此时,全场惊呼声四起。
奥斯曼-登贝莱已经越过了英格兰的第一层防线,第二层防线多达五人,加上哈特,是六个,而他的三个法国队友也已就位。
危机四伏。
禁区里一片混乱。
球场里,电视机前,无数球迷的心都悬挂着。
“进球吧,法兰西!”
“坚持住,英格兰!”
一道凌厉的左脚弧线越过了数只同时伸出的腿。
接下来,派崔克听到了法国人的欢呼声和同胞的叹息声。他安静地起身,罗斯和史蒂夫都准备帮一下他,他默默地推开了那两只手。他回身过去时看到了玻璃窗后,包厢的电视屏幕上,奥斯曼与众多队友喜笑颜开,疯狂庆祝。
上帝保佑英格兰。他在心中说道。中场休息的哨声在他身后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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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宾区的人很多,这场英法大战无疑吸引了世界各地名人球迷前来观看。派崔克去完洗手间回来就没再出去。刚刚那趟已经让他见了众多他没有兴趣见的人。他不想过于粗鲁,诚然,那些人都奉上了亲切的诚意十足的慰问和对他不能上场的惋惜,但他实在没有心情去面对和应付这个。
史蒂夫拉上了窗帘,这样外面看台上的球迷就无法看到包厢里面的情况了,而包厢的门虽然关上了,可一直有人进进出出。派崔克略有些烦躁,他靠在角落的凳子上,透过窗帘的缝隙望着温布利场内。
英格兰的拥趸们很失望。他想。看台上那个位置也暂时空了。她应该去到后面的休息区了,以她的习惯,她可能会绕去外面的贵宾区,跟爱丽丝一起喝一杯。她可能会被什么人拽住不放,谈论几句上半场。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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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蒂夫望了望左边,又望了望右边。一个典型的东伦敦人和一个不那么典型的西伦敦人。真有意思。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你不是说会带家人一起过来吗?怎么没见到贝克夫人以及你家两位小女孩儿?”本杰明问站在门口的似笑非笑的经纪人。
“我的三个女孩儿都在这儿,我本来准备带她们来你的包厢或者去派特的,但是我们进来的时候正好碰到了一位家族朋友,所以她们就过去他们那边了。两个小女孩儿很失望,她们原本期待见到派特,不过我想这样也好,派特心情不佳。我觉得他恨不得我和罗斯都不在才好。”
“我理解。”本杰明的声音低沉下去,“而且这个上半场糟糕透了。”
“可不是么。”史蒂夫叹了口气,很快,他的话题就转移了,“你在哈灵顿怎么样?”
“很好。”
史蒂夫瞟了一眼菲尔,菲尔装模作样的礼貌地点了点头,史蒂夫也冲他微笑点头。之后,他揶揄自己的这位新客户,“我能看出来,沃伦已经是你的好伙计了。”
本杰明对这句调侃的反应在史蒂夫看来有些意外。他居然没有否认,虽然他也没有露出任何认同自己的经纪人的话的意思。他更像是,没听到这句话。
菲尔不蠢。不是真的蠢。
他突然从座位上蹦了起来,跟史蒂夫说:“贝克先生,我忘了告诉你,噢还有你,汉密尔顿,我从来都不喜欢别人叫我的姓氏,我憎恨我的父亲。菲尔,这才是正确的称呼,谢谢。如果菲尔对你们来说过于亲密,我不介意被叫全名,菲尔-沃伦。虽然那他妈听上去傻得很。”
“当然,菲尔。”史蒂夫只说了这么一句。
“当然,菲尔。”本杰明重复道,声音语气都很冷淡。
菲尔满腔怒火全被堵在了喉咙口,他无处发泄,也没有任何理由爆发。他看着面前教养良好的两人,他能做什么呢?于是他说,“失陪。”
外面全是人,他们有的看上去忧心忡忡——担心英格兰或是自己的什么投资项目?有的则笑容满面——法国队的支持者或者自己的人生正处于惬意之中?
菲尔杵在那里,只觉得格格不入。
突然,他的肩膀被拍了一下,他木然回头,是爱丽丝。菲尔立马笑了出来,“是你,爱丽丝,我真高兴见到你。我刚才就想去找你们,老板呢?”他问完就探起头来寻找另外一个身影。
“她碰到了佩普-瓜迪奥拉,在那边哪个包厢里——”爱丽丝随意指了指,然后她怀疑地看向菲尔,“菲尔,你可别告诉我你是出来找酒的……”
即使听到的是这种话,菲尔的心情也好了起来。在菲尔心里,爱丽丝是个虽然漂亮的不叫话,凶起来却跟母牛一样的女人。当然,老板有时候也很凶。她们不太一样。爱丽丝的凶悍很直接,而老板发怒时有一种威慑,有时候是一句话——那句话里甚至不用带FUCK,有时候她只是看着你,根本不用说一个词——而你知道的最后一件事就是,你已经道过歉了,正在乞求她的原谅。的确是女王。
“我才不会喝酒。”菲尔道。
爱丽丝怀疑地看了他一眼,“别对我撒谎,菲尔。”她说着朝前走。
“我没有。”菲尔跟着爱丽丝,他也不知道她要去哪儿,“嘿,爱丽丝,我听说你最近恢复单身了……”
“对年纪太小的男孩儿没有兴趣。”爱丽丝一如既往地打断他,“他们总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可不一样,我很了解女孩儿们的需求。”菲尔没边际地开着玩笑。他跟爱丽丝的谈话总是这样,他发起**,她根据他们所处的环境,发出不同形式的拒绝。这一次是“**式”的拒绝,不在工作中的时候爱丽丝总是如此。反正她知道,他不是真的对她有兴趣。
“英格兰落后,你的心情还好得很呐?”爱丽丝讽刺着。
“不,不,我很担心英格兰,可我又不能去场上踢……索斯盖特先生应该召唤我。”菲尔自己嘀咕起来。
他们继续走,跟好几个人打过招呼,期间爱丽丝找过一名工作人员问了几句什么。工作人员指向一间包间,爱丽丝径直走了过去,菲尔依旧跟着。
他们在那间包厢外停了下来。但爱丽丝并没有动,她似乎又踌躇起来。
菲尔看了爱丽丝一眼,决定帮她解决这个难题。他敲响了门。
“菲尔,你做什么?!”爱丽丝压着声音惊呼起来。
门开了,是史蒂夫的一位助手。
包厢里,派崔克回过头,能看出来他尽力展露笑容,他跟门口的二人打招呼,“嗨,爱丽丝,嗨,菲尔。抱歉,我……”
“嗨,派崔克,你怎么样?噢你别起身,没事。”爱丽丝走进了包厢。
“哟,派特,你还好吗?”菲尔跟着进去,声音古古怪怪的。
“谢谢。”派崔克扫了一眼自己的脚,自嘲道,“不能更好了。”之后派崔克邀请两位客人坐下。史蒂夫的助手关上了门。罗斯-巴克利和他的几位亲属暂时出去了,史蒂夫在另外一位客户本杰明-汉密尔顿那里,房间里只剩下派崔克。
“如果你有时间,并且不介意的话,我想问你几个问题。”爱丽丝坐下后说道。
“我不介意。请吧。”派崔克冲爱丽丝笑了笑,之后再次透过缝隙望了一眼窗外,再有六七分钟下半场就会开始。他转回头,看着爱丽丝,等待着。
爱丽丝看着派崔克,认真强调,“派崔克,但凡你自己或者你认为英格兰国家队和巴塞罗那不希望外界知道的,你都可以拒绝回答,我不代表QPR,也不代表克里斯汀,我这么做纯粹是因为我自身的职业,我关注球员伤病这件事。我不敢妄称一定能够帮助到你什么,但如果可以,我很乐意,也会是我的荣幸。”
爱丽丝这么直白,这么一本正经,菲尔没忍住,笑出了声。爱丽丝瞪了他一眼。
派崔克也笑了,他低了低头,说道,“我知道缇娜大学时大半的酒钱都是你出的,我也知道她的女朋友不是很多,亲密的更少……”
“我会是她的伴娘,我很确定,如果她结婚的话。”爱丽丝说着挑了挑眉,“她欠我一堆酒和避孕套,她可别想轻易摆脱我。”
菲尔大笑不止,爱丽丝狠狠瞪了他一眼。菲尔琢摸着,老板大学时代那么狂野啊……当然,现在还是很狂野,据《太阳报》报道……菲尔的目光蓦地落在了派崔克的臂膀上,那的确是一个看一眼就不会忘记的纹身。一张漂亮的扑克牌,一张黑桃女王。
“看来她欠的债真不少。我只是想说我总算明白为什么缇娜爱你。你太棒了,我很遗憾我们没有合作过。问吧,爱丽丝。”派崔克没注意菲尔的目光,他看着爱丽丝真诚地说道。
诸多医用名词听得菲尔昏昏欲睡。他大概得出了一个结论:派崔克的伤并不重,但是完全恢复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以及他伤的部位对于足球运动员来说并不一定致命。
菲尔又觉得自己的结论基本就是大多数球迷的结论。也就是,自己的总结是一句废话。
派崔克和爱丽丝两人都很爽快,三两分钟,已经聊完。爱丽丝似乎给了一个什么建议,菲尔没注意听。他想到一些事,如坐针毡。
爱丽丝已经站了起来,派崔克也准备站起来,爱丽丝再次说不用如此。两人道别,菲尔坐着没动。
“你一起吗?”爱丽丝准备出去时发现菲尔依旧没跟上来。
菲尔支支吾吾,“我有两句话跟派迪,不对,派特说。”
爱丽丝狐疑起来,转瞬想到了什么,她给了菲尔一个祝你好运的表情,离开了包厢。
“说吧,菲尔。”派崔克看着菲尔。菲尔棕色的头发有些乱,黑色眼睛有些闪躲。他想起那个半面是血的幽暗灯光下的少年。又想起多年后,他再次见到他的神情,有些怯懦,更多的是景仰。而派崔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想到的是,正是这位菲尔-沃伦让他的那个庆祝动作的含义曝光在公众面前。
“我很抱歉,派特。”菲尔低声说,“我很抱歉,我偷了你的庆祝动作。我不是故意的,我是说,我不是故意想给你和老板带去麻烦。我那时是想支持她……”他低着头絮语着,在本杰明、汉斯、莱昂这些家伙面前没有的那些东西都在这一刻遁形。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嘿——”派崔克抓住菲尔的手腕,力度很大,“菲尔,我没怪你,真的,我想她也没有。”
菲尔不说话。他慢慢抬起头,一双漂亮又锐利的蓝眼正看向他。菲尔觉得派崔克像漫画里的超级英雄。他想,那样的超级英雄,比起是女孩儿们的梦想,更是男孩儿们的啊。
派崔克放开了菲尔,他笑了笑,声音很轻,不像是跟菲尔说话,更像是自言自语,“虽然我以为我会捧着金球告诉所有人那些进球都送给我爱的姑娘……哈哈,你可以嘲笑我俗气。”派崔克回忆起自己捧着金球和拿到世界足球先生的时刻,那些时刻美妙非凡,只是隐隐作痛的右脚却提醒他,他应该忧虑的。
菲尔咽了咽口水,生硬地开口,“不,不,我他妈,我是说……总之,真的很抱歉。”他望向电视屏幕,电视一直静着音,但画面显示,下半场很快就要开始了。
“我该走了,派特……”菲尔站了起来。
门突然开了,是史蒂夫和本杰明。菲尔的目光与这二人撞上。
Shit,菲尔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