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崔克还在踟蹰着,他又听到了那个声音,“嘿,派特,你们还没走?”
他低头笑了下,冲那个声音转过身,“我们可能准备在这过夜。”
声音的主人穿着紧身的黑色牛仔裤,驼色的格子衬衫收进了牛仔裤里,领口开了两粒扣,颈线优美,锁骨若隐若现,外面套了件海军蓝的风衣,绑着很简单利落的马尾,看起来修长纤细,曲线也很动人。是熟悉的缇娜。唯一让派崔克有点意外的是她穿了双细细高高的高跟鞋——她平衡感不怎么样,有时候穿着中跟鞋在场边都会扭到脚。
“这可不是个好主意,我担心你们会被群殴,尤其是你。”
她立马接了话,调侃的语气,慵懒的语调,脸上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所有一切都让派崔克心跳加速了。像在尚蒂利的时候,还有更早,在骑士桥的公寓里,甚至还可以再往前追溯……
他瞟了一眼她的脚踝,打趣道,“你得庆幸你今天大部分时候都是坐着的。”
陆灵很清楚这家伙在嘲讽她什么,她耸了耸肩,“我大部分时候其实是站着的,站着看比赛。我平衡感很好,事实上,如果你现在扔给我一个足球,我可以颠两个球给你看。”
派崔克做了个很夸张的摊手姿势,然后他大步朝她走了过去。
陆灵在派崔克肩头闻到了清新的洗发水和沐浴露的味道,他的头发还没干透,白T恤上甚至还有点水渍。这家伙刚淋浴完。
他们放开彼此以后,那个之前被陆灵问询的古迪逊工作人员从主队更衣室那边走了回来。
“弗洛雷斯先生还没走,他已经知道你在这里,他说他很快就出来。”
陆灵眉头微动,问了句,“你们所有球员都还在里面吗?”
那个工作人员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复杂,“不,他们中的大部分已经回家了。”
陆灵还想细问,但觉得不太妥当,而且即使她问了,估计也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她于是感谢了一下那个工作人员,重新把脸朝向了面前的男人。她突然想起来,那不是一个普通的工作人员,那应该是埃弗顿的一个数据分析师。
“对你来说,今晚一定很美好,对吗?恭喜你,派特!精彩的比赛,难以置信的三个进球,噢帽子戏法英雄。”
派崔克带着平静的微笑平静地说谢谢。
对于一个刚在欧冠半决赛中上演帽子戏法的球员来说,这也太平静了,陆灵想。
短暂的沉默后,两人同时开口:
“盖耶那个点,是你的灵光一现,还是佩普的安排?”
“我在找我的球……”
他们看着彼此的眼睛相视一笑,又同时转开目光。
派崔克说:“盖耶是埃弗顿球员里技术不那么精湛的一个,我想那只是一次幸运的猜测或者说幸运的赌博。后来教练跟我说,我不能总那么踢,他不喜欢冒险丢失球权,你当然知道丧失球权对瓜迪奥拉先生意味着什么。”
陆灵点了下头,轻声感叹,“你更成熟了。”
“什么方面?各个方面吗?还有,这应该算是褒奖?”
“当然。是的,各个方面。”陆灵抿了下嘴,突然好笑地问,“你的球?你赛后没拿吗?”
派崔克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每个人都这么反问我当我问他们看到我的球没有。”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都忘了?我印象中大部分上演帽子戏法的球员在全场比赛结束的哨音响起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到那个球,把它抱到怀里,就像会有人来抢一样。”
陆灵说完,发觉派崔克的表情故意变得自大起来。
“我不是大部分球员。而且,缇娜,你要知道我一个赛季要带回家的球有点多。”派崔克说着盯住了眼前的姑娘,她穿了高跟鞋,跟他一般高,刚才拥抱的时候他就想跟她说这个。他目光稍微往下垂了垂,她的格子衬衫看上去很柔软,贴着她的皮肤,他好奇她的衬衫的触感……他舔了下嘴唇,移开了视线,“缇娜,我最好回去了……”
派崔克话未说完,主队更衣室的门被人大力推开了。
两人同时偏头,望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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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斯-巴克利背着双肩包,抱着个球阴着脸走了出来。他一抬头,看见了派崔克和QPR主教练。他先是一愣,然后扯出一点笑,“嗨,克里斯汀,嘿,派特,你的球……”
“嗨,罗斯。”陆灵打了个招呼。
“我刚准备回更衣室给你打电话,怎么在你那里?”派崔克走了过去,把球接了过来。
罗斯翻了下白眼,“没人要我当然帮你拿了,我给你发了信息,你没回,正准备去找你。”
派崔克拍了两下埃弗顿队长的肩膀,问:“你还好吗?”
罗斯着头,“Ye...”连忙又摇头,“不,我是说,他妈的糟糕透顶。”
陆灵站在一旁,听到罗斯说糟糕透顶,心想,当然糟糕透顶。接着,她往主队更衣室望了一眼,门缝开的比较大,她望到了那个背影。这个背影这时看上去似乎更孤独了。
罗斯也瞟了一眼那个背影,当他转回目光看向派崔克,脸上有一点苦笑。
派崔克不用去看埃弗顿的更衣室也大概可以猜到罗斯应该是在赛后跟主帅闹了点不愉快。他没问,如果罗斯愿意谈论——以他对他的了解,他不太可能谈论这件事,就算谈论也不会在这里,毕竟另外一边站着联赛竞争对手的主帅;当然,派崔克自己也仍然是罗斯的对手,毕竟还有第二回合。总之,如果罗斯愿意谈论,他会听着。
“你们什么时候走?”罗斯果然没有谈论。
派崔克用下巴点了点客队更衣室的方向,“我想很快。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还没什么动静。”
罗斯说:“恭喜你了,派特,不过我好像赛后跟你说过这句话了。你的巴萨队友们……”
罗斯的话没说完,因为被另外一个声音打断了,这声音清冷得很。
“罗斯,明天早上,别忘了,我不喜欢人们迟到。”
尼古拉斯看上去跟平日里没什么不同,他整个人依旧整洁和挺拔,一点儿也不像一个刚输了一场重要比赛的主教练。他甚至主动跟派崔克点头打了招呼。
派崔克也点了下头。不过两人几乎没有眼神交汇。
罗斯说:“我不会迟到的,明早见,老板。”
尼古拉斯冲罗斯颔首,然后朝另外一个人走了过去。
“抱歉,babe,让你久等了。”西班牙人的声音突然有了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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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灵唯一能确信的是面前这双深褐色的眼睛里有很多东西,疲惫、沮丧,最多的是思索。
“尼克,你在想什么?”她忍不住问。
尼古拉斯摇了摇头,他并不想隐瞒什么,他只是一时不知道怎么精确地描述,迟疑了一会儿之后,他终于说道:“太多了。主要是比赛。”
“你期待找到什么?”
“原因,我犯的所有错误,我没有抓住的对方所犯的错误,这些。”
陆灵忽而一笑,“我花了一段时间才有勇气去看那场在诺坎普输掉的比赛,我记忆中很少有这种我想起来都感到恶心的比赛。”
他也微微笑了笑,“我也是。可能因为我们执教的比赛还太少。”
“你是对的。”陆灵低叹了一声。
他们一直这么说着话,但从见面以后还没有任何肢体接触,这很反常。两人在这短暂的一刻沉默里都意识到了这点。
尼古拉斯先动了,他抬起手臂,把她揽进怀里,嗅了嗅她的发丝,“Hmm..演播室的味道。”
“演播室是什么味道?”
“我不知道,你不觉得媒体是有气味的吗?我每次走进赛后发布会现场都能闻到。”
陆灵想了想,“的确。”
然后,他放开了她。
“一会儿就回伦敦了?”
“是。”
“你开车过来的?”
“不是,我坐火车来的,然后租了辆车,现在还在你们停车场里,不过我不打算开回伦敦,我有点累。我一会儿打个电话,叫辆舒服的车,然后在车里睡一觉,到家再继续睡。”
“你也可以明早再走。”
“我们都很忙,时间紧张,我想我还是今晚回去比较好。”
尼古拉斯没再强求,他淡淡笑着道,“那我想下个月见了。”
“下个月。”倒数第二轮联赛的碰面。“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变得紧张起来。”陆灵说。
“是啊。”他短促地同意道,然后他往派崔克和罗斯那个方向看了一眼,“那么,晚安。老实说,我有点着急回去看这场比赛的录像,估计你们也还有些话要说。”
陆灵不置可否,“晚安。其实,我希望你回去睡一觉,但我猜你整晚都睡不着。”
“你了解我。”尼古拉斯吻了吻她的唇,这是最好的安慰剂,他想,他最后又抱了抱她,再次说道,“下个月见。到家别忘了给我一个电话,我肯定是醒着的。”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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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古拉斯走了,罗斯也走了,客队更衣室终于有了动静,他们也该走了。
派崔克抱着球,她站在离他一米左右的地方,他想把球递过去,让她写一句话,就像他第一次上演帽子戏法那样。但他没有。还有很多个球,都没有她的笔迹。以后吧。
“回头见。”他说。
陆灵刚想开口,他又说了一遍,带着漂亮的笑容,“回头见,克里斯汀。”
她看着他转过了身,她动了下嘴唇,低声说了句“回头见”,想必他也听不到。
她走了几步,想着那声“克里斯汀”。她一开始觉得古怪,但她猛地意识到了什么,又笑了起来。
她想起很多年前,有个金发的小男孩儿跟在她身后幼稚的固执的一遍又一遍地叫她的名字“克里斯汀,克里斯汀”。那时候,他的金发是纯粹的金色,后来那样的金色逐渐变成了带着点杂色的金色,因为他长大了啊。
那声“克里斯汀”一点儿也不陌生,那是最开始最开始的时候的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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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恩茅斯六点钟的阳光正盛,他塞了一颗太妃糖到她的嘴里,巧克力夹心,化不开的浓浓的粘稠与香味。她吃完竟觉得有些意犹未尽。
“你说你不喜欢。”他挑着眉,在海边度过了一周,他的皮肤逐渐变成了性感的小麦色。
“只是偶然。”
“缇娜,说喜欢,我再给你一颗。”
“不,那不会发生。”
“不说就不给。”
“那么别给,我不想吃。”
他还是塞了一颗到她嘴里,“我太想念你了,所以再给你一颗。”
她感受着嘴里浓郁的巧克力夹心,坐到了他的大腿上。
“派特……”她用手指划了划他的脸,唤着他的名字。
“什么?”他看着她笑着等着她的问题。
“你总说想念我,那当你想念我,你都在想什么?”
他的笑一点点在嘴角漾开,眼皮却微微垂了下来,他的声音伴着海风吹进了她的耳朵里,很轻,却很清晰。
“你好吗?你在做什么?你是否也在想着我?”
从他开口,她的心就像平静蔚蓝的海面突然掀起一层巨浪。她看着他的脸,他竟有点儿不知所措,应该是害羞了,可是他的目光没有躲闪,那里面是浓烈的炽热的不计后果的爱与迷恋。
她不知道说什么,也不认为应该在这一刻去吻他。好像这样的凝望会让时间静止。
派崔克伸手摸了摸怀里姑娘柔软的黑发,在阳光下晒了那么久,烫了他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