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雾空间内。

高台上灰雾弥漫。

虽然有灰雾阻隔，李默不能看清大脑袋帕杰罗人的脸部，但也能感觉到他神情沮丧。

想来也是，作为一个帕罗杰人，背叛了帕杰罗文明的精神领袖大科学家，心情能好到哪里去？

一个智慧文明个体，自诞生以来，就时刻生活在这个文明之中。他的思维、想法、行为模式会无时无刻不受到文明气氛的影响。

帕杰罗文明是一个“铁血类”文明，对内实行高压精神思维控制，大脑袋帕杰罗身为帕杰罗文明一员，自然也不能幸免。

他必然对统领整个文明的帕杰罗科学院充满敬畏，这种敬畏也许远超出人类文明个体的想象。

看来，大脑袋帕杰罗人对于违背帕杰罗科学院的命令，有些后悔了。

李默思索片刻，觉得应该安慰一下大脑袋帕杰罗人。

他笑道：“老师，你看。”

“你虽然来自帕杰罗文明，但现在是二维生物，也就是一个全新种族，虽然这个种族只有你一个个体生物。”

高台上，大脑袋帕杰罗人长叹一口气：“你说得有点道理，自从二维化后，我觉得对事物的看法，和普通的帕杰罗人有很多不同。”

“当我还是帕杰罗星球上一个普通老师时，绝对不会想到，有一天会违抗帕科学院的命令。在帕杰罗文明中，科学院就是神明般的存在。”

“但是，成为二维生物后，我有了一点奇怪的想法，我一个二维人，为什么把碳基的帕杰罗科学家当成神明？”

好家伙，学会举一反三了，二维人这个新称呼都出来了...李默腹诽。

他继续诱导：“老师，你看。”

“你现在和我已经融为了一体，离开我的脑袋必然会死亡吧？”

大脑袋身为二维生物，需要从自己脑袋中汲取能量，只是李默的猜测。

因为二维生物也是生物，而生物必然需要从外界汲取能量，不然就可能“饿死”。

高台上，大脑袋帕杰罗并没有出言反对这种说法。

李默长舒一口气，这样就好办多了。

他笑道：“那么，也可以说，我们是同一个智慧生物，对吧？”

“我只是一个脑袋中有二维生物的地球人，你只是一个有着地球人类身体的二维生物。”

“所以，我们也可以算是一种新的生物。”

说完，拳头紧握，紧张地盯着高台。

大脑袋帕杰罗人背叛帕杰罗文明还不够，李默需要他把自己当成地球人，这样才能真心实意地站在地球这边。

高台上，灰雾剧烈翻腾，大脑袋帕杰罗人的身影愈来愈虚无。

李默的心脏提到了半空中，对于刚才的那番诡辩，他实在没有信心。

“有道理...”

许久之后，就在李默觉得自己的心脏已经上升至万米高空，甚至感觉到外太空的气息时，高台上传来了一句让他内牛满面的话。

大脑袋帕杰罗好像有点激动，语速很快地说道：“你说得很有道理，我们虽然是两个意识，但是共用同一具身体，就是同一个生物。就像胡马斯拉星球上的阿尔萨德人一样，他们一具身体里有两个神经中枢，有两个独立的意识。”

李默听得目瞪口呆，嘴巴微张。

自己只是随便忽悠，大脑袋帕杰罗人竟然当真了，难道自己竟然觉醒了推理小丑能力吗？

而且，更加奇葩的是，宇宙中竟然真的存在一种两个独立意识共用同一具身体的智慧生物。

他忍不住问道：“阿尔萨德人长什么样，他那两个独立意识分别储存在什么位置？”

对于千奇百怪的宇宙，李默向来充满了好奇心。

“阿尔萨德人是一种高密度碳基生物，人头马身，人头里有一个意识，然后马尾处还有一个意识。”大脑袋帕杰罗解释道。

李默惊奇地问道：“人头马身...不就是地球上神话故事中的半人马吗？”

他在内心小声嘀咕，马尾处那个独立意识，肯定很有味道...

“对，就像半人马，不过他们的身高只有不到1米。”大脑袋帕杰罗人继续解释。

不到一米...看来是小矮马...

李默想了一下问道：“刚才，你说的高密度碳基生物，是什么意思？”

碳基生物指以碳元素为有机物质基础的生物，地球上所有的生物都是碳基生物，身为碳基生物的李默对这个概念再熟悉不过。

不过高密度碳基生物这种说法，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大脑袋帕杰罗人也许是因为已经把李默当成了自己，自然言无不尽，笑道：“碳基生物是宇宙中分布最广泛的生物，种类繁多，为了更好区分他们的区别，帕杰罗科学院按照生物内部密度大小把碳基生物分为高密度和低密度两种。”

“身体密度低于5F，就是低密度生物，密度大于5F，就是高密度生物。咱们地球人类，就是标准的低密度生物，身体密度只有3F。”

“胡马斯拉星球是一个体积和质量均比地球高上二十倍的星球，它的重力自然要比地球的重力大二十倍，所以在这种强重力环境中进化出来的生物，身体密度自然比地球人类高上许多。”

“一个一米高的阿尔萨德人，重量比二十个成人大小的地球人还要重。”

这么神奇...李默不断点头。

尤其是，大脑袋帕杰罗人用了咱们地球人类这种描述，更让他心花怒放。

看来这家伙真的把自己当成地球人了。

李默决定乘胜追击，问道：“帕杰罗科学院的阴谋到底是什么？”

他可以确定，自己脑袋中的帕杰罗人并不是为了和平或者是帮助人类发展科技而来，而且所谓的“身体联结”更是一种虚假的说辞。

虽然李默并不知道4级文明到底具备那些超越想象的科技，但是他们绝对不应该任由自己这个关系到他们整个文明命运的地球人在，在外面自由获得。

换个位置思考。

如果地球人类被一只蚂蚁，以同样的方式“绑架”了，人类必然倾尽全力，抓到这只蚂蚁，然后把把它关进地球上防御最严密的地方，把它保护性软禁起来，直到找出破解“绑架”的方法。

而不是派人向蚂蚁族群传播科技，期待它们的科技发展到足以延长生命的程度。

这是一种消极做法。

在外星飞船即将毁灭地球时，帕杰罗人选择了“全体复活”，这种方法虽然看似可以有效规避“绑架”，但也有隐患。

天知道，在自己死亡时，灵魂泯灭时，全体帕杰罗人的灵魂会不会泯灭。

明明一发超级宇宙炮弹就可以解决的事，为什么帕杰罗人会冒着文明覆灭的危险，做出这种选择呢？（即使帕杰罗文明没有超级宇宙炮弹，也可以从超高级文明图书馆文明那里，用真实文明故事换取。）

李默经过无数条苦思冥想，终于得到一个让他自己都大吃一惊的可能答案。

帕杰罗文明面对灭族危机，之所以屡次消极对待，真正的原因很可能是他们也只是这个庞大阴谋的一枚棋子。

背后有更高等文明在操纵着他们。

李默虽然通过不断收集信息，隐约中已经窥见阴谋的轮廓，但对于一些细节仍感到迷惑。

现在他希望能从新地球人大脑袋这里，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

高台上，大脑袋帕杰罗沉默许久，终于开口道：“在我回答这个问题前，先要声明一点，你我身为同一生物，命运早已纠缠在一起，地球如果毁灭的话，你我皆难幸存。”

“所以，我绝对不会对这个问题有任何隐瞒。”

李默点头。

他知道这是大脑袋帕杰罗人在向自己表明心迹。

“可惜的是，我在帕杰罗文明中只是一个普通老师，收到科学院的召唤，才二维化来到地球执行任务的，对于阴谋的大局并不清楚。”

李默并不感到意外，被地球防卫局派出去执行秘密计划的特勤人员，只是知道自己需要完成的任务，并不了解秘密计划全貌。

他追问道：“那么请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这样也许能为你我赢得一线生机。”

李默要把大脑袋帕杰罗人和自己牢牢绑在一起。

大脑袋帕杰罗人说道：“‘绑架事件’发生的很突然，当时帕杰罗文明社会一片混乱，但是科学院的大科学们好像早有准备一样。”

“他们在‘绑架’发生后的第10玛钟，就对整个帕杰罗文明发布了公告，声称已经查清楚了幕后真凶，请大家保持冷静。”

他停了一下，解释道：“玛钟是帕杰罗文明的计算单位，一玛钟大概相当于地球的2分钟，它是远古咕嘟兽的心跳频率。”

李默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大脑袋帕杰罗人继续讲道：“20玛钟后，科学院再次发布信息，向全民征募执行拯救整个文明的英雄。”

李默心中一动，帕杰罗科学院从发现被‘绑架’到做出应对反应，仅仅花了60分钟。

考虑到它们和地球相隔数百万光年，这种反应速度实在太快了一点。

不过，他并没有打断。

“有一些事情，我在之前介绍自己时，已经叙述过，在这里就不重复了。”大脑袋帕杰罗人继续说道：“总之，当时面临被帕杰罗文明列为没有价值生物的我，毫不犹豫地响应了这次征募。”

“也许是因为我体质特异吧，从二维化实验中存活了下来，成为执行任务的唯一人选。”

“在帕杰罗科学院的地底深塔中，科学院首席科学家向我说明了具体任务细节。”

讲到这里，大脑袋帕杰罗人再次停顿下来，补充道：“由于无法从人类语言中找出可以描述帕杰罗人名字的音节，所以此后的描述，我都会以他们的身份代称。”

李默点头表示明白。

人类的语言音节，由人类口腔喉咙结构决定，在宇宙中肯定有许多奇特音节，人类无法发出类似的声音。

大脑袋帕杰罗人说道：“科学院首席科学家使用了一种非常奇怪的仪器，为我植入了一个通讯系统和一个学习辅助系统。”

“我之所以称这种仪器非常奇怪，是因为它本身就是一种二维化仪器，但是却又可以和三维世界进行物质信息交换。”

“就像人类要对操作细胞，必须使用分子级冷冻光一样，这个奇怪仪器应该就是专门为操作二维化生物而制造出来的。”

帕杰罗文明的科技，竟然达到了可以操作二维化生物的地步...

李默心中一震，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一个尚未踏过5级文明门槛的种族，怎么可能跨越维度呢？

大脑袋帕杰罗似乎看出了他心中的疑惑，继续解释道：“听到首席科学家解释古怪仪器的用处时，我也觉得很奇怪。”

“虽然我只是一名普通教师，但是也具备基本的科学基础，知道如果想操纵二维化后的生物，必须掌握足够的维度科技。而帕杰罗文明升级5级文明，功败垂成，并没有掌握维度科技的关键信息，怎么可能制造出这种仪器呢？”

“而且，这种仪器如果被拆解的话，很可能让一个4级文明彻底掌握维度的奥秘，所以在在图书馆文明那里，属于禁售品。”

“当然，宇宙中任何高等级文明都不会出售这种仪器。”

果然，在帕杰罗文明背后，还有更高等级文明的身影。

李默长叹一口气，缓声说道：“所以，帕杰罗人是从一个高等级文明那里获得了这种仪器。甚至，此后发生的一切事，都在这个高等级文明的计划中。”

大脑袋帕杰罗人似乎早有心理准备，说道：“我也是这样猜测的。不过身为一个帕杰罗人，没有提出异议的权力。”

“首席科学家在用古怪仪器对我进行了‘手术’后，就对我发布了任务命令。”

“命令明确要求我必须潜进一个地球人的脑袋里，然后利用学习辅助系统，引导他努力提升地球文明等级，必须在灭世危机到来之前，让地球文明等级达到1级。”

“但是，帕杰罗首席科学家，并没有说明这种灭世危机到底是什么，只是交待，当危机来临时，我自然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