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恩急三火四的走了,独自留下不敢走的王中和苦笑摇头,现在的朝堂啊,说起来,至从没了权倾天下的魏忠贤镇场子,根本就没有了当年的肃穆,更不要说少了规矩的集英殿,东林变得嚣张起来之后,每日朝堂就成了掐架的地方。但大家都是自诩圣人门徒,都是能言善辩者,往往是说不过对方,最终就是手脚相向,成了斗兽场。而皇上年轻,根本就镇不住这些老臣,尤其对倚重的东林,更是不敢过多严责,朝堂,真的没了规矩啦。
也不知道多久,精疲力尽的王承恩再次回来,看到依旧候着的王和中苦笑:“刚刚安排了御医,就又安排了赐宴,大家好吃饱喝足了再打,累死啦。”
王和中顺着话道:“难为干爹了,这伴君荣耀更是辛苦,做事还要妥贴,我们这些人啊,还真做不来啊。”
王承恩苦笑:“别拍马屁了,其实也不知道多少人眼红心热这个位置呢。”就在王和中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儿尴尬的时候,王承恩道:“对了,刚刚皇上问了下赵兴的事,我将你听来的,评论的说给皇上听了,当时皇上夸你办事严禁勤勉呢。”
就这一句,立刻换来满屋子的太监公公们看向王和中的眼神里,满是艳羡了。就这节骨眼上的一个小差事,让这个王和中再上一级是没有任何问题了。
王和中闻听咕咚跪倒,先给王承恩磕头:“谢谢干爹举荐,谢谢皇上夸奖。”
王承恩挥挥手:“好啦,好啦,起来吧。”看着爬起来眼圈发红的王和中:“对了,皇上说,锦衣卫和东厂该怎么办,现在还没有一个章程呢,但赵兴这个人得先安排了,而且过两日,还要特恩问对的,这事咱家忙,依旧你去办吧,一定要办个妥贴。”
王和中当时喜上眉梢,再次磕头:“老祖宗如此信任属下,敢不尽心竭力办好差事?老祖宗放心吧。”这都从干爹,直接尊称老祖宗了,可见王和中心情激动到了什么地步了。
退出了王承恩的屋子,刚刚还眉开眼笑的王和中立刻就皱起了眉头,身边亲信小太监赶紧谄媚的询问:“干爹,为什么事情愁眉不展?”
王和中长叹一声,感情复杂的道:“刚刚,接了安置赵兴的差事,可皇上也漏出话来,裁撤东厂和锦衣卫的事情,还拿不准。也就是说,按照意思,赵兴是不能安置在锦衣卫里了,要不然裁撤的时候,还需费一番手脚,显得咱们爷们做事也不利索。但又说,过些日子还要特恩招对,这可就让人难办啦。”然后长叹一声:“这事要是办不好,咱们爷们在皇上的心里可就落了无能的印象啦。”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在宫里更是体现的淋漓尽致,所以这个心腹小太监也心急,但转眼之间,他就来了注意,于是小声的将自己的想法说给了王和中听。
王和中听了一会,站住了脚步,眯着眼睛捏着无须的下巴想了一阵,不由得一拍手:“好办法,好安置,小崽子,干爹没白疼你。”然后对千恩万谢的心腹小太监道:“你现在拿一百两银子去,告诉那边,明日手脚麻利点,小心点。”
这个心腹立刻欢喜的回答:“干爹,我办事你放心,绝对答对的利手利脚的,保证三天后,皇上若是召见,也绝对没有一点妨碍。”然后欢天喜地的去提银子办事去了。
和帮闲喝完了酒,大家欢喜散了,告别了依依不舍的秀芬,赵兴一手提着银子包袱一手握着绣春刀往自己家走。天色已晚,街道上行人也少了,来到自己家胡同口时候,却见郭广生的摊子还没收,依旧笼着袖子,眯着眼睛,等待可能的主道上门,再赚一笔。
赵兴看见,笑嘻嘻的来了兴致,跨过桌子前门的板凳,大马金刀的坐下,对着郭广生大吼一声:“先生,生意上门,给某算一命。”
其实郭广生早就在眼缝里看到赵兴过来,当下也不惊讶,笑眯眯的道:“为看此君,面色红润,当主升迁富贵,但印堂发暗,应在近日有血光之灾啊,盛惠五十老钱。”
赵兴哈哈一笑,心情舒畅的回答:“升迁是不指望,但血光之灾却也被我消弭,平常日子是少不了的啦。”
正这时候,郭广生孙女招娣和小丫蹦蹦跳跳的从胡同里跑出来,小丫仰着脸对郭广生道:“爷爷,为娘说饭好了,我们回家吃饭。”
然后,两个女孩抱起郭广生的字画书笔就往回跑。
赵兴站起来,直接扛起了桌子,郭广生笑着夹起了板凳,一家笑笑闹闹的回家了。
进了院子,放下桌子,赵兴将自己手中的银子包袱交给了娘:“娘,这是三百两银子,凑份子喝了一顿酒,花了十两,请娘保管。”
娘一愣,却不接银子,严肃的喝问:“我们是厚道人家,不能做那亏心的事情,说,这笔银子是怎么敲诈出来的,又有多少人家破人亡。”说着就从门后抄起了一条教子棍,就要劈头盖脸的打儿子。
赵兴立刻乖乖的捂住脑袋解释:“娘,您误会啦,这是我在锦衣卫中惯例分润的。”
娘一听更加恼怒,直接丢掉了教子棍,抄起了顶门杠:“你还狡辩,一次分润这么多,那不知道你经手的事敲诈了多少,让人家没了生路,我打死你个混蛋贪婪的东西。”
赵兴一见,二话不说,直接放腿开跑,一面拿捏着母亲和自己的距离,一面解释。
跑快了,怕累着娘,跑慢了,会气到娘,拿捏,才是分寸啊。
一面心平气和的跑,一面将事情起因,自己判断结果学说,到是一番鸡飞狗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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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广生好整以暇的看着,一面带着两个孙女在堂屋摆放碗筷,一面教导两个孙女:“小打忍,大打逃,孝道啊,你们以后也要学啊。”
小丫歪头询问:“爷爷,我哥哥平时,只要我娘要打,立刻乖乖的忍受,还呼天喊地的叫疼,但今天却逃跑,却是怎么就是孝道呢?”
郭广生笑着耐心解释:“原先你娘拿教子棍打他,其实你哥哥皮糙肉厚的,根本不疼,呼天喊地的叫,不过是让你娘开心。但今日在你娘眼里,三百两银子的敲诈,的确是伤天害理了,所以,你娘真的动怒了,才拿了顶门扛打。不过这要是真打了失手,可就打坏了。打坏了,你哥哥倒是没有埋怨,但你娘事后会后悔内疚的,所以,真的孝道是跑啦,为的是不让你娘后悔内疚。这就是圣人教导‘小打忍,大打逃’的真谛啊。”
这时候,外面追打在院子里转圈的赵兴,看到娘已经跑的气喘吁吁,拄着顶门扛喘气,忙转身扶住娘:“其实,我不是在敲诈他们,我是在救他们啊,不这样,那群泼皮被发配去延绥,哪里还有活路?”
听了儿子的解释,娘才放了心,在儿子的搀扶下气喘吁吁的回到了厅堂,对着郭广生歉意的道:“儿子不孝,虽然狡辩,但毕竟和人同流合污,坏了我家祖宗名声。哎——也是我不好,让大伯见笑了。”
郭广生肃容施礼:“家有严母,是赵兴的幸福,而我观此子更是厚道孝顺,替侄女高兴还来不及呢,还能说什么呢?”
赵兴一面给娘和郭广生以及两个妹妹盛饭,一面笑着道:“有了这三百两银子,先生也不必再出去谋生,我请老先生做我和小妹的西席也就是了,先生的学问,我是佩服的紧的。”
郭广生想了下道:“小丫天资不错,只可惜是个女娃。”
坐下来,给自己舀了碗汤,一面喝一面笑着摇头:“女子无才就是德,在我这里是行不通的,我认为,女子也是人,也当受到教育,我的目标是将我的小妹培养成一个知书达理的淑女。”然后看看将脑袋都快埋到碗里,吃相难看到了极致的未来淑女,溺爱的笑着道:“当然,若是她不愿意,那我也随他,最终的目的是,要成为一个明白人。”
郭广生为赵兴这种无原则的退让感到可笑,但又欣慰。
娘和两个妹妹吃完了,下了厨房忙活去了,桌面上就只剩下赵兴和郭广生。也只有这个时候,两个人才能悄悄聊一聊当前两个人,其实是一家子面对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