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炎角军』的千夫长乌鲁巴图以及『乌边部落』的族长切拉尔赫来拜会自己,赵弘润并不感觉纳闷,毕竟这两者皆是羱族人,而羱族人与魏国在往年并不存在最直接的利害冲突。
可让赵弘润没有想到的是,『羷部落』的头领鄂尔德默居然也来拜会。
要知道,『羷部落』可也是羯族人的部落,与羯角一样,都是羯族人的大部落。
而羯族人,说实话赵弘润对其并没有什么好感。
那么,究竟是见或者不见呢?
深思了片刻,赵弘润最终还是选择了接见。
“叫全军缓缓向前。”
在向大军下达了徐徐向羯角部落的部落营地进的命令后,赵弘润带着『雒水之盟』的二十三位部落族长,在沿途一片并不潮湿的草地上铺上了羊皮毯,置备了食物与羊奶酒,接见那三位分别代表着三个势力的大人物。
不得不说,『羷部落』的头领鄂尔德默以及『炎角军』的千夫长乌鲁巴图,还有『乌边部落』的族长切拉尔赫,这三人的胆量不可谓不大,居然仅带着一两名随从,便来求见赵弘润。
“(羱族语)恭贺肃王打败羯角。比塔图可是我们羯族人中知名的勇士啊,肃王能将其击败,真是年少有为。”
『羷部落』的头领鄂尔德默,一上来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向赵弘润表示祝贺,看着他笑容可掬的样子,若不是明确知晓对方是一名羯族人,赵弘润真怀疑对方要么是羱族人,要么就是羝族人。
也难怪,毕竟在魏人的普遍印象中,羯族人就是像羯角人那样凶神恶煞,只晓得强烈魏国边境地带的强盗、匪徒。
“唔……过奖过奖。”赵弘润表情怪异地用羱族语回应对方,并暗自打量着对方的仪容。
还别说,鄂尔德默,这位看似四十出头的『羷部落』头领,因为满脸笑容的关系,看起来颇具亲和力,让赵弘润感觉颇为违和。
可能是注意到了赵弘润脸上的怪异之色,鄂尔德默笑着调侃道:“肃王不会以为我们羯族人都是似比塔图那等狂妄之徒吧?”说罢,他做了一个谦逊的礼节,微笑着说道:“我们羯族人的确是好战不假,但我们不会去招惹我们惹不起的对手,比如说,强大的邻邦,魏国。”
“……”赵弘润惊讶地望了几眼对方,心中不由地很是受用。
毕竟作为一名魏人,他自然也喜欢听人夸赞魏国强大,虽然说他自己很清楚,魏国离韩国、齐国这样真正的强国,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
“三位造访我军,本王有失远迎,实在抱歉。……不知三位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正所谓举拳难打笑脸人,尽管赵弘润对羯族人印象很差,但『羷部落』的头领鄂尔德默如此和气,他也不好说什么无礼的话,有失魏人的礼仪。
听闻此言,『炎角军』的这位年轻的千夫长乌鲁巴图,率先说明了来意:“(羱族语)尊敬的魏国肃王,你仿『乌须之誓』所建立的『雒水之盟』,这份善意,我已派人传达给王庭。只要贵国不做出违背『乌须之誓』的事,我『炎角军』不会与贵国以及贵军成为敌人。此番,我是陪这两位而来。”说着,他指了指『羷部落』的头领鄂尔德默与『乌边部落』的族长切拉尔赫。
见此,赵弘润上下打量了几眼这位年轻的炎角军千夫长,便将目光投向了另外两位。
“(羱族语)你请。”『乌边部落』的族长切拉尔赫,向『羷部落』的头领鄂尔德默抬了抬手,谦逊地请后者先说,毕竟『羷部落』可要比『乌边部落』强大地多。
见此,鄂尔德默也不矫情,行了一个三川礼,随即对赵弘润说道:“(羱族语)尊敬的肃王,羯角的比塔图不自量力,妄图挑衅强大的魏国,如今已得到了惨痛的代价,只是不知,肃王欲将如何处置羯角?”
赵弘润淡淡望了一眼笑容可掬的鄂尔德默,平静地说道:“正如本王当初在合狩时所许下的承诺……『踏平羯角』!”
“……”鄂尔德默面色微微变了变,他没想到眼前这位年轻的魏国肃王居然如此杀心沉重,打败了羯角还不够,竟然要将其彻底攻灭。
舔了舔嘴唇,他讪讪地说道:“恕我直言,尊敬的肃王,狂妄的羯角部落,已经受到了教训,肃王这边打败了他的军队,而贵国另外一支称作砀山军的军队,亦袭击了羯角部落的营地。经此一战,羯角部落二十年内都别想恢复元气……依我看来,这个教训已经足够重了,你说呢,尊敬的肃王?”
赵弘润瞥了一眼鄂尔德默,端起羊角杯喝了一口羊奶酒,淡淡说道:“足下也说了,这只是『依你看来』,可依本王看来,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
附近诸部落的族长们闻言面色微变,他们没想到赵弘润居然丝毫不给鄂尔德默面子,要知道,鄂尔德默的背后那可是实力比起羯角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羷部落』啊。
这不,方才还满脸笑容的鄂尔德默,在听到赵弘润这番不留情面的话,脸上也挂不住了,眼眸中闪着异色,语气低沉地说道:“尊敬的肃王,你这个的决定,可无法得到羯族人的友谊。”
“羯族人的友谊?”赵弘润冷哼一声,淡淡说道:“本王觉得,当初在合狩时,羯族人便已经丢光了与我大魏所谓的友谊……”
他指的是当初魏国邀请三川部落参与合狩,共同商议『借道』的那件事。那次合狩,羯族部落没有一个当场,唯一到场的羯角部落的族长比塔图,也摆明就是为搅黄那次双方商谈而去的。
不等鄂尔德默开口,赵弘润手指在座作陪的诸部落族长们,沉声说道:“本王的为人处世很简单:你视本王为宾朋,本王以宾朋之礼待你;若你视本王为敌,本王亦视你为敌……”
鄂尔德默闻言皱了皱眉,不悦说道:“肃王如此咄咄逼人,难道就不怕我们羯族的部落皆出兵支持羯角部落么?!”
赵弘润闻言哈哈大笑,随即板着脸正色说道:“若是果真如此,那么就别怪本王用另外一种战争方式了!”
“另外一种战争方式?”鄂尔德默脸上露出几许不解。
“啊。”只见赵弘润脸上露出几分冷笑,右手虚捏成拳,缓缓握紧,口中冷冷说道:“每攻下一寸羯族人的土地,便在那片土地上撒盐,以确保这片土地在若干年内……寸草不生!”
听闻此言,鄂尔德默面露惊骇之色,而在座的其余人,更是惊地倒抽一口冷气。
想来他们心中此刻都在高声惊呼:这是何等恶毒、何等歹毒的绝户计!
想想也是,若是魏军果真在他们攻克的每一寸土地上撒了盐,使得那片土地寸草不生,那他们还如何在这片土地放牧羊群?
而没有羊群,他们又将如何生存?
不出意外,他们最终只能舍弃这片肥沃的土地,再一次像数百年前那样,居无定所地漂泊,最终逐渐消亡。
良久,鄂尔德默咽了咽唾沫,讪笑说道:“在整片三川之地撒盐?这个代价未免也太大了吧?”
“呵呵。”赵弘润轻笑两声,淡淡说道:“这个代价是大,不过,倘若可以兵不见血逼死一个我大魏的敌人,这代价,也不是不能接受,对么?”
他目不转睛地望着鄂尔德默,眼神中仿佛透露着『要试试么?』般的讯息。
“……”鄂尔德默目视着赵弘润,额头渐渐渗出了冷汗。
而在座的『雒水之盟』的诸部落,亦面面相觑。
他们这才意识到,这位肃王殿下此番攻打三川,原来真的是已经足够仁慈了,否则的话……简直不堪设想。
而就在这时,赵弘润忽然哈哈哈大笑起来,和颜悦色地说道:“本王不就是开个玩笑而已,何必如此?”
“玩笑?”鄂尔德默愣了愣,随即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配合地笑了起来:“原来是玩笑啊……”
见此,在座的诸部落族长们亦配合地笑了出声。
而就在这时,却见赵弘润微笑着望着鄂尔德默,慢条斯理地说道:“是玩笑啊,这个玩笑的好笑之处在于……它是真的!”
“……”听闻此言,鄂尔德默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在座诸部落的族长们亦愣住了,面面相觑。
足足过了数息,鄂尔德默长吐了一口气,苦笑着说道:“我亦曾与陇西的魏人有所接触,可不曾碰到像肃王您这样的……”说罢,他抬头望向赵弘润,诚恳地说道:“若是我羷部落的族长做出错误的决定,企图协助羯角部落,我一定会阻止他。”
“若是如此,足下便可得到本王的友谊……”赵弘润举起羊角杯,遥遥敬道。
随即,他主动邀请道:“羷部落,有意加入『雒水之盟』么?”
鄂尔德默闻言一愣,随即恭谦地说道:“既是肃王的善意,岂可拒绝?不过,此事当禀告我族的大族长,由他亲自来与肃王会晤。”
“哦,这样啊……那本王就等你的好消息。……请。”赵弘润举杯说道。
“请。”
鄂尔德默举起羊角杯,仍不忘深深望一眼眼前这位年轻的肃王。
他终于意识到,为何这位据传年仅十五岁的魏国肃王,如此年轻便可手握兵权,还能将雒水之盟的诸部落收服地服服帖帖。
这份魄力,这份气度,恐同龄人无出其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