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
乌黑的光亮在洞壁上方整整齐齐地划了一个圆。
明明只是一个圆而已,可给顾墨尘的感觉,却像是切开了一块豆腐。
是的,豆腐。
安伯天那一拳之下,自地底往上的,还有从洞顶上不断掉落的,两个方向的碎石冲击在一起,将他与剑晨的身形俱都包裹在内。
可是在这一道乌亮光芒划过之后,这死死包裹两人的泥石顿时如同豆腐一般被切开,不管是地底冲起的,还是上方掉落的,在这一道乌光之下,竟然同时有着片刻的迟滞。
于是,当乌光划过时,没有了泥土的掩盖,顾墨尘借着刀光,顿时看到了内里的场景。
先看到的,是他一直担心着的剑晨。
乌光是剑晨所划,而他的人,也在同时高高跃起出现在了洞顶上方,乌光,正是他阴阳破氤棍中,用以施展来兮之攻的阳棍!
再然后,随着泥土的崩塌,顾墨尘终于看到了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被剑晨不停地轰击打到暴躁狂怒的安伯天。
此时的他也已从地上站了起来,血目很是通红,在乌光劈碎泥墙时,他正准备再度提起那只可令天崩地裂的左拳。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归去来兮,阴棍为守阳棍为攻,当剑晨以归去蓄势已足,那么接下来的,便是凌厉至极的攻!
乌光切破泥墙只是前奏,真正凌厉的杀着乃是划完一圈之后,被剑晨高高跃起拉伸到极致的……
来兮!
嗤!
无尽的垮塌震动中,声音杂乱不堪,可是顾墨尘仍清晰地从中听到了一抹刺耳的厉啸。
那是阳棍刺出时划破空气所产生的厉啸!
“不要!”
厉啸入耳,顾墨尘的面色瞬间大变,从阳棍上,他感觉到了一往无前的凌厉杀气,这棍直刺安伯天的头顶,这是想要……杀他!
不能杀!
此时此刻,顾墨尘心焦不已,甚至已然合身扑上,说什么,他也要阻止剑晨犯下一生都不可释怀的错事。
轰隆!
正在这时,顾墨尘的脚步才动,而剑晨的阳棍离安伯天的头顶也只余一寸时,铺天盖地的强猛压力伴随着轰然巨响,当头向他们狂压而下!
只来得及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压力已然临近,甚至,顾墨尘还感到了一阵冰冷的寒意。
哗!
巨响声中更夹杂着如雷一般暴鸣的水声,仿佛天都在这一刻,塌了。
塌了!
这是顾墨尘眼前一黑前唯一的念头,随即意识一黯,被这陡然当头砸来的泥土混合着大量池水压迫得昏迷过去。
安伯天愤然而为的全力一拳,竟然直透地底,将头顶上不知离了有多远的北海池底,生生轰破!
顾墨尘感受到的冰冷水意,正是整个北海池狂猛倒灌而入!
这一刻,天崩地裂。
这一刻,寂静无声!
“咳咳咳!”
不知过了多久,顾墨尘陡然被胸腔中翻滚的酸水激醒,剧烈地咳嗽过后,他猛得惊坐了起来。
这里是……
震惊中的顾墨尘,意识还停留在天崩地裂时的那一刻,然而现下,他身体平稳地躺在地上,入眼处黯淡却又空旷,乃是一片正处于深夜时分的荒野之地。
我怎么会……在这里?
脑袋突然一阵剧痛,令他猛得抱住了头,一脸痛苦,随即意识终于恢复,顿时只觉全身上下四肢百骸,竟然无一处不痛。
被那天塌了一般的泥土池水当头压下,他全身上下不知被砸了多少记,若非池水先于泥土石块倒灌而下,给他作了缓冲,只怕早被砸成了一滩肉泥。
现下能活着,痛?算什么?
“你醒了?”
抱着脑袋,顾墨尘听到了剑晨的声音,就在他的侧后方。
不禁咬着牙,拼命忍受着钻心般的疼痛,往声音来处望去。
剑晨,正双手抱着膝盖,蜷曲着坐在那里。
他的身边一堆就快燃成灰烬的篝火正在不甘地挣扎着,偶尔爆起一两点火星,仿佛在提醒主人自己即将燃烧殆尽。
可是剑晨并没有理会,他仍只是默默地抱膝坐着,就连问了顾墨尘的那一句,也像是在自言自语般,由始自终他的目光都在失神地望向远处的黑暗。
是的,黑暗。
顾墨尘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他只知道,当时与剑晨进入地底时,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天明,然而现下已是黑夜,他昏迷了……整整一天?
“要喝水吗?那里有。”
仍然只是轻轻地说着,没有去看顾墨尘一眼,甚至连示意一下那里到底是哪里也没有,剑晨自言自语地说道。
看着他的模样,顾墨尘的心陡然往下一沉,全身上下的疼痛在这一刻竟然也不觉得痛了。
他直了直身子,却现身体有些僵硬,原来身上的伤势在昏迷中已被剑晨仔细包了起来,全身上下除了双手还好之外,几乎被包成了一个棕子。
可是现下他哪里还能关注这些,脑海中一个不好到了极点的念头正在不断盘旋。
“他……他呢?”
颤抖着,顾墨尘问出了这个问题,这个本该是剑晨关心的问题。
他,自然指的是安伯天。
昏迷前,在天崩地裂之前,他可是眼睁睁地看着剑晨那威力无匹的阴阳破氤棍就要突刺至安伯天的头顶。
之前只是阴棍,在劈头盖脸狂攻之下,都能将安伯天那一身铜皮铁骨打至皮开肉绽,甚至还被打脱了两处关节,威力已是无穷。
更别说那仅仅是光芒就能刺瞎人眼的乌黑阳棍。
顾墨尘可没忘,当时池水倒灌时,剑晨的棍离安伯天的头顶已经极近,说不好当时倒底是池水先灌下来阻止了剑晨,还是剑晨一棍捅穿安伯天的脑袋后,才被池水压中。
若是前者的话,那……
顾墨尘想得好一阵心惊肉跳,正不知如何是好,却听剑晨轻轻道:
“在我后面。”
后面?
顾墨尘一愣,强撑着身体的不适与僵硬,勉力扭头往剑晨的身后看去。
却见在剑晨背后的阴影中,果然平躺着一个高大的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