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凌尉的身躯已然开始抑制不住的颤抖,而泪水更早已爬满了他的脸庞,他的伤势本未愈,此时心神激荡下,面色开始泛出一抹不正常的沱红。
这是走火入魔的前兆。
剑晨一见,立时一声大喝:“收心!”
同时拍出一掌,直抵在凌尉胸前,玄冥诀内力源源不绝涌入他体内。
凌尉也是修有玄冥诀的,得剑晨更加精纯的玄冥诀内力之助,体内气血的翻涌顿时被压下。
缓了一缓,凌尉的面色正常了些,这才轻吐出一口浊气,看着剑晨,认真道:
“多谢!”
剑晨摇了摇头,有些沉默。
适才凌尉所说,当他推开前院大门时,所见到的……必然就是他青城派满门被灭的那一幕,对于有着同样有着相同经历的他来说,虽然当时年幼,可在后来被花承禄点醒的潜意识中,他也是亲眼见到过洛家被灭时的情景,深知那是怎样的一番痛苦泣血。
两人同一时间都有些沉默,这个话题对于同样都有着切肤之痛的两个人来说,实在是有些沉重了些。
“后来呢?”
良久之后,还是剑晨勉强打破了沉默,开口问道。
“后来……”
凌尉身躯一震,痛苦地闭上了眼,思绪再一次被拉回到那一日的痛苦回忆中。
遍地尸体,血流成河。
这是当时凌尉推开前院大门时所见到的景象,也是令他心痛到无法呼吸的景象。
这些尸体……就在昨日还都是活生生的人,都是他的同门师兄弟,都是他曾经言谈欢笑的兄弟!
“不————!”
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的凌尉仰天一阵凄厉长啸,音震苍穹,其声泣血,可却又怎么能啸尽他满腔的悲愤?
是谁,是谁下了如此毒手?是谁,与我青城派有如此大仇?
他的双眼已然通红,只差没有从中滴出血来,啸声过后,一阵昏眩感袭来,本就伤重的身躯无力地倚靠在门框上,泪水模糊了双眼,隐约间,他仿佛看到前院几乎无法落脚的尸体中,似乎有什么人动了动。
还有活人?
这个发现令他精神一振,有人没死,这是他青城派的人,无论如何他都要去救,或许,还能从这个人的口中知道仇人到底是谁。
于是凌尉勉强压住心中的悲愤,使尽全身力气往前,跌跌撞撞地向那明显正在动的人那里跑去。
坚持住,我来救你!
死死咬着嘴唇,凌尉甚至连声音都不敢再发出,唯恐惊到了那幸存之人,他此时想做的,就是提前准备好功力,待自己跑到他身前,就不管不顾,先将自己的所有内力输送到那人体内,拼了全力,也要救活于他!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可是,跌跌撞撞的身躯不过才跑出了三步,却已经无法再迈动分毫。
救?
那人根本不需要自己去救,从发现他在动,到自己跑出三步,这个时间很短,而那个人,已经自己站了起来,站得笔直,站得傲然,哪里像是受伤濒死的状态?
更重要的是,当那个满身沾染着鲜血的人站起来后,那般身姿,凌尉相当之熟悉。
这个人,是自己的师父,也是青城派当代掌门——卫正!
从尸山血海中站起来的人,这个满身鲜血站得笔直的人,手里提着一柄剑,这剑,显得很突兀。
满院地血水横流,就连卫正,全身上下也无一处不被鲜血所染红,可偏偏这柄剑,凌尉在身躯顿止的同时,眼睛不由狠狠地眯起。
这柄剑,清亮得宛如一弯冷月,连一丁点的血丝也没有沾染其上!
流星剑!
这赫然正是那有着古怪名字的,叫做悲落的中年人送上青城派赠于卫正的流星快剑!
从剑柄到剑尖,整柄流星剑点尘不沾,干净,清亮,一如那时悲落以此剑大胜弟子选拔时的模样,可却又与四周的景象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如此超脱世外,就如同……
这里的一切,都与这柄剑毫无关系一般!
可是,真的毫无关系吗?
昨夜的血芒,师父口中的剑,以及这遍地的尸首,难道不是这柄剑所为?
凌尉的心在滴着血,他停下脚步,呆呆地看着这个平日里自己最为尊敬的师父,此时此刻在他的眼中,这个傲然挺立在无数尸首之中的师父,像极了来自于地狱的魔鬼!
“尉儿……”
两人呆立许久,那一身鲜血的卫正突然嘶哑着开了口,同时身躯微微一转,满脸血污的面上,唯有那双眸子清冷明亮。
下意识地,凌尉后退了一步,这一声尉儿,师父叫了他十几年,每一次听到,他都感觉无比地亲切,唯有这一次,却令他……毛骨悚然!
而卫正仿佛没有感觉到凌尉的反应,叫了他一声后,他的右手缓缓提了起来,握在手里的流星剑往凌尉那边递去。
“拿着这柄剑,从今日起,你出师了。”
卫正缓缓地说着,看着凌尉,眸子里透露出一抹柔色,全然不似前几日那般的暴躁,当中,甚至还有一丝痛楚。
“师……师父,你,他,他们……”
凌尉没有去接剑,他只是呆呆地看着卫正,看着他递过来的那柄点尘不沾的流星剑,大脑里已然一片空白。
“去吧,尉儿……用这柄剑,这柄沥血剑,找出暗害我青城派的凶手,替为师……手刃此贼!”
沥血剑?
凌尉一惊,这流星剑,竟然会是沥血剑?
沥血剑的凶名他当然听过,可是这柄一汪如水的流星快剑,怎么可能会是沥血剑?
卫正艰难地将腿从尸体堆里提了起来,一步一步,可以看到,他的步履也极不稳,走到凌尉身前,一如往常一般,拍了拍他的肩头,手腕翻转,将流星剑的剑柄塞到了凌尉的手中。
“这柄剑,为师已经用毕生的功力将它封印,解除封印的方法是……”
他附在凌尉的耳边,无声地述说着,片刻之后,才直起身子,苦涩地对凌尉笑笑,道:
“可记住了?”
凌尉呆呆地点着头,看着自己的师父,一如以往那般地亲切,却又那么地陌生。
“好,你去吧,用这柄剑,将那暗害我们青城派的凶手……碎,尸,万,段!”
每说出一个字,卫正的口中便喷出一口鲜血,最后四个字说完,他的人也随即……
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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