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德拉斯,入夜后下起了小雨,东边吹过来的海风也越来越大,冷嗖嗖的。
不过城西排起的长龙,依旧一眼望不到头,无数市民还在冒雨出城。
一天的时间里,已经陆续有近200万人离开马德拉斯,如今城里只剩下几十万人,基本都聚集在城西,变得空荡荡的。
离城的市民,那些有权有势有钱有门路的,自然是不愁去处,甚至才刚一出城就被接走了。
更多的则是普通人,他们提着为数不多的家当行李,拖家带口,有些茫然的沿着公路向西走着。
至于天竺官方的安置,救济,呵,想多了,没沿途设卡收费,都算是良心发现了。
还有很多最底层的贫民,他们既没有积蓄,也无处可去,只能蹲在远离城区的旷野里。
这些人全家挤在一起,举起衣服或者被褥挡雨,瑟瑟发抖,像极了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可即便如此,依旧没人愿意留在城里,只想尽快逃离早已变成噩梦的家园。
这也是人之常情,城里死了十几万人,到处都是尸体,还有残肢断臂,甚至五脏六腑都随处可见。
血腥味混合着各种臭味,以及刺鼻的硝烟,熏人欲呕。
整座城跟炼狱似的,谁还敢继续待下去?
另外,天色彻底黑下来之后,那些出不去城,自知时日无多的暴徒渣滓们又开始蹦哒了。
他们在进行最后的狂欢。
胡大姑娘的铁血镇压策略,让他们知晓了一个道理,死定了,就算抢到钱也没命花。
所以,他们不再劫掠财物,只近乎癫狂的破坏,打砸,见人就杀,到处放火,企图毁掉一切出现在视线里,完整的东西。
不难预见,经历这次惨烈的灾祸,原本繁华的香城,必然会一蹶不振,需要很久很久才能恢复元气。
“妹夫,我来替你班了,你去歇会。”
临近午夜,胡三披着雨衣过来,敲了敲装甲车的侧板。
杜蔚国也是拥有精神感应能力的,可以感知磁场,只是范围比胡三还要近的多,不过更持久些。
自从他回归后,三个人轮班筛查,每个人都轻松不少,进度也加快了一大截。
胡大姑娘制定的出城筛查方案,非常稳妥,杜蔚国也没指手画脚,一切按原样执行。
只不过他心里明白,无论马萨尔,水蛭,还是那些不人不鬼的虺教徒,憋到现在都没再次发难,大概率是已经逃了。
这些畜生虽然可恨,但也都是有真本事的。
普通人和寻常手段怎么可能防得住?恐怕在眼皮底下大模大样的走过去,都发现不了。
就算胡大姑娘带着煞神众亲自坐镇也白搭。
马德拉斯是座几百万人口的超大城市,面积近万平方公里,有山有河还特么靠海,怎么可能围得密不透风?
“三哥,辛苦你了。”
杜蔚国给胡三点了根烟,随即提起身边一个硕大的军用背包,又把两杆弹鼓式AKM挎在肩上。
“咦?妹夫,你这是要去哪?”
见杜蔚国扛着枪,朝进城的方向走去,胡三连忙小跑着跟了上来。
“哦,三哥,我还不累,趁着你替班的功夫,打算进城一趟,把那些烦人的臭虫都捏死。”
他口中烦人的臭虫,自然是那些趁火打劫的城狐社鼠。
这种渣滓特别可恨,唯恐天下不乱,而且自古就不缺,平时干些下九流的勾当,坑蒙拐骗偷啥的。
一旦出现什么天灾人祸,他们总会上蹿下跳,趁机作乱,有时候,甚至比灾祸本身造成的损失还大。
这种人到了后世依旧存在,只不过披上了合法的外衣,疯狂敛财而已,比如某盒子。
一听这话,胡三顿时皱起眉头:
“你自己进城?万一遇见虺教那些畜生怎么办?”
“不会的。”
杜蔚国摇摇头,指了指不远处,等待他们交班,已经暂停移动的长龙。
“三哥,都这个火候了,城里没剩多少人了,现在整个城西,都在翔太的眼底,大势已去,这些畜生应该早跑了。”
此时,整个城西,几乎所有的屋顶都停落着乌鸦,监视着每一个角落。
只要有任何风吹草动,翔太绝对能第一时间发现。
虺教的本事,并是拳脚功夫,也不在于单打独斗,这群畜生的手段,全得靠人命堆。
无论是“伥尸”还是“犬人”,甚至是“请神”,它们都得以人为媒介或者祭品,还必须得是活人才行。
从莫种意义上来说,虺教的这些畜生们更像是一群另类邪门的傀儡师,以残忍诡谲的手段控人。
不过,现在马德拉斯城都快空了,剩下的普通市民们也都聚集在城西一带,处于鸦群的视野之中。
虺教没人可用,自然也就没了手段。
胡三的反应并不慢,马上就想通了,顿时表现得有些激动。
“那咱们还傻乎乎的在这筛个鸡毛啊?走,走,我跟你一起进城,我特么忍这群狗杂碎已经很久了!”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要是真有虺教的漏网之鱼混在人群里出城呢?”
夜雨中,胡大姑娘一边挽着披散的长发,一边疾步走了过来。
杜蔚国回归后,她也有了主心骨,刚刚睡了会,此刻状态已经好了许多,虽然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昔的灵动。
“也对,那老五你盯会,我跟妹夫进城一趟,放心,只是料理几个杂碎而已,很快的。”
胡三的性子跳脱,喜动不喜静,筛查这活既无趣又枯燥还劳神,他早就不想干了。
“不行!”胡大姑娘毫不客气的否认了他的提议:
“现在城里情况不明,虺教的余孽很可能还藏在里边,胡老三,你这两下子不够看,你留下,我跟杜大一起进城。”
“啥?我不够看!”
一听这话,胡三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瞬间炸毛:
“一天一夜,老子击毙上千“犬人”,胡老五,现在你说我不行?就你行,累得跟特么死狗似的。”
丫的,太欺负人了,是可忍孰不可忍,杜蔚国一来,他又从三哥变成胡老三了。
胡大姑娘的眼中亮起危险的光芒:“胡老三,难道我说错了吗?你本来就~~”
“胡大!”杜蔚国突然出声打断了她:
“这趟,让三哥跟我一起进城吧。”
此时,本来在休息的几个东瀛仔,除了还在站岗的翔太外,全都闻声凑了过来。
杜蔚国点将道:“还有袁樱,神舞,神乐也跟我一起进城。”
“三哥的枪法硬,袁樱也不差,解决那些杂碎绰绰有余,神舞,神乐的能力特殊,跟我配合的话,足以面对任何情况。”
说话间,杜蔚国已经走到胡大姑娘跟前:
“当然,再加上你带着翔太还有千夜在外围策应,支援,绝对万无一失。”
该说不说,杜蔚国这孙子现在的领导力也猛涨了一截,面面俱到的点名表扬了所有人,一个不落。
果然,听到他的安排,所有人都露出满意的神色。
尤其是被重点提及的胡三和袁樱,更是红光满面,腆胸迭肚,傲娇的不得了。
只有胡大姑娘不满意,虽然没当众反对,落了杜蔚国的面子,不过脸色不太好,眼神冰冷。
杜蔚国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压低声音说道:
“胡大,三哥好面子,就让他去吧。”
“可是~”胡大姑娘还是有顾忌。
“胡大,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不过按现在的情况看,马萨尔,水蛭,还有虺教那群畜生应该是逃跑了。
你之前累得成那样,我是真心疼了,这趟就别去了,在外面歇着,帮我掠阵就好。”
杜蔚国的声音很温柔,说话的时候,还把手探到大狐狸的纤腰上轻轻摩挲着,这是独属于他们俩的亲昵动作。
胡大姑娘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好看了,眼神也柔和下来,甚至还多了几分妩媚。
女人嘛,都是哄出来的,杜蔚国趁热打铁道:
“胡大,大家最近都憋了一口闷气,进城杀几个杂碎,把这口气泄出来,好事。”
“切~说得可真好听,我看最想出闷气的就是你吧?想去就去呗,谁能拦得住你杜大官人?”
胡大姑娘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嗤道,不过听起来更像是小媳妇的娇嗔。
杜蔚国知道她不会再阻拦了,扭头朝胡三他们高声招呼道:
“咱们胡大当家的发话了,三哥,袁樱,神舞,神乐!”
“捡青子(刀),带齐长短喷子(枪),咱们马上进大围子(城),插(杀)了这些烂点子(杂碎)!”
好家伙,杜蔚国满嘴地道的春典(绺子黑话),听得胡三热血沸腾:
“哈哈哈,待会入了大围子,我喷子升点儿头道锅(开第一枪)!”
“哼,又嘚瑟上了,肚子里装不下二两香油的憨货。”
胡大姑娘瞪了胡三一眼,嘴上这么说,眼中却涌起笑意。
马德拉斯是个海滨城市,拥有几百公里的漫长海岸线,主城区也有30几公里,都在城东。
靠北的一段都是渔村,海面上停满了小渔船,中段是货运和客运码头。
最南边的十几公里依山傍海,是城里的富人区,沿着滨海路,修了很多漂亮的独栋别墅。
大多都是欧式的,道路两旁还种了婆娑的法国大叶梧桐,显得干净,整洁又静谧。
乍一看,仿佛到了欧洲某个沿海小镇。
只是如今,这里成了暴徒最集中的区域,群魔乱舞,乌烟瘴气,仇富嘛,很正常。
他们肆无忌惮砸开大门,闯进别墅,打砸视线里的一切事物,随地便溺,到处放火。
此时此刻,滨海路中段,一栋米黄色的三层别墅中。
十几个赤着身子,皮肤黝黑如炭,眼睛血红的暴徒,正嘶吼着把两个藏在地下室的女人拖拽出来。
两个女人一大一小,大的三十几岁,小的最多十四五岁,看模样,应该是一对母女。
她们的衣着华丽得体,皮肤白皙细腻,一看就是高种姓,而且还非富即贵。
别墅的院子,还有客厅俯卧着男人,有大有小,不过身下都蔓出大片暗红色的血液,显然已经遇害了。
事实一目了然,这群暴徒冲进了别墅,杀害了还没来得及离城的男主人以及家里的所有男人,如今又找到了女主人和女儿。
当下的天竺,种姓制度依然十分严苛,坚固的如同一堵无法逾越的天堑。
平时社会秩序正常的时候,像这样富丽堂皇的别墅,他们这群达利特压根都没资格靠近,甚至就连佣人和工人都不会用他们。
达利特是什么?不可接触者,天竺种姓制度五等当中,最底层的贱民。
在高种姓的眼里,他们或许比屎还脏。
能住上这种房子的,起码也是第二等的刹帝利,甚至有可能是第一等的婆罗门,而他们的下人往往都是吠舍,最次也得是首陀罗。
不过压的越狠,阶级间的仇恨就越强烈,只不过平时都深深的藏在心底,没有发泄口而已。
如今城里突发瘟疫,社会秩序瞬间崩塌,荡然无存,这些泥腿子们积蓄的火山似的仇恨,瞬间爆发了。
尤其是胡大姑娘的铁血封城手段,更是让他们崩溃,彻底被逼疯了。
“嘶啦~”
母亲的身材丰腴,她身上名贵绸缎缝制的纱丽,在撕扯的过程中烂了,顿时露出一大片雪白的皮肤。
“嘿嘿嘿~”
暴徒们顿时发出会心的笑声,黝黑肮脏的手,默契的朝女人抓了过去。
“哎呦!”
一个暴徒突然呼痛,他的头被人从后边狠狠的敲来了一下,其他人也愣住了。
“还没轮到你们呢,都特么给老子滚开!”
一个瘸了左腿的络腮胡男人,用连鞘赛施尔长刀当做拐杖,扒开众人走到了女人的面前。
“哈哈哈,帕利莎,你这个贱货,表子,我说过,早晚有一天,老子会让你跪在我们面前,求我淦你!”
瘸腿男人癫狂大笑,用刀鞘狠狠捅在叫帕利莎的女人身上。
很明显,他是这伙暴徒的老大,同时也是最白的,看样子应该是个首陀罗,也有可能是吠舍。
“库尔,毗湿奴一定会惩罚你的!”
帕利莎捂住被扯坏的沙丽,死死的把女儿护在身后,愤怒的诅咒着叫做库尔的瘸腿男人。
“哈!毗湿奴,梵天!只有你们这些得了足够好处的富人贵人,才会相信这些狗屁神明。
帕利莎,如果这世界真的有神,他怎么可能庇佑你这个恶毒的贱人穿金戴银,过得这么好?”
这两个人显然是老相识,甚至还可能有过一段不为人知的隐秘过往。
只不过现如今,一个嫁做了贵人妇,另外一个成了瘸腿的下九流,地位早已天差地别。
假使没有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或许他们永远都不可能再有交集,更不会出现眼下的局面。
“库尔,我是刹帝利,天生就是要过好日子,以前只是你一厢情愿而已。”
不难看出,帕利莎这女人没啥脑子,好像还是个坚定的种姓制信仰者,都到这节骨眼了,还在拉仇恨,激怒库尔。
“哈哈哈!一厢情愿!”
库尔笑得愈发癫狂,表情狰狞如鬼,满眼都是浓到化不开的仇恨。
“你们这些狗屎一样的刹帝利,不就是那些白猪的走狗吗?舔白猪的脚趾,你们到底高贵在哪里?
你们这些贪婪,肮脏的蛀虫,就想靠着杂种来的白皮,世世代代骑在我们头上是吧?”
骂着骂着,库尔突然瞥见帕利莎身后皮肤更加白皙娇嫩,楚楚动人的小女孩,眼中顿时闪过一抹暴虐。
“好!我特么先宰了你生出来的杂种!宰了这个小刹帝利。”
他一边怒吼着,一边抽出雪亮的长刀。
“不!”帕利莎再也顾不上春光外泄,猛地起身,朝库尔扑去。
“砰!”
库尔虽然瘸了条腿,但是动作很灵活,也很强壮,抬起一脚,把她踹出去几米远。
“贱货,你不用急,等会老子一定会好好淦你!”
说完,他就攥着长刀,铆足劲,朝已经吓坏,呆坐在地上的小女孩攮去。
“噗!”
库尔朝向窗口的左边太阳穴,骤然多了个指头大小的黑洞,右边太阳穴却爆出一个足有碗口大的血窟窿。
狰狞的眼神瞬间定格,一声不吭的软到在地。
“噗噗噗~~”
不等其他懵逼的暴徒做出任何反应,暴风骤雨般的子弹就像死神的镰刀,把他们一一点名爆头了。
最惨的一个家伙,脑袋同时挨了3发7.62×39毫米的钢芯弹的集火,烂番茄似的爆开了。
此时,别墅的围墙上,蹲在一排人,当然是杜蔚国带领的煞神众。
“咔嚓!”、
胡三麻利的换了个新弹夹,只是眉头皱得紧紧的,表情有点不对劲。
瞥了眼别墅里劫后余生,正相拥而泣的母女,他的声音有点发虚:
“妹夫,咱们现在到底是在行善?还是在作恶?明明是救了人,我怎么会有点助纣为虐的感觉呢?”
还不等杜蔚国说话,袁樱就理直气壮的抢着回道:
“当然是行善,我们刚刚从暴徒手里救下了两个手无寸铁的女人。”
“樱子,你懂个屁?”
胡三怪眼一翻,毫不客气的斥道:
“不是谁手里没刀没枪,谁可怜,谁就是好人,那娘们是高种姓,剥削阶级,平时估计坏事没少干。
而且听刚才他们俩之间对话的意思,她还是个水性杨花,始乱终弃的货色。”
“那也不能对小女孩动手啊!她又没犯错?”
因为胡三和袁樱是用日语对话的,所以神乐非常难得的开了腔,更难得的是她居然站袁樱这边。
神乐话少,有时候甚至一天都不说一句,跟哑巴似的。
所以她一开腔,别说胡三,就连杜蔚国都好奇的望向她。
面对杜蔚国的目光,神乐显得有些局促,不过还是硬着头皮说道:
“先生,种姓阶级什么的我不懂,但,但那个小女孩终究是无辜的。”
此时,恢复了一些冷静的帕利莎,正牵着女儿战战兢兢的站在窗口张望,她想看看到底是谁救了她们。
当然,这女人并没有报恩的念头,只是想试试看,有没有出城的希望。
“高种姓不是什么好鸟,但这些暴徒也不值得怜悯,趁火打劫,该杀!我们走!”
拍拍胡三的肩膀,杜蔚国一句话就定了调子,转身跃下围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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