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尽是读书人。
这句话即揶揄了文化,又歌颂了普通人。
实际上也确实是如此,每当到了国家生死存亡之际,有文化的读书人会“良禽择木而栖”,会“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而普通人往往会爆出朴素的爱国热情,用自己的一腔热血捍卫也许从来没有关注过自己的国家。
这么说或许有点断章取义,但纵观历史,那些赫赫有名的各种“奸”,往往都是读书人。
在原本的历史上,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战败的德国受到苛刻的限制。
在协约国的清算过程中,所有参与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德国人都必须受到惩罚,包括战争的起者,也就是德国皇室,以及“助纣为虐”的参与者,那些德国大型企业。
是不是“助纣为虐”已经没有必要讨论了,毕竟协约国是胜利一方,他们可以随意解释第一次世界大战。
这个结果对于的国人来说显然不是那么的令人愉快。
德皇被迫退位,德国境内的大型军工企业被拆解,包括生产火炮的克虏伯工厂,生产枪支弹药的莱茵金属,生产潜艇的维塞尔造船厂、日耳曼尼亚造船厂、伏尔肯造船厂、以及凯撒大帝造船厂,生产航空动机的宝马工厂,生产柴油动机的奥格斯堡-纽伦堡机械工厂股份公司等等。
当然了,这些工业巨头被拆解之后并不是消亡,他们有的转作民用,比如莱茵金属;有的重建生产线快崛起,比如克虏伯。
不管是转作民用还是重建,他们都对那些屈辱的历史刻骨铭心,进而死心塌地的支持纳粹。
和弗雷德里希一样,很多克虏伯人一生唯一的工作就是为克虏伯服务,成为这个庞大工厂的一部分,精通自己的本职工作。
正是因为有这些“零件”的存在,克虏伯才会成长为军工巨头。
或许因为这些技术工人或者是工程师的技术,离开克虏伯他们仍然能够生存的很好,但当克虏伯被迫面临即将被拆解的命运时,克虏伯人仍然能够感觉到深入骨髓的痛。
我能为他做点什么?
这是每个人都会问自己的问题。
人是世界上最矛盾的生物,或许在三个月之前,当生活出现问题时,这些工人都曾走上街头罢工,要求提高待遇。但当自己赖以生存的工厂要被迫拆解时,同样是这些人挺身而出,愿意用生命捍卫自己的工作权利。
或者说,应该是生存权利。
当生存受到威胁时,人不管做什么都是可以理解的。
于是聚集在克虏伯工厂门口的工人们情绪激动,他们大声鼓噪着,向车队直逼过来,就像是要动一次暴乱一样。
保护车队的卫兵列队迎上,但他们没有甚么气势,在工人们的进逼中步步后退。
正是因为军队的作战不力,才导致《停战协议》的签订,才会引眼前的这个局面,士兵们实在是没有底气面对任劳任怨供养他们的工人。
实际上,如果不是因为职责所在,士兵们甚至不愿意出营房。
士兵们无法坦然面对全世界,虽然军部到现在还没有认输,但很显然德国朝野都把失利的责任归结到军队身上。
德国战败的原因很复杂,没有强有力的盟友是一方面,过高估计的自己的能力,同时低估对手的能力又是一方面。
把战败的原因全部记到军队头上显然是不公平的,但没有人为他们说话,除了那位刚从法国“逃”回来的皇储殿下。
在这样的前提下,士兵们面对工人们愤怒的表情时,目光明显是游离的,这导致他们没有任何威慑力,动作甚至有点软弱。
眼看局面即将失控,克里斯托弗请现任的克虏伯掌门人古斯塔夫出面。
古斯塔夫之前是位外交官,德皇威廉二世亲自安排了他和克虏伯创始人阿尔弗雷德的孙女伯莎的婚事,以便更好地控制克虏伯。
古斯塔夫就是克虏伯现任的掌门人,很明显他在工人中拥有崇高威望,当古斯塔夫出面时,现场数万人顿时鸦雀无声。
自己的工厂即将被拆解,但自己却没有任何办法。哪怕是连自己这个工厂所有者都已经决定要放弃,反而是工厂里的工人自的组织起来保护工厂,这个事实令古斯塔夫无法平静。
古斯塔夫环视四周熟悉的一切,半响才用深沉的近乎哽咽的声音说道:“冷静点吧,我的兄弟们,这样解决不了问题。”
“先生,再找他们谈谈,会有办法的。”有工人在流泪乞求。
“我们不能看着工厂被拆毁,谁敢有这个想法,我就敲碎他的脑袋!”有人准备付诸武力。
“外交官先生,你不能因为这工厂并非你亲手所创就无动于衷!”有人割袍断义。
“古斯塔夫,你这个叛国者……”有人在叫骂。
不能说古斯塔夫没有威望,只是因为很多人为克虏伯服务了一辈子,在古斯塔夫还没有加入克虏伯家族时就已经开始为克虏伯工作,甚至是祖辈都在为克虏伯工作。
在那些“老资格”眼里,古斯塔夫才是外人。
“弗雷德里希先生,请选派几位工人代表出来,我们将召开一个闭门会议。”古斯塔夫目标明确。
哪怕是面对辱骂,古斯塔夫仍然没有动气,涵养确实不错。
“好的先生,但在结果出来之前,那些人不能进入工厂。”弗雷德里希也目标明确。
就在“兰芳代表团”抵达克虏伯工厂之前,有关“兰芳代表团”此行目标的传闻就已经满天飞,而且衍生出数个版本。
可以说成是忽略,也可以说成是故意纵容,反正古斯塔夫并没有出面解释,澄清“兰芳代表团”的目的,所以就有各种版本的流言在持续酵。
不能进入工厂,那么会议就无法在工厂内举行。
这不是问题,作为巨型企业,和雷诺工厂一样,克虏伯也有自己的酒店,于是会议改在酒店会议室内进行。
从酒店会议室的陈设就可以看出德国目前的物资短缺,会议圆桌中间的鲜花依旧盛开的灿烂,但墙上的装饰和墙纸已经有点陈旧,虽然如果不仔细看并看不出有精心修补的痕迹,但只是修补而不是重新装修这本身就是物资短缺的证明。
不重新装修并不能说明这是克虏伯公司比较节俭,事实上到了克虏伯公司这个级别,他们也不需要捣鼓那些故弄玄虚的东西粉饰自己的企业文化,只有没有底气的日本人才喜欢捣鼓那些东西。
其实德国产品和日本产品的质量算是各有千秋,但德国货给人的印象是“精密”,日本货给人的印象却是“精明”,这其中的差别耐人寻味。
“……综上所述兰芳公司将收购克虏伯工厂,组成新的‘法兰克’公司,并在法国科西嘉岛、兰芳大公国大庆市分设工厂……”会议室内,曾经在德国留学精通德语的隆承轩对这次收购行动作出解释。
与会的除了克里斯托弗、古斯塔夫、弗雷德里希和“兰芳代表团”的众人外,还有十几名克虏伯工厂的工人代表。说是工人代表,其实都是克虏伯工厂内分别属于各个生产研部门的管理人员。
什么什么?工人代表必须是工人?别搞笑了!
工人也是有阶层的,干了一辈子已经退休的克里斯托弗绝对比刚进工厂的小年轻挣得多。而如果从工厂中寻找工人代表,管理人员因为自身能力和职能范围本身就具有先天优势。
大庆就是位于婆罗洲的巴厘巴板油田。
荷属东印度已经被扫进故纸堆,那些类似巴厘巴板、苏拉威西、加里曼丹之类的地名肯定要更改,本身就有汉语地名的比如说泗水、椰城(巴达维亚)等地则是继续使用汉语地名。
因为巴厘巴板有油田,所以大庆就成了秦致远的第一选择,而另一个时空中的大庆此时是叫“安达县”,那里别说石油,连村子都没有几个。
“法兰克公司”是一家新成立的公司,听名字就知道,这是一家分别具有法国、兰芳、克虏伯三方背景的公司,这个名字的汉语释义或许有点引人浮想联翩,但法语拼写不会引起任何歧义。
听到隆承轩的解释,克里斯托弗等人面无表情。
无论隆承轩描绘的前景如何美妙,都不能改变克虏伯已经易主的事实。
“……在未来,‘法兰克’公司将在合适的时间重返德国,在德国重建‘克虏伯’。所以,为了保存技术能力和熟练工人,以便到时候能够顺利开工,现在克虏伯工厂内的工人可以选择加入‘法兰克公司’,工作地点可以选择在科西嘉,也可以选择在大庆市,对于这部分加入‘法兰克公司’的工人,除了他们自己的薪水之外,他们还将领取一份出差津贴作为额外报酬。”隆承轩不管克里斯托弗他们是否在听,自顾自推销新的“法兰克公司”。
对于这一部分,克里斯托弗他们听的还是比较用心的,因为这涉及到他们的自身利益。
德国人确实有优秀的纪律性,在隆承轩介绍的过程中,一直都没有人试图插话,这并不是说克里斯托弗他们对隆承轩的话没有意见,而是基本的礼貌和尊重。
“对于那些不愿意加入‘法兰克公司’的工人,我们为他们准备了一笔现金,当然了,如果不要现金,也可以选择等价的食品衣服等生活物资,物价水品参考四年前……提醒一下,要食品衣服比较划算,因为接下来,马克肯定会贬值的。”隆承轩用一个提醒结束了自己的介绍。
并没有人马上提问,克里斯托弗他们面面相觑,很明显都有些迟疑。
“那么,既然诸位都了解了我们的‘法兰克公司’,我建议咱们暂时休会,一个小时之后再继续如何?”深悉人性的张天运起身用法语说道,隆承辕担任同声翻译。
这当然可以,克里斯托弗他们也需要时间,用来评估“法兰克公司”的诚意,以及这些条款的利弊。
“那么,我这里有一些小册子,诸位可以看一下,这上面是我们公司的一些福利,每个员工都可以拥有。”张天运不失时机,拿着一大摞印刷精美的小册子分。
到目前为止,交流的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