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安澜双手叉腰:“从前在京中时,那些个世家子学业比我强也就罢了,但,我不能输给一个市井妇人!我决定了,我要去卖菜!墨言,派人把刚才那妇人找到,就说,明日起,她的菜由我来卖了!”
世子要去市集上卖菜?
不仅墨言,就连身后的侍女和近侍都惊住了。
墨言问:“世子……您是认真的么?”
“你瞧我长得像是很会开玩笑的样子么?”楚安澜叉腰问。
墨言眼皮狠狠跳动,求救般地看向叶宛卿:“世子妃……”
您管管世子呀!
叶宛卿唇边噙着一抹笑,温和道:“世子愿意去,就让他去罢,只是,要记得同那位老人家说清楚。”
墨言只好点头:“属下明白。”
他转过身去,找到一近侍,低声吩咐了几句,那侍卫便迅速离开,往卖菜妇人离开的方向追去。
叶宛卿又看向楚安澜:“市井生活,是极为辛苦和琐碎的,世子确定自己承受得住么?”
“不就是卖菜么?”楚安澜意气昂扬:“别人捡多少菜,我称好给他,再把价钱算好便是,这有何难?”
叶宛卿弯眸:“那我便预祝世子一切顺遂。”
“借娘子吉言!”楚安澜笑容灿烂。
这时,铺子老板已经取好干净的新油纸回来,用筷子夹起巧果包好。
叶宛卿不经意间开口:“临安膏腴之地,去年是个丰年,今年收成应当也不差,为何米价如此昂贵?”
老板闻言,叹了口气:“贵客有所不知,临安去年的收成的确不错,粮仓丰满,但今年可就不好说啦。”
“这是为何?”叶宛卿问。
老板看了眼逐渐黑下来的天色,声音压低了些:“贵客有所不知,今年,南边闹蝗虫呢。听说,好多地方水稻都被吃光了……
消息一传出,米价就蹭蹭往上涨,只怕,不光是稻谷,连带着麦子、粟、栗、黍、豆……价格全都要跟着涨。明年,百姓难啊!”
说着,又重重叹了一口气。
楚安澜看向叶宛卿:“闹蝗虫这事儿,我只在话本里面看到过,还从未经历过呢。”
叶宛卿道:“我也未曾见过。”
他们都是皇室的人,自幼便锦衣玉食,吃穿用度皆用的最金贵的,遑论缺粮……
想到此,叶宛卿又问老板:“百姓都知晓这件事了,官府应当也知晓了吧?这件事,可上报给朝廷了?”
“报啦。”老板唏嘘:“可是报给朝廷了,又有何用呢?顶多,朝廷会减免些赋税罢了。
可是,这个时候对百姓来说,减免赋税并无用处。秋收之后,粮食该涨价还得涨价,百姓该饿肚子还是得饿肚子啊……”
说着,将包好的巧果递上:“贵客尝尝。”
樱香和千禧立刻上前,将巧果全部接过,放在事先准备好的食盒内。
楚安澜伸手:“把那个糯米芝麻馅儿的递给我尝尝。”
樱香将巧果递过来。
楚安澜接过,掰下一半递给叶宛卿:“卿儿,你也尝尝。”
叶宛卿咬了一口。
糯米做的巧果,表皮酥香松脆,咬下去还有轻微的粘牙,里面的芝麻馅细腻浓香,口感软糯。
她弯了眸子:“味道不错。”
楚安澜边吃边道:“老板,这个再来十个!”
老板又笑着包了十个糯米芝麻味的巧果:“喜欢就多买点儿,明年啊,会更贵呢!若是买不着糯米,明年就没这个口味的啦。”
“那便再来些。”楚安澜道:“我给你个地址,你稍后派人送过去。”
老板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一定送到!”
蝗虫和粮价的事,并未影响到一行人的心情,楚安澜拉着叶宛卿,穿过热闹长街,跟随着拥堵的人流往河边去。
路上,到处都是卖花灯的。
到了河边,河岸早已人山人海,卖各种小食和河灯的小摊贩更是多不胜数。
和京城的节日相比,临安的节日更加热闹自在一些,没那么多规矩,游客也不必分三六九等。
河边挤着放河灯的,有锦衣华服的公子贵女,也有衣裳洗得泛白的贫困百姓。
谁也碍不着谁。
楚安澜兴高采烈地去买了许多河灯,给侍女和侍从们也都分了,才拿着剩下的两盏来到叶宛卿面前:“卿儿,来许愿吧。”
说着,他递上一只毛笔。
叶宛卿接过河灯和毛笔,望着头顶的璀璨星河,在河灯上落下两行小字——
四时和顺,五谷丰登。
写完后,她将笔递给楚安澜。
她笔力劲挺,字迹端正流畅,内容很好辨认。
楚安澜露出失望之色:“卿儿,今日是乞巧节呢,你就许这两个愿望么?一年一次,你都不为自己许个愿么?”
说着,可怜地眨了眨眼。
他满脸都写着:你写写我啊!快写写我!
叶宛卿忍俊不禁,认真又落下两行小字——
琴瑟调和,白首不渝。
楚安澜念了一遍,终于开心起来,还不忘提醒:“要写上名字,神灵才会知晓这是你的心愿。”
叶宛卿笑:“好吧。”
她又在河灯下方落了自己的名字。
楚安澜心满意足,也低头写自己的愿望。
谁料,没写两行字,他就抓耳挠腮,一脸痛苦纠结的模样。
叶宛卿顺着看过去。
原来,是字写错笔画了。
她假装没瞧见,镇定地收回目光,低头拨弄着河灯上的花瓣。
又等了片刻,一个相貌粗鄙、一脸凶相的路人问卖花灯的小贩:“毛笔呢?我还等着写字呢!”
小贩道四下看了几眼,指着楚安澜的方向:“笔在那位公子手里呢。”
那路人就不耐地过来催促:“你写完了么?你倒是快写啊!写完了把毛笔给我!”
见对方脾气不好,楚安澜自然不惯着:“催什么催?没瞧见我正在写么?走开些,别烦我。”
那路人闻言,也来了脾气:“嘿!我就真不走了,就在此处看着你写!”
说着,抱臂看了眼河灯上的字:“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哈哈哈……”
楚安澜瞪了他一眼:“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那路人一脸的鄙夷:“瞧你这模样,也不像是个不识字的啊?连个‘与’字都要写错,莫非是个小白脸?”
“你放屁!”楚安澜怒了。
那路人却并不畏惧,而是大喇喇地看向叶宛卿:“这位贵女,听我一句劝,不识字的男人,一无是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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