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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赵五条好汉参和了一把,帮着力破马贼。河北口音的汉子们得救了。
马贼败走。这群汉子受轻伤的喘息着抓紧时间处理伤口,没事的忙着查看倒下的同胞救治重伤员,看到战死的弟兄长眠异国荒野,再也不能和自己并肩贩马战斗,再也回不了家乡,都面露悲泣。
赵岳注意到,这伙人即使处在掩埋同胞尸体的深切悲伤中,仍不忘去追赶召唤死马贼遗留下的空战马。这些人没马,却很擅长骑马和控制马,遇险不乱,行事镇定有章法,很快把马聚拢,最后一算得了四五十匹,几乎把空马都从逃走的马贼手中抢召了回来。
这应该是伙来辽国弄马的高明马贩子集团……
赵岳思索间,那使枪的汉子跟着王念经来到近前,向赵岳行了个单膝跪的武士大礼:“小人河北竺敬见过沧梁公子,请容小人代弟兄们多谢救命大恩。”
声音低沉,感激中含有难忍的悲怆。
赵岳拉他起来,仔细打量间淡淡道:“同为汉人,本该守望相助,又是在异国它乡相遇,你们有难,我等焉能不出手,何谢之有?壮士不必客气。”
竺敬闻言呆了一下,半晌才道:“小人久闻公子大名,今日方知公子普济是真,恶霸是假。沧赵慈悲豪迈侠义家风果然更盛传闻。小人有幸认识沧赵嫡系后人,三生有幸。”
他望着赵岳,很认真地强调一句:“这是小人的肺腑之言,决无虚假。”
赵岳淡淡一笑问:“你们是马贩子吧?”
竺敬坦率道:“公子好眼力。”
“小人带这帮家乡弟兄往来辽宋贩马有几年了,多历凶险死难。今日之难只是其中之一。”
赵岳点点头。
他看到这伙人井然有序应对灾难的娴熟劲,已知这是群贩马老手。
竺敬却叹口气,神色略有无奈,声音低沉道:“俺的家乡。官府豪强横征暴敛。又有田虎之流作乱祸害。小人等失了田地,又不会做别的,就一横心仗着会些武艺,走了这条艰险生存路。”
赵岳对这说法不置一词。淡然道:“你们贩的马卖给了田虎吧?”
竺敬脸色微变,又很快恢复自然,坦然道:“不瞒公子,确是如此。”
见赵岳并无不悦之色,他反倒奇怪地问:“公子的兄长文成侯所辖清州开放贩马口岸。对贩进国内的马,除了合理收购极优良的好马外,其它马一概不收税不截留,不问流向,无论多少都全部放行,并且为马贩子提供客栈马场等便利。小人也是侯爷仁德马政的受益之人,心中感激,却一直不明白侯爷为什么要这么做。”
“侯爷是国之重臣,如今说是大宋举国百姓对官场寄托的唯一美好希望也不为过。敢问一句,侯爷难道不怕战马流入反贼之手。危及大宋统治?”
赵岳听了这话,不禁一笑。
竺敬的疑问只怕是所有大宋马贩子和反贼的疑惑。
他想了想,这么解释。
“竺壮士常来辽国,当知女真如今正打得大辽北军狼狈不堪?”
竺敬点头。
“嘿嘿。”
赵岳笑着,声音中却流露着一丝阴冷,说:“那你可知大辽过不几年就要完了,金军覆灭了大辽,接着就会把锋锐兵锋对准比大辽更富裕却更懦弱的大宋?”
竺敬一呆,随即身子就是一哆嗦,骇然道:“小小女真有本事灭掉大辽?”
赵岳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审视着竺敬。
他有点想起来了,此人在水浒中也是田虎手下的将领,似乎官职不大,但在和梁山军交战中表现不一般。至少显示了不一般的武勇,比许多排位高于他权力大于他的将领更出色。
这人在书中的结局,赵岳记不清了,眼下观察判断此人良知未泯,就突生了个小念头。
他望向南方,又淡淡道:“大宋军力薄弱。要对抗北方凶野铁骑,尤其需要马。”
竺敬懂了些。
文成侯施行如此马政,就是希望有更多的马流入大宋,鼓励更多想大财的人参与贩马。
事实上,赵公廉的马政非常有吸引力和鼓动性,不知有多少胆大敢拼的人参与了贩马。
竺敬平静了一下心绪,追问:“那(战马)流入反贼之手,岂不是更糟糕?”
金军若真能蚂蚁拱倒大象,灭掉大辽,完成奇迹,到那时,大宋内有强大骑兵反贼,外有野蛮铁骑入侵,内外交困,岂不是更容易亡国?我们这些百姓草民岂不是更要遭殃?
他现在有些后悔自己为获取更好利益贩马给田虎,随即又深深叹口气。
俺操心个屁呀?
俺和弟兄们只是平民百姓小人物,为了能有钱活得好点挣扎着用命换钱,国家大事,忧国忧民怎么也轮不到俺们这种蝼蚁身上。大宋上有享尽富贵的皇帝,下有嘴吃得流油的衮衮诸公、大头巾们主持,国家灭不灭是享受大宋权力好处的他们应该最担心的。
到时候混不下去了,大不了干脆也加入反贼,快活一天是一天,有运气,说不定不但能保住命活得滋润,还能混个富贵荣华锦绣前程。
对了,或者,文成侯能挽救危难,也可投奔他治下以图生存,也可从军杀敌赚功名。
总之,老子有武艺,乱世不愁没出路。
他在那胡思乱想,神色变幻不定。
赵岳看得清楚,进一步认清了竺敬的本质。
此人能为同胞百姓忧虑,还不是满手血腥罪孽的恶徒,尚可用。
那个萌生的念头也就越强烈了些。
“呵呵……”
赵岳轻笑了几声,淡然的眼神变得凌厉了些,引得竺敬回神,又说:“壮士有胆,可喜的是也有颗人心。”
在竺敬疑惑的眼神中,他稍点清楚些:“田虎之流能闹腾起来。还闹腾得这么欢实,正是大宋官僚群体性贪腐无度、治国变态无能造成的。贪官豪强成就了反贼,由反贼反过来积极屠杀抢掠他们当‘回报’,岂不是正应该?”
竺敬惊愕地盯着赵岳:你这么说。是不是和你的统治者家族身份不符啊?
赵岳却笑道:“至于你的疑问。我这么说吧。”
“在我大哥眼里,已经闹腾起来的河北田虎、淮西王庆和早晚会闹腾起来的江南方腊之流,不过是斩除大宋贪官污吏腐儒昏庸的屠刀,扫清陈腐,激汉民族血性。装配起齐心武勇的利刃。等这些目标实现了,我大汉民族有勇气和准备应对野蛮异族的铁蹄和弯刀,诸贼的使命终结了,也就该消亡了。有马又怎样?自有人一一收拾掉他们。”
王念经笑道:“只要马是流入大宋,在谁手里只是暂时的小问题。总是让大汉民族有了战马,民间有了武力与应变准备,怎么也比到时候一群懦夫只能用两条腿和四条腿洪流对抗得好。既然如此,我家侯爷为何不尽可能地放宽马政?何必管战马流入大宋四方谁之手?”
竺敬明白了赵公谦的马政意图,对文成侯的深谋远虑心生敬重佩服,
却又感觉赵岳的口气未免太大。丝毫不把田虎等枭雄放眼里,有小看天下英雄的意思,忍不住质疑道:“要是反贼里通外国,到时候投降了金军,当了侵略大宋的急先锋呢?”
他心里话:你大哥有志有能,却也知独木难支,改变不了大宋官场整体的腐烂,借刀清除太多贪官污吏,扭转局势,策略是好策略。可仅凭着清州一隅之地几万兵马,想支撑起大宋官场,扫清整个大宋的反贼,未免太自大狂妄。就算你有那势力。可到时候,你忙得过来吗?
再说了,你大哥当的是大宋的官,权力是皇帝给的,也能随时被皇帝拿走。
文成侯调离清州,没了兵权。又怎么办?
还不得被缠在腐烂官场眼睁睁看着反贼尽情闹腾坐大或投靠外国当帮凶?
闹来闹去,善意马政只怕最终成全的是野蛮外人。
赵岳淡淡地却坚定地笑道:“我向你保证,他们不会有机会的。”
竺敬心中不以为然,但没再多说。
这沧赵一门可不简单。赵公廉更是聪明绝顶,是大宋公认的不世出的大才。兴许人家就是有完全的布局和把握,就是能掌控得住局势呢?
他突然想起什么,向赵岳拱手道:“无论怎样,总要多谢公子仗义相助。”
一指那些马,
“马都给公子收好了,请收了。此地是马贼出没之地,逃走的只怕会引援兵随时回来报复,不安全,小人建议公子还是赶紧离开的好。我们也要赶紧走了。”
赵岳没想到此人为贩马拼命却居然舍得不要这么多不错的马。
“这些马,也可以说是你们弟兄用命换来的,你们收着就是。
竺敬摇头道:“没有公子的英雄手下相助,我等弟兄只怕今日要全栽在这,何来得马?既侥幸得命,就不要妄图过多还想着格外财。这不是小人该得的。”
说着又提醒催促道:“此地危险,公子万金之躯,还是赶紧离开得好。”
赵岳闻言,对竺敬有了更深了解,好感瞬间上升很大,想拉竺敬打入田虎内部当内线,却不好透露意图。
王念经对竺敬笑道:“你有所不知,以我家公子的身手,纵算千军万马之中,取上将级也如探囊取物。
马贼,乌合之众,人再多,再凶悍骁勇,只要杀了他们头领,没了主心骨和指挥也就散了。不必焦虑匆忙。不然,我们早离开了,哪会滞留此地闲聊这么多。”
竺敬再次愕然,有些不相信地盯着赵岳。
赵岳笑了笑,看竺敬手下已经收拾好了,这才挥手道:“马,我们用不着,你们只管收走。若走清州,若有人刁难你们,可报上我的名号。愿你们贩马顺利,财运亨通。”
说着和部下上马,护着车缓缓离开。
竺敬看赵岳真不图他们什么,不禁感动,急忙向死难弟兄的坟磕了几个头,祭拜一下,带弟兄上马,却赶上赵岳一行,说是都是南下,且有幸同路一会儿,又闲聊。
赵岳顺便向竺敬打听了一下大宋贩马的情况。
竺敬贩马多年,在这一行认识很多人,对这一行业确实了解不少。
“自侯爷整顿清州吏治开放边关以来,通过清州出境的商人越来越多。贩马者同样如此。只是这买卖是杀头的风险活……”
辽国查得严,贩马从业者多是想用冒险来家的普通百姓,本小,武力不足,只能摸出路,步行偷越边境,搞到马再骑着偷越回来,死的失败的不少,且绝大多数是小打小闹不成气候。
象竺敬这样的四五十人武装有力团伙,一次能贩运个几十匹,已经算是混得不错的。
但参与的人多,时间稍久,参与的人更多,流入大宋的马匹总量却不算少。
如今,大宋三大寇都积极参与贩马,却各有特点。
江南是多山多河流之地,雨水多,沼泽软地多,不适合大规模马战。
方腊部依赖步兵,不重视消耗大又不实用的骑兵,马贩主要以欺诈偷抢弄好马配给将领。
淮西王庆却很重视骑兵。
这也许跟他是京城人,有见识,虚荣心也强有关。
所部马贩是以人多的商团合法入辽境,用货款既买也偷抢马匹,重视搞到的数量,走量。
这二者都是通过畅通无阻的清州边关往返。
田虎守着云州府,知道宋军缺马的害处和骑兵对集团展的重要意义,极重视骑兵建设。
所部马贩也是以商团入云州境,但不买,货款派人偷偷送回,剩下的大部分人留在辽境专门偷抢战马,再骑着偷越河北那一带边境,玩的是野蛮活,把空手套白狼只进不出的恶霸强盗本色表现得淋漓尽致,但按出动和损耗的人手来说,成效不是很大。
因为主持此事的是田虎的两贪鄙又缺乏脑水的弟弟,田彪、田豹。
田虎,人看着粗旷豪气,很有雄主气相,却本质是穷汉起家的乡里恶霸,实际极小气多疑,手下又多是唯利是图不讲信义不是那么可靠的凶野狂徒,心里不放心把大批货物和款项交给别人去运做,只信任两依赖他的亲弟弟。
而田彪、田豹更舍不得花一个大子用于买马,仗着勇武自大,在大辽云州府看上哪匹马,玩硬的,又玩得不高明,常常成为契丹牧民甚至军队的追杀对象。
但二人生性如此,无法改变行事轨迹,办事不漂亮,小聪明却不缺,对田虎多狡辩。
田虎既不了解北边辽国的具体内情,也不会换掉积极任事的弟弟用不放心的人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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