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有天上掉馅饼中大奖的年代,有权有钱者必有恶势。
心术不正,骑在人们头上,以侵犯别人正当利益来家治富,都必定养着镇场子的打手黑实力。
国家统治还比较稳定,法纪还有约束力,想巧取豪夺,当官的光靠耍权力玩白手套是不行的,能直接凶暴强抢并代主背黑锅推卸责任的黑势力这把高效锋利凶刀不可或缺。
没权耍的就更需要黑势力来行事。
利用恶势力捞钱了家,反过来也更有能力养大恶势力挥更大作用。
如此,有权有钱者侵夺别人利益越高效,自身利益越能得到保障,越能上下勾结,手中的权力财富的威势放大了数倍,活得越威风八面。而养的黑势力也越强大嚣张得意。
这是个简单的循环与相辅相成。
太多时候,当恶官坏蛋确实比当好官好人更有面子,活得更畅快更够劲,甚至更有前途。
社会正气很难培养起来并保持下去,社会稍一变动,正气就雪崩般瓦解,邪恶气似乎一夜间就能遍布大地;好人需要社会鼓励赞扬保护才能有人愿意当,而坏蛋不需要社会做任何促使就有大把的人积极投入进去,就是这原因。
因此,八年抗战时期出现杀不完斩不尽的汉奸卖国贼恭顺倭寇的顺民,也就很正常了。
黑永康等将领边关带兵,喝兵血,畏战,搞得将士怨声载道军纪败坏无战心斗志更无报国之念不堪用,但手下不乏有本事敢拼命又效忠的恶势力武力小集团,那就是私兵。
他们需要私兵镇压被喝血的将士,需要私兵做见不得人的事,需要私兵保护家和财富在出巡或战乱时保护他们性命,在不得不硬头皮打仗时,也可把私兵安插下去控制军队并带队战斗。
绑架案涉及的其他贪官恶商们家中无不养着打手保镖甚至刺客杀手。
迅凑足了赎金,二百多万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不得不先拿出来,很是肉痛。
他们也不会单纯期望和依靠河间王知府派兵帮他们夺回这笔钱,心里其实盼着最好用不上河间官兵,不然,即使赎金追回来了,也必定被河间兵刮走不少,到时候能收回多少,太难说。
这年头,为国为民正经打仗,想调动官兵打起精神都得事先放大笔的开拨费安家银子。帮忙对付绑架案这种私事还要违法越境战斗,王知府和所部官兵又不是当代活雷锋,到时候肯真出力帮忙对付绑匪已经绝对够意思了,不打赎金主意趁机弄到巨大好处岂能干休。
这节骨眼上正是家养的私兵和打手出力建功的时候。
不用多说,各家就积极派出了得力人手加上官方的人混和组成两个队伍。
一个队伍是押送银子的,扮成商队为前队,有二百多个不乏精明的武力好手。负责带队的自然是熟悉战斗的军方人物,一个是兵马都监朱学仁的弟弟朱建青,一个是桑加禄。
前者武力可以,主要是够狡猾凶残,能主事,好随机应变和绑匪打交道周旋。
后者则是黑永康的私兵头子,忠心耿耿而骁勇过人,主要负责武力。
另一队由五百多人组成,负责不远不近跟着前队暗中保护赎金,并着机和前队一块儿对付绑匪抢回人质消除绑匪手中掌握的不利证据,明面上总的由正副总捕头负责带队,但并不是集中在一起行动,而是分成一伙伙,扮素不相识的普通过路客,并且在第二天一早先分散出城。
两队参与者没有一个是武力庸手,无不是手沾血腥心狠手辣的军中或江湖凶恶狂徒。
这样的势力,即使是遇到数量相当的强横辽军铁骑,硬战也有一定取胜的战力。
黑永康相信这股力量收拾包括沧赵家的绑匪甚至是田虎叛军小股精锐,都有足够胜算。绑匪别露面,露面就休想卷财逃走。
熟悉战事的将军都如此认为。不知兵的文人骚客郑居中自然也跟着有了信心。
这伙绑架案的受害者灰暗焦虑的心看到了希望,又狞笑着乐观起来,无不咬牙切齿着狠。
绑匪胆大包天,异想天开,居然把主意打到老子头上了,敢太岁头上动土?
我叫你投机不成反赔上卿卿性命。
你家人也得查出来千刀万剐死无葬身之地,如此方知道我厉害,令尔等后悔莫及。
绑匪限定的时间有限。
押送赎金的队伍不敢缓行,一路小心谨慎专行大路,尽可能专经不方便下手截杀抢掠和逃走藏匿的人多繁华之所,食宿住行能考虑到的细节都打起精神保持十二分警惕。
都不是什么好人,坏事干多了,自保也有丰富经验,很快顺利离开了安宁的沧州境,进入了河间府。
后队则分散开来,暗中紧紧跟进,各伙彼此保持一定联络,但和前队并不联络,以免绑匪派人暗中盯梢瞧出破绽而露馅。
进入河间府后,前队奔向最近的县城争取今晚在县城安全的食宿。
眼前是一片荒野,但道路附近只有些覆盖着开春返青野草的低矮丘坎,藏不得人,有几片能藏人的树林,但离道路都比较远,即使真有绑匪设下的伏兵,用强弩也攻击不到路上,更别说杀过来能不被及早现。
奸诈狡猾的朱建青骑在马上扫视这一带,不认为这种地理形势能有危险威胁到队伍,只是为了赶路才不时挥鞭催促队伍加把劲,并许诺到了安全的县城住下让大家好吃好喝好好歇息。
长得如现世恶鬼的桑加禄则瞪着凶睛唱黑脸,喝骂着因连日安全顺利而有所懈怠的队伍。
“都他娘的打起精神来,都他娘的,哎哟,哎哟哟……”
桑加禄如夜枭般的高声喝骂突然急变成了低声呻/吟。
朱建青诧异地扭头一瞅,就见桑加禄丑恶的大脸蛋子扭曲成一团越丑陋不堪,黑红的脸色在向灰白急转变,并有细密的汗珠子迅涌现。
朱建青一皱眉,“加禄,你怎么了?怎得脸色如此难看?”
“他/妈的。”
桑加禄暴了句粗口,面孔又是一阵扭曲,两手使劲按着肚子,眦着牙好一会儿才又说:“肚子突然好痛。他娘的,敢么是昨晚伤风受寒凉着了肚子。”
这时段怎么能病?
这无脑粗胚武力强悍,敢打敢拼,是此行的骨干武力保障,可千万别在这节骨眼上不给力。
朱建青腹诽着,张嘴刚要说点什么。
“哎哟,哎呀我的妈呀。哎呀,太痛了。哎哟,哎哟哟……”
桑加禄高声惨叫打断了朱建青要说的话,并一声接一声地惨叫起来,这会已是脸如死灰,细密的冷汗变成了豆粒大不停地滚滚而下,要不是这货够狠,马术够精,只怕已痛得栽下马来。
朱建青本就不是什么体恤人的善类,眼瞧着桑加禄顶不住了,心中顿时一阵厌烦暴躁。
真是关键时刻掉链子的家伙。
但再烦也不能任急需的这个帮手痛昏栽下马受伤,他立即喝令:“来人,扶桑”
他想让人扶桑加禄下马去一个马车上躺躺先挨一挨,加快前进,等到得县城才有大夫医治。
可刚说到这,他自己突然也捂着肚子,弯下腰控制不住地哎哟哎哟地连着惨叫。
肚子痛,腹中如刀绞,真的好痛。
这是怎么了?
莫非早饭吃坏了肚子?
朱建青咬着牙强忍剧痛,心思才一转,就听到队伍中突然哎哟、哎呀妈的痛叫声响成一片。
有几个赶拉银子的车的体质弱,耐不得剧痛,痛得一头栽下车。
其他步行的不是一个个弯下腰煞白着脸呼痛,就是干脆一屁股坐地上甚至躺地上打滚痛叫。
这只武力强大而作风凶残的有力队伍转眼成了失去战斗力的病号群。
痛得脸色煞白的朱建青听到叫唤声,强忍痛扭头一看,见所部成了这情形,不禁惊骇得脸色越煞白,感觉不妙,急张目四处观瞧,却一伸腰肚子更痛,痛得双眼模糊眼前一阵阵黑。
他咬牙努力想保持清明冷静,肚子却又是一阵更猛烈的刀绞般剧痛,脑子一迷糊就摇晃着一头栽下马来。
桑加禄再强壮,对别人狠,对自己也够凶狠,也是抗不住这种如生撕肠子般的剧痛了,尚能努力保持清醒不载下马,却还是痛得左右摇晃,在马上到底坐不住了,滚下了马躺倒在地。
这一颠,肚子更痛得厉害,不是人能受的,这员人见人怕的恶鬼骁将现在只顾着捂着肚子凄惨叫唤。
在一片离赎金队伍最近的树林中,黄钺通过望远镜把朱建青等人的凄惨丑态看得一清二楚,不禁脸露笑容却连连咋舌。
想不到天下还有这种利器能远观景物如此清晰明了,简直是纤毫毕现,无所遁形。
有此宝贝,单是用于打仗侦察就能便利多少!
天下都说沧赵人充满奇思妙想,聪慧强大,果不其然。
他咋舌也是惊叹这种对付敌人的手段,情不自禁地向旁边的徐谨一挑大拇指。
徐谨回以嘿嘿一笑。
郑居中、黑永康等打得好算盘,摸不准绑架案是谁做的,不能威胁赵庄相助,妄图以私家拥有的强大恶势力反击绑匪保护利益,派了个狡诈多疑的朱建青和凶恶骁勇桑加禄打头阵,暗中辅以强兵跟随呼应,以为凭此实力加百倍警惕小心就能达到目的抗住此遭大难扭转乾坤。
可你们再是到一地就包下整座客栈,再是严密控制监视厨师准备饮食避免被下毒,再是睡觉时安排人手严密巡逻防止被放迷烟弄倒,再小心谨慎考虑周全也没用。
我家二爷说过,科学知识就是力量。
杀敌,很多时候不需要硬干。
今早上的饮食很鲜美可口吧?
食欲不振的人也会不由自主多吃了不少吧?
不知道能让汤更鲜菜更美味的佐料,实际却是能让人美滋滋食物中毒的可怕东西吧?
不知道那些东西,凭你们的经验和手段检测不出有毒,而且需要随消化差不多才能作吧?
你们以为沧赵强大只是随口吹嘘说说的?以为沧赵只在沧州有根基实力?
嘿嘿,别说沧州大本营,就是西边的河间府、北边侯爷控制下的沧北四军州,以及临近的沧南,各行各业中多的是我们的人。
你有妙策,我们更有针对性高招哇。
让客栈潜伏的厨师当着你们的面下毒,你们却丝毫察觉不了,这太容易做到了。
徐谨一挥手,带着一百赵庄精干小伙扑了过去。
朱建青痛得此时已抱肚子满地打滚,朦胧间突然看到一伙蒙面人冲过来,心中大叫不好,挣扎着爬起来呼喊部下奋起拔刀反抗,自己却痛得根本站不稳,更不用说挥刀厮杀了。
性命危急间,人的意志毅力也常常暴到强大得不可思议。
朱建青很珍惜自己的享福小命,怕死得很,急眼中又想攀上战马忍痛逃走,不顾剧痛强伸直腰去扳鞍认蹬。
这一强行猛烈伸腰活动,肚子又是一阵恐怖的剧痛,痛得他差点儿昏倒,但他抗住了,手死死抓住了马鞍没倒下,浑身哆嗦着抬腿踩进脚蹬,一咬牙不顾一切地翻上马背。
来者是步行。
他的马是在防守清州时设法搞到的优良战马,就是为了有一天万一战场厮杀不利好方便逃走。
坐到马背,朱建青心中一踏实,尽管肚腹剧痛难忍,眼前黑,却抖擞精神咬牙策马就逃。
只要马跑起来,这伙未知的歹徒就休想追上了。
可惜,随着几声弓弦响,他的身体被几只弩箭射穿,在强大动能冲带下又栽下马。
这次,他不用再忍受痛苦了,转眼就死掉了。
死前仍惊骇:神臂弩?歹徒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是谁害本官绑架了……
后面的事,他没来得及想完就满怀不甘地咽气了。
赵庄小伙们冲到后,砍人的砍人,检查银子的检查银子,干得干脆利落,很快完成了打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