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赵佶万万想不到的是,用了个公羊务这个大才,清真山矿场倒霉了,他的大宋江山更倒霉了。
公羊务上任后感觉了解了矿场,大体能控制了一切,立即迫不及待地开始下手了。
他放弃京城的奢华威风生活到这个他心中兔子不拉屎的破地方就是为了快大把捞钱来的,早捞够早走。
对怎么从他最眼红心切的出产的铜上悄悄谋利,他一时还没琢磨出好门道,这需要矿场各部门要紧的人紧密配合,不是他的人想搞就能做的,但王碾这个将主以及管理矿场的主要管事,他一时摸不准情况没招揽收服好,他也不敢冒失地直接对铜产下手,否则财不成先被砍了头,为教训和逼迫主要障碍人员老实屈服听从配合顺便捞钱,他先从军饷和工人待遇上克扣。
反正下面的人也不知国家对矿场调拔钱粮的情况,多少钱粮军饷,完全是他说了算。
当然也不能明目张胆硬来。
借口是现成的。
公羊务这个奸诈商人也不是在见闻广泛的京城白混这么大岁数的,懂得不少,散播消息说:朝廷东有海盗肆虐沿海。内部,北有田虎南有王庆之流的贼寇大肆作乱。外部,北有辽寇抢掠,西有夏贼猖狂祸害。南部獠人也不安稳。这几年,大宋商业也越来越萧条,走私猖獗,商业税收一年不如一年,加上旱灾洪灾地震等天灾**不断,如今大宋钱粮异常紧张,拆东墙补西墙处处捉襟见肘,连西军的军饷都难以保障,没奈何,在此朝廷倍加艰难之时,只能要大家勒紧腰带省出钱粮供应军队保家卫国剿匪打仗。
这么一说,似乎是朝廷无奈之下减少了对矿场的供应。减少矿场将士和工人待遇放就变得很合理很自然。
公羊务把接收和管理调拔来的钱粮的差使全换成了自己家的人手,在钱粮到矿场之前就在外面直接提前截留和出售了贪污的部分,驻军去府城接收和押运到矿场的钱粮少了,似乎真就是朝廷财政太困难不得不减少了供给,矿上有怨也不该怨公羊务。
问题是:王碾这个将主难以长时间糊弄过去。而新调来的王森江洪以及下面的禁军绝大多数军官在京城时就喝惯了兵血。就象许多无耻不法社会现象一样,歪风邪气久了,搞得人麻木习以为常了,就成了合理正常的,连有良知的军官也不觉得喝兵血有什么不对不应该的。只是以前在京城,庞大的禁军上面有那么多公公婆婆,军中有那么多头头脑脑,都对军饷层层盘剥扒皮,还有层层约束,能落到这些军官手中来克扣的军饷太有限,也不敢太放肆。到了天高皇帝远的清真山,上面少了太多扒皮者和约束者,王森江洪二将又需要拉拢这些军官提供支持,不得不放纵他们,这下可是能放手肆意克扣了,贪婪一起,各级军官更不把将士当人了,胆子大的连本就减少不少的军饷又伸手层层狠剥,最后到将士手中的军饷自然就少得可怜,别说寄回家贴补家用,就是日常最基本的零花也不够,弄得将士们怨声载道。
为压制怨愤教训将士老老实实,王森江洪自己放不下喝兵血,得了下面的孝敬也不能控制和制裁军官们的贪婪,免得没人听招呼有事时指挥不动军队,就和各级军官默契地串通一起设法整治基层没油水可剥的兵头和广大将士。
练兵强军,这是最合理的借口。
每天把将士们拉出去轮流进行负重长途奔袭拉练,留守的将士也得大搞攻防演习和习武练军阵以及加强游泳等水战技能。
清真山中就有条不小的河穿过很大一部分山区通到黄河,方便运输铜锭和盗劫矿场,所以驻扎有水军,这时候也方便了贪鄙军官狠整水军。
文成侯快练出强军的一些方法早就流传出来,并且在边军中得到广泛实践应用。王森江洪等打的旗号就是德高望众大名鼎鼎的文成侯就是这么做的,方法有效,为向榜样学习,为强军报国,咱们清真山守矿军又职责重大,为有事拉出来就能战,战则打得赢,咱们怎能不这样搞?
不但如此折腾将士们,还按据说是文成侯采取的方法,对将士们训练表现进行严格奖罚,拉练垫底的队伍当天没饭吃,拉后的减少饭食,表现好的才能尽情吃饱。
原本,将士们军饷克扣了,饭菜质量大降,别说食有肉,就是油腥也少得可怜,但还是管饱的,粮食腌菜任吃,菜汤管够。对大宋绝大多数将士来说,当兵为的就是吃粮,若是饭都整体不管够,那可真要闹出兵变了。王森江洪都是老军伍,这个理都明白,再贪也不敢克扣那么狠,这下一搞所谓竞争,实际是变相把将士团体分裂了,有饭好坏能凑合吃饱的,有极少数能吃好得能撑死的,吃饭凭个人本事,有了比较,看到更惨的,这部分人怨气不大,又占主体,军队就闹不起来了,有吃不上饭的,军官们趁机又能贪掉一些军饷。
关键是这么一整,将士们每天被整治得精疲力竭有皮没毛的,没精神头多琢磨闹事反抗争待遇了,不得不忍气吞声,只求军官们放自己一马,别再这么狠练,更别没饭吃。
本就吃不好,体质差体力弱,老这么狠练,还不练死人命还背着笑名白死了?
在练兵中死掉的可没有朝廷抚恤。
京城禁军普通将士如今都是殿帅高俅从全国各处抽调选拔来的青壮,不是个个高大粗壮也是选出来的强壮有力的,有的会手艺,能为高俅做各种活赚钱和变相贿赂高官拉关系,有的是习武当兵好苗子,更有的武艺不错甚至本就是精通厮杀的精兵。
大宋展到现在,外有强敌,内的强寇,危机四伏,国家安全形势越来越严峻。嚣张强横的海盗更是危及江南甚至东京。
这一切,一方面是大宋统治者自己拼命做虐作死搞出来的,一方面是沧赵集团有意逼迫汉人自强和移民刻意造成的险恶。
这种严峻形势下,为大宋不倒能长久享受荣华富贵,为自己的前途和小命着想,高俅也不得不注意分点心思训练一下禁军加强一下京城防卫力量。为捍卫京城水路安全以及出海打击嚣张海盗响应皇帝旨意,还在东京金明池预备和训练着四五万水军,海船战舰则在江州的浔阳江上调集几乎全国的造船人才正秘密积极打造,已造了不少,只是还没达到出海攻击的规模,加上海盗船利势大肆意纵横长江珠江浔阳江等大河,无可阻挡,宋军连沿河哨卡都立不住,为防止好不容易抽钱聚人手打造的新战舰和船厂被海盗察觉和深入内地肆意抢掠破坏,朝廷目前还不敢亮出来新战舰。
这次追剿驱赶上岸抢掠的海盗也没动用战舰。高俅只是带了两万水军,想着就机练兵和有机会歼灭一部分海盗抢到战舰证明功劳。
东京金明池虽然面积不算太小,但就这么个风平浪静的水池子能练出什么能抗住大海风浪的精锐水军?
想凭此和海盗争锋,毁灭海盗设立在海坛岛等的沿海据点,甚至妄想跨海远征海盗在海外的老巢,纯属天方夜谭。
但大宋朝廷君臣无知无畏,还就抱有幻想和极大信心,就恨恨等着战舰成就之日,派遣水军和禁军步军大举出征一举剿灭海盗帝国,不但清除隐患好好解恨,还能从灭国中获取海盗四处劫掠积累起来的巨额财富和稀世奇珍。
这里面可作的文章多了,大宋朝堂的文武官僚们都瞪着贪婪的眼等着到时候从中狠捞好处。皇帝赵佶也眼巴巴盼着。
无论如何,如今八十万京城禁军总算有点兵样子,起码有点战斗赏识和素质。
但整体上,京军就是一群待遇比其他兵种高却缺乏严格有效训练的散漫大爷兵,当军痞二流子懒散惯了。派来驻守清真山矿场的禁军骤然被天天狠练,哪受得了这个,先屈服了,一个个乖乖的。
占驻军绝大多数的五千禁军老实了,剩下的三千原守矿厢军,地位和待遇本就比不上禁军,形势比人强,这下也只能低头。
王森江洪等军官治住了军队,得意了。但没人是傻子。谁比谁聪明多少?
大宋如今的情况就明显摆在那。
国家困难?
皇帝还在大搞花石纲,不但不收敛还越加大到疯狂。官僚们的待遇也不见降低半个大子,反而有日益增长的趋势。
哦,皇帝有钱肆意挥霍在花石上。国家有钱供官僚们享用和挥霍。轮到我们就没钱没粮了,要我们这些本就穷苦的、为国出力应该得到更多扶持关照的人勒紧裤腰带省出钱粮供应别处,和国家共渡难关?
你它妈的糊弄谁呢?
真当我们是底层无知无识的傻子呢!
无非是当我们好欺负。
驻军将士心中怀恨。矿场工人就更愤怒了。
采矿、冶炼,先不说矿难风险,单说这活本身就是极其艰辛劳苦的,需要充沛的体力精力。
新来的总管不但大幅降低待遇,弄得工人粮食都不够吃体力溃乏,工钱更是少了太多,直接危及到周围的随矿家属的生活,却还要求加大开采量提高铜锭任务,说什么在国家危难关头要咬紧牙关振奋精神艰苦奋斗为国家做更多贡献以显示大家的忠君爱国节操?说什么过了这段困难时期,朝廷记得大家的功劳,到时候欠的会补上并且加倍偿还?
问题是这么搞,我们这些卑贱苦工和家人随时会矿难死劳累死饿死,有没有命能熬到朝廷君臣良知现想起我们的那一天。
命硬熬到了又如何?
看看忠心耿耿劳苦功高的周大人落得和配罪臣一样的下场,看看忠心守矿多年却被无情踢回老家自生自灭的那些凄惨驻军甚至军官,鬼才相信朝廷这帮吃人不吐骨头的玩艺会对草芥矿工能有善待和补偿之心。
下场铁定只有更无情更惨。
但,身为草民,愤恨没用。不想死,不想造反,就只能任官僚们摆布。
当惯了京军军官或商人,王森江洪公羊务等不知厉害,将主王碾久在清真山,却是深知矿场人的凶暴齐心。这么多矿工若是怀恨闹起来,驻军又怀恨不愿出力弹压,千万别出事勾起矿工的怒火不愤,一出事就必定是塌天大祸。
公羊务贪点不要紧,宋官都贪,象周川这样的清正官员太少,几乎绝迹了,但这么狠搞下去越贪越大,绝对不行。
出事了不只是公羊务等人有的必定要掉脑袋的问题,他这个没有相爷当靠山能脱罪的草根将主必定是最倒霉的那个。
为此,王碾多次找公羊务理论,为将士和矿工争待遇,但都无功而返。
公羊务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况且就是要以此逼迫王碾老实顺从配合他,哪会听进去。
他和王森、江洪紧密勾结在一起,架空王碾并威胁,对管理矿工的官吏就更不放在眼里了,黑手不收,反而变本加利。
王碾也是暴脾气,西军出身在边关练出来些硬骨头和自信,自恃资历军功武力和领军能力,当将主多年也养成傲气,善待将士也有威望能拉住军心,不怕威胁。公羊务与王森江洪的威胁与逼迫,没把他这个将主放在眼里,激起他的怒火和对抗情绪。
就这么僵持了半年多。王碾突然生了一场重病。
被误了窃取铜产大财却皇帝不点头无法弄走正恨得牙痒痒的公羊务这下找到了报复机会和方法。
他盛情邀请王碾到家中做客,理由说是意识到错了要设宴道歉赔罪。
王碾自然不信,但上官有请,他的病也见好了,坚持一下能出门应酬,不得不前去拜见。
席间,公羊务好一番诚恳,但目的就一个,狠灌王碾喝烈酒争取喝不死也要喝成伤退,这样就能名正言顺拔掉王碾这个阻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