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生激发的潜能，跑得再快也不可能快过战马，也不可能持久。

溃败的渤海军如无头的苍蝇在茫茫原野满怀茫然惊恐绝望的向南乱窜，

随着金军在飞溅的雪中如魔鬼腾云驾雾般凶残追杀，在死亡的大恐惧下就变得什么也不顾了，明知道有武器反抗才更可能活下来，却纷纷丢掉了，只为更方便逃跑，一路南逃，武器甚至妨碍奔跑的棉衣都脱了扔了，倒是方便了穷疯了红眼猛追而来抢东西的金军杂胡和野人，渤海军越跑，武器和身上的东西越少，已经顾不得就算逃脱了没了棉衣什么的会不会在茫茫无人区活活冻死，金军穷鬼们则越追越富，刀枪弓箭有了，鞋子穿上了，棉衣有了......越追越精神，一点没因为东西的负累感到跑得慢和不便，只感觉暖和舒服了，没了以前的饥寒痛苦绝望，很满足，不对，他们感觉还差了一样：贴身穿的能更暖和的衣服。

野人们既不种麻也不会织布，根本没有麻衣棉布衣可穿，就是把兽皮凑合一弄就套在光溜溜的身上，光里光当的透风露肉，哪里能保暖好，也就是习惯了，抗冻才没死绝。

以前，野人们生活在西伯利亚森林或孤立与外界隔绝的海岛上甚至不知道还有内衣这东西，如今知道了好处，而这东西渤海人身上就有，现成的，扒下了自己就能穿上，加上夺的棉衣冬天就不冷了，夏天也不热了，有薄薄衣服穿了，不用大热天照样穿脏臭能熏死个人的难受兽皮了，这太诱人了......

更重要的是，抓到了渤海人，征服了渤海人，以后就有人能为自己当奴隶织布做鞋子了，就能有源源不断的衣服鞋子穿了，还有本族不会做的好吃的，婆娘孩子再不用穷酸痛苦了，更不用丢人了，我也能使唤奴隶，也是酋长那样的体面人了......好处太多了，前景太诱人了，这哪能放过.......越发追赶得有劲有精神，美好的愿望无疑比逃生的欲望更有威力，野人们似乎根本不知大战一场的疲倦，也不知寒风雪野狂奔的艰难，能始终紧追着目标中的渤海败兵不断屠杀抢掠，快得不比战马慢多少.......充分显示了野人和文明社会的人有什么不同。

野人就是耐造啊。

只可怜了渤海军，好不容易幸福立国了，自由了，终于自己说了算了，却快乐满足没几个月转眼就领袖死了，很多大官大将也死在了首山，剩下的当官的有的不知跑哪了，其它的同样在绝望的原野上跑路，往日的威武高贵骁勇无敌智珠在握......都没影了，狼狈得丧家之犬都不如，豪华体面盔甲长靴此时反是拖累和最显眼的标志，被金军盯着杀鸡一样......还不如普通小兵的自己，自己呢，战前满怀激情、信心、希望甚至轻狂自大却变成了心一个劲下沉，只剩下奔跑中的绝望。

他们不知道就算能逃回国内又能怎样。

根本挡不住金军，压根儿就不是一个战斗力层次，金国还没动用真正能打的猛虎野兽女真兵呢，仅仅一群大杂烩乞丐野人就能轻易打败渤海人，哪还有指望？折腾来折腾去，还不是得落入金国之手继续当奴隶甚至被肆意屠杀掉？

还不如当初老实当辽国的奴隶族没造反呢........骗子！高大王是骗子。那些高官大将都是骗子，说什么金国不行了，天命在我渤海人......都是骗人的......可恶可恨，该死，死得好.......为啥没早点死掉，害得俺们小人物空欢喜一场落得.......太惨了，太吓人了.....

这种无骨墙头草种族就是这样，得志时就猖狂不知天高地厚了，失意时就怨恨本是带给他们利益幸福希望的人，这个人不论是本族精英领袖还是仁义相助的外国......他们都只会忘记恩义只顾怨恨........

但怨恨没有用，何况怨恨错了对象，心劲和体力都使错了地方。

他们最应该的是愤怒返身舍命杀掉敢毁灭他们一切希望的金军。

以数万精壮汉子的优势，哪杀不了仅剩下的不到一万人的更疲惫不堪的金军。

都是野蛮民族，人与人的能力能差多少？女真人也不是铁打的，砍一刀照样得死。杂胡野人金军更是不那么骁勇敢战，都很怕死，一遇到了敌人凶强反抗不惜同归于尽，杂牌金军立马就得吓坏了，就会变成金军崩溃惨败逃跑了.......

可惜呀.......

那么，结果只能是狂奔出十几里实在逃不动了，一头栽倒在雪地上任金军肆意屠杀或处置，认命了爱咋地咋地吧。

金军也累得够呛，

战马都呼哧呼哧鼻子猛喷着热气......在雪地奔跑与平时是大不同的，战一场再只奔行了这么点路也累了。

完颜翰鲁、完颜阇母满脸胜利的得意狞笑，喝令渤海俘虏放下武器后，任部下狂呼喜叫着强扒渤海人.......然后把惊恐等待命运裁决的渤海军绝大多数都放了，随这些既无武器也无马匹食物棉衣鞋子的凄惨失败者自由而去爱上哪上哪，若能不死，最终还是金国的奴隶。只挑选留下了五千最强壮的汉子当俘虏负责回程打扫战场收捡武器一堆堆抱回去。

金军则焕然一新，身上穿着渤海军的衣服鞋子帽子，腰间挂着渤海军的刀，手里拿着渤海人的枪，背上背着一包包抢扒得的东西，马上驮着更多更大的包袱，有不少的杂胡和野人感觉枪不顺手，还拿着用惯了的土造狼牙棒......一个二个兴高采烈，完全忘记了寒冷，也无视了死伤之惨烈恐怖现场，无视了金军自己也战损的近一半人，没有悲痛，只有胜利的喜悦、抢掠的快感，满心只升起更强烈的屠杀抢掠征服野心..........

押着运战利品的五千俘虏顶风艰难回到首山。

完颜阇母看到战利品已经打扫干净的山脚下原野，不禁满意的嗯了一声。

之前攻山追杀渤海军轻松缴获了渤海军全部战马，有六千多匹，可是并不能全用上有力的追杀渤海逃兵，因为部下的野人步兵几乎都不会骑马，只有本部女真兵和幸存的那点草原杂胡军能用上战马，所以留下了近四千匹马，又因为急于趁势追杀敌人，就把多余的战马暂时丢在了首山这，其中大半就丢在山脚下，现在全不见了，不是跑了自由了，听听山上寨子中的马鸣声就知道是已经被留守营寨的那二三百女真收回山寨养着了，武器等也是这些人收拾的，真是勤快的好兵，这才是我大女真人的优秀.......

等到向山上走，看到山上横七竖八到处是死尸，有金军的，更多的自然是渤海人的，尸体仍在那，但武器等战利品也差不多收拾干净了，证明了留守女真不负责追杀却在这其间也一直没闲着了，完颜阇母就更满意了。

完颜翰鲁也极满意，笑着对完颜阇母说：“小子们没忘本。我大女真就是如此勤劳英勇懂事，就是这么优秀。这一时期，天命在我大女真。无人可与我大女真争锋。辽国不行。渤海杂种更不行。哈哈.......”

畅快之极的大笑。

女真兵跟着大笑。

都很骄傲自豪，都对未来充满无尽的美好希望，影响得打了胜仗并且收获满满的杂牌金军也跟着欢乐开怀大笑。

完颜阇母自然也得意幸福大笑，但笑着笑着突然收敛了骄咨狂态，看看南边，若有所思道：“听说南边的宋国遭受海盗祸害更惨，人口武力暴降，也虚弱不堪了。但那是个文明发达极聪慧有能的民族。不知对上我大女真的兵锋行不行。”

完颜翰鲁却想也不想就冷笑一声道：“辽国不行，宋国？汉人？哼，更不行。

你看看投效咱们的那些汉人，除了满肚子鬼心眼和一张嘴，他们还有什么？

打仗靠的是力气是勇猛不怕死。心眼多，嘴能说，那能挡得住刀枪快马？”

完颜阇母想了想狗一样只会谄媚为自己效劳的那几个汉人学者才子幕僚，一个个全弱鸡仔一样，也不禁赞同的嗯了一声，笑道：“说得好。那些汉人那还是辽国的，上百年来沾了辽人的一些凶野习性，却也仍是那么懦弱虚荣可笑，以此想来，宋国汉人会更不堪。若是我们打败了契丹人灭掉了辽国，剩下的南边汉人，宋国.......哈哈哈哈”

完颜翰鲁大笑接口道：“自然是手到擒来。”

“想想看，那些宽袍大袖迂腐坏了脑子，只知诗酒风流自大傲慢的宋官，弱得小鸡仔一样，连咱们大女真的女人小孩都不如，怕是开战一看到我大女真英雄的凶猛无敌气势就吓瘫了，哪还敢有勇气抵抗？宋国，只怕翻掌可灭。”

“嗯！”

完颜阇母越想越有理，不禁开心小声道：“到那时怕是根本不用我大女真精锐南侵。只咱们统治的杂胡和野人就能杀得宋人血流成河，灭掉宋国。不用劳咱们的人再辛劳死伤了。用这些杂胡野人拼宋人互耗，咱们的族人就等着享福就行了。”

说着说着，两位金军大将不禁心领神会的开怀大笑。

从二人的谈话中可以看出金国还远没灭亡辽国呢，却已经放眼天下，野心更大，准备把宋国也一并吞并了......

话说，文明先进极度繁荣富裕的宋国更让金国统治者眼馋。

那里有最适合生存的气候，有肥沃的土地，有吃不吃尽的粮食穿不尽的好衣服住不完的舒服华美房子，有无数能工巧匠......汉人太聪明能干了，却唯一不会的就是打仗，人那么多却迂腐老实可笑太不能打。这样的国家民族正是最适合当奴隶的，是天命的最优秀奴隶族群，得天命眷顾的大女真岂有不顺天取用之理？

不灭宋奴役汉人是逆天，必受上天惩罚。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大女真的未来就是那么美好........

正快乐畅想间，突然，完颜阇母心底一寒，野兽本能一样的预感和警觉有危险，想也不想就扭身猛向马侧一趴，但还是稍晚了点，一只冷箭嗖还是射中了他扭身显得突起的那条臂膀，箭力之强劲，幸亏他冬天穿得多，又是内皮甲外铁甲两层甲护身，否则这一箭就能一下子击碎骨头极大可能废掉他这只臂膀。

与此同时，完颜翰鲁也同样猛向马侧俯下，

因为同样有一只利箭射向他的后心，但他更年轻，反应更快，这一箭并没有能伤到他。

二人顾不得察看到底是哪里的什么人敢潜伏在首山这偷袭暗算自己，同样就势滚下马，不能继续在马上高高显眼的当靶子，都躲在马后，以战马先遮挡保护好自己，再观察情况不迟。

至于自己的千挑万选出来的宝马会不会成为替死鬼箭下亡魂，他们连考虑都不考虑。

爱马却关键时毫不顾惜，这不是战场生存需要，而是就如同他们在历史上抢到了宋国最美丽温柔的公主却丝毫不珍惜，照样野兽般肆意摧残折磨玩弄很快折磨死了一样，他们只珍惜自己，只在乎自己的兽性是否顺心快乐，其他的，无论是人还是动物都只是工具和随意糟蹋毁灭的玩艺，唯有如此才能极尽满足更尽兴的享乐和破坏欲，在有限的生命里尽可能多的弥补女真人遭受的太久的悲惨.......他们都是人形的野兽，只知疯狂杀戮破坏发泄.........不能按人的正常标准衡量和看待。

在这个时候偷袭金军的只能是打着黄雀在后主意的梁山军。

暗算完颜阇母的是梁山诸将中最擅射的绰号铁头蟒的光头胡人赫连进明。

偷袭完颜翰鲁的是赫连进明关系最铁的，也是一块潜伏在山道侧积雪伪装中的酷毒蟒周兴。

射击距离相当近，仅仅只有三十米稍远点.....不能再近了，再近没足够的积雪能提供雪下潜伏，而且也容易被并不缺乏警惕和观察力的高级猎手女真人察觉有疑看出破绽......可惜二将都是擅射的，在这么近的距离偷袭，本很有把握，却还是没能得手杀掉两金军主将。

完颜翰鲁、完颜阇母的战场感应也太敏锐了，反应也太快太有经验了，不愧是这世间最出色的猎手。

也或许真是这时期天命只钟情于女真，上苍让完颜翰鲁、完颜阇母这两位女真开国并立稳脚根需要的骨干大将不会那么早早轻易死掉，二人也就能幸运的逢凶化吉，逃过这几乎万无一失的夺命一劫。

有时候，世事就是这么奇怪，某些人就是那么命大有福令人感觉神奇不可思议，似乎真有鬼神在暗中护佑......

随着二将首发，埋伏山道两侧的梁山军紧跟着开射，箭如雨下飞向挤在山道上的金军.......

潜伏首山静候战机，至此梁山军终于露出了森寒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