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海中,刘欣雅理了理被清风吹得有些乱的头发。
“大哥哥,你好。”
空桑一愣:“你是刘欣雅?你怎么”
“很意外吗?我能够在这里跟你沟通?”
刘欣雅微微侧过脸,手指向远处。
“你看那里。”
顺着对方指着的方向,空桑看到那远处的天空中,竟出现着外界的画面。
“这里是我的内心世界,我当然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刘欣雅摘下一朵向日葵,一步步走到空桑面前。
“所以,我也知道你们为我做了多少。这个送你。”
空桑没有犹豫,接过对方手中的向日葵。
淡淡的清香,让空桑焦躁的心态也平复了不少。
“刘欣雅,外面现在很混乱。如果你在这里,那外面的是谁?”
刘欣雅笑道:“语言有的时候是苍白的,我还是带你重新看看吧。看看那个时候,我的生活。”
说着,眼前的花海出现无数花瓣。
花瓣迷了眼睛,转眼而过,两人已经来到一座校园。
这里,正是空桑等人去过的第三初中。
刘欣雅指了指不远处,操场跑道上,一个小姑娘跪坐在那里掩面抽泣着。
四周,则站着许许多多其他的孩子。
看上去,似乎是同学?
“刘欣雅,都怪你!你爸爸对你严格就算了,为什么非要将我们的体育课都改成考试!”
“就是,全都是因为跟你在一个班级,音乐、美术、体育,我们都上不了!”
“我们可羡慕其他班级了,你为什么不去其他班上!”
一声声的质问下,为首的一些孩子自然是怒目而视。
还有一些孩子似乎欲言又止,但似乎又有些畏惧什么,不敢开口。
还有些,则幸灾乐祸地看着,似乎这一场欺凌对他们来说,只是有些趣味的戏剧而已。
空桑看向身边的刘欣雅,却见刘欣雅依旧维持着那温柔的笑容。
“这是欣雅小时候。准确来说,是初一的时候。”
“作为父亲,因为自己的女儿考入了自己工作的学校,自然会申请去女儿的班上担当班主任。”
“想必,你也有过这种体会吧。初中后,学业开始紧张。体育、美术、音乐,这些看上去在中考没有优势的科目,或多或少都会被停止。”
“当然,学校自然不会那么说。可老师们,都是这么做。”
刘欣雅的话让空桑深以为然,空桑不禁道:“可是,正因为大家都知道,这算是某种程度的‘惯例’,为何还要欺负你呢?”
刘欣雅笑了笑:“大哥哥不必有顾虑,想说什么说就是了。”
“当然,如果这个班级所有的孩子都是在一个‘阵营’,他们只会在背地里说说自己老师的坏话。”
“可是,欣雅不一样呀。她就是班主任的女儿。也是班主任更加严苛对待班级的原因。”
“我们且不说这种教育方式是不是对的。但是心智不成熟的孩子,自然会将欣雅当做是‘罪魁祸首’。”
空桑沉默了,校园欺凌有的时候就是这样。
有的如同周辉,是明面上的,通过肉体的暴力。
但这种,其实也是最好解决的,让家长出面也好,报警也好,最起码有明确的方向。
可还有一种是软刀子。
他们并没有上升到会损害对方身体的程度,可是言语的谩骂、班级的孤立,这种以内心为突破口的伤害,却比肉体的疼痛来的更加钻心!
就像现在,没有人上前动手。
但是,围成一圈的指责,所有孩子的孤立,让一个同样心智不够成熟的孩子如何去排解呢?
很快,似乎是上课铃响了。
众人快速跑回了教室,只有那弱小的欣雅擦了擦泪水,自己站起来,缓缓走向教室。
空桑想要上前,却被刘欣雅拉住了。
“这只是我记忆当中的画面,你看的到他们,他们却看不到你的。”
“好了,我们再去教室看看吧。”
说着,刘欣雅带着空桑,一步步跟在初一的欣雅身后。
这节课是语文课。
课堂上,欣雅表现的很专注,也很认真。
但坐在欣雅身后的孩子,却开始将草稿纸揉成一个个纸团,然后丢在欣雅衣服的帽子里。
欣雅缩了缩脖子,没有理会。
身后的两个孩子却掩嘴笑着,一种恶作剧得逞的笑容下,越来越多的纸团开始丢进去。
一开始只是干净的草稿纸,后面变成一些带着灰尘的废纸。
渐渐的,欣雅感觉到了帽子里的重量。
她只能一边看着课本,一边将帽子里的纸团悄悄拿出来,然后带着一种自己也不知为何的心虚,看了一眼老师,将纸团迅速丢到自己的抽屉里。
空桑不禁道:“为什么你那么担心被老师发现?”
“因为被欺负的孩子,很多时候,很善良。很多时候,也很善解人意。他们都不想给老师添麻烦。想着,也许只是几个纸团,就忍忍吧。”
“其实,大部分家长在面对这样的问题时,不也是希望孩子忍忍就过去了吗?”
刘欣雅的话充满了平静,却让空桑浑身一颤。
一种莫名的伤悲,让空桑鼻子有些酸酸的。
却见上课的欣雅将纸团一点点丢入抽屉之后,其身后的孩子反而变本加厉起来。
甚至将一些橡皮碎屑、胶带都开始往里面丢去。
终于,语文老师似乎发现了什么,轻咳了一声。
欣雅浑身一颤,头埋的更低了。那两个孩子这在悻悻然地停止。
明明看上去只是一些恶作剧,可却让空桑感觉心头有些闷闷的。
“这个场景对应的是不是现实中那第三幅画?”
“第三幅画?”刘欣雅微微歪着头,忽然笑道:“那是第一幅。”
空桑一愣,旋即一拍脑门,暗骂自己糊涂。
当时这张画是在最下面,他理所当然以为这是第三幅。
实际上,那副画是最早完成的,所以才被放在最下面而已!
空桑说道:“画面上,掩面的女孩,周围满是动物脑袋的同龄人。那些同龄人,其实就是这些同学吧。”
“那些食肉猛兽的,代表就是孩子们当中最喜欢欺负你的。”
“一些杂食的,代表的是把这一切当做戏看的。”
“还有一些草食动物,则代表的是可怜你,却不敢帮你的。”
刘欣雅没有回答空桑的话,手一扬,那副画竟然就出现在了其手中。
看着画面上的自己,刘欣雅的笑容依旧维持的那么完美。
仿佛这一切在她眼中,已然是过眼云烟。
“大哥哥你参加过同学会吗?”刘欣雅忽然问道。
空桑一愣,旋即点点头:“高中的参加过。”
“嗯,那你被欺负过吗?”
空桑张了张口,最后无奈地点点头:“不过没有这么严重。”
“嗯。那你再面对这些欺负过你的人时,你会怎么样?”
空桑仔细想了想:“如果说心里完全没有怨怼,那是骗人的。但似乎为了这些翻旧账,又好像有些有些让我自己觉得太消耗我自己的情绪了。”
“那他们呢?”刘欣雅看向空桑:“那些欺负过你的人,跟你道歉了吗?”
空桑摇摇头:“他们反而像是一种回味童年一般的感觉,跟我说着这段经历。”
忽然,空桑笑着摇摇头:“说真的,也挺好笑的。被欺负的人心中还有伤疤。欺负别人的人,却反倒‘看破世情’一般,在那里感叹。真是”
“真是讽刺,对吗?”刘欣雅抬头看着那语文老师:
“老师是个好老师,可是,却也无法为了不那么明显的欺负,就摆出一副训斥的姿态。”
“所以,严格来说,没有人能够帮你!”
空桑不禁道:“可是,你的父母”
“嗯,他们的确很在乎我。可是,在成年人的思路中,孩子们之间这样的行为,真的会让他们放在心上吗?”
空桑张了张口,却无法说出肯定的话语。
实际上,不论是自媒体还是很多书籍,太多的证据表明,成年人眼中的欺凌那是要上升到“安危”的程度的。
而更多的,如这种恶劣的“恶作剧”,家长不会在意。
“所以,他们犯了错,他们有罪。欺负别人的人,是大错。旁观的人,也犯了错。摆出一副同情你的人,更是大错特错!”
说着,刘欣雅将手中的画撕成了碎片。
空桑没有阻止,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一直挂着笑容的女孩,实际上已经痛到了骨子里。
破碎的画落到地面,在顷刻间燃烧殆尽。
而眼前的画面,也随之燃烧起来。
紧接着,眼前的画面变成了一个屋子。
看到这里,空桑大概有了了解。因为在刘欣雅家中的仪式里,他也看到过。
这就是刘欣雅的家。
此时,欣雅似乎鼓起了涌起,用略显稚嫩的声音跟刘岩说着自己在学校面临的情况。
但哪怕是这样,她依旧很贴心的没有把“原因”告诉刘岩,哪怕这个原因就是他!
然而,刘岩漫不经心地听着女儿的诉苦,说出了一句让很多孩子伤心了一辈子也忘不了的话:
“你不理会他们不就好了。你就不能坚强一点?这种小事情难道还需要我帮你出面吗?”
这一刻,空桑仿佛听到了身边刘欣雅内心碎裂的声音。
如同精美的瓷器终于承受不住内外的压力,开始出现一条条无法修复的裂痕。
下意识的,空桑抓住了刘欣雅的手。
刘欣雅一愣,却见空桑没有说话,但眼神和手中传来的力量,无一不是在担心着自己。
这一刻,笑容似乎也无法维持地很好了:
“你还真是一个善良的哥哥啊”
【作者题外话】:大家可能觉得校园霸凌一般就是上升到肉体、勒索。
但实际上,很多人应该都经历过,如文中所写的问题。
也许这些恶作剧单单从力度上是构不成霸凌的,因为家长的认知观念和孩子不同。
但是,很多时候压垮孩子的,也恰恰是这些看上去好像没什么力度的恶作剧。
尤其是一些不擅长言辞,性格柔弱的孩子,这样恶劣的玩笑更会逐渐的变本加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