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林镇内。
姜雪婵拨了个电话:“喂,征老板,现在方便聊聊吗?”
“哦?看来金刚杵你已经安排好了。不愧是苗王啊,这才过去一晚上。你手段这么利索。”
姜雪婵喝了口水:“征老板,这回你也算是不知不觉当中,将我和赶尸人拉下水了。”
“呵呵,堂堂云南、湘西两脉的主人,还会害怕他化五座的报复?”
“不害怕。但是,我也不想惹麻烦。”姜雪婵笑道:“所以,征老板今天得给我交个底。”
电话里,征老板却似乎知道姜雪婵的用意:“你想知道,那三世因果的结局?”
“没错。先前你让我去治疗刘正业的时候,只是告诉了我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可这两日我细细想来,才察觉当年的故事,其背后的结局和真相。征老板,你恐怕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此,便带来了一个问题。如果你早就知道事情的原委,为何还要让我和打更人费尽心思来这里调查,甚至不惜和白琴苏她们发生冲突。”
征老板笑了笑:“那么,苗王察觉到了什么?”
“我猜那桥洞上的剑痕,是陈涛,也就是当年唐朝时期的奚宣留下的,对吗?”
“哦?何以见得?”
“征老板,瞒者瞒不识。我昨天白天在那里仔细查探了一下。按道理来说,如此简陋的桥梁,怎么可能历经这么多年还不会破损?”
“那么,这件事情,就只有两个可能。”
“第一,这桥是后续改建过的。但我问过镇上的人了,并没有相关的记载。”
“第二,这桥已经不是桥了,是类似镇压水脉的媒介吧!”
电话里传来一阵笑声。
“不愧是苗王,猜测的这么准确。不错,那剑痕是当年的奚宣留下的。”
“当时的法海已经油尽灯枯,没有办法阻止奚宣。奚宣以剑痕为引,将自己一身血元化作两份,注入到桥梁之中!”
“有白琴苏、青湘吟留下的法力,加上奚宣以自己为祭,桥梁便隐隐有了奚宣的执念。最终,化作了镇压水脉的替代品。”
“原来如此。那么,征老板你真正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调查这件事情的真相。你就是为了让空桑重新体验一次他在唐朝时期的记忆?”
“不是记忆,而是前身。”
“既是前身,就该如过眼云烟,何苦记得?”
“呵呵,这件事情,就不能告诉你了。”
“好,那此事不提。我还有一个问题。白琴苏、青湘吟、陈涛、空桑,四人如今都在当年紫金钵内的一点灵识之中重演当年之事。等到他们回来,如何自处?”姜雪婵又问道。
“你可能误会了这紫金钵的力量。那点灵识的确可以让他们回溯不假,但并不是从第一世开始一点点度过。”
姜雪婵眉头一皱:“这话是什么意思?”
“比如说,空桑可能会知道自己和白琴苏有仇。但他是如何成为太史令身边之人,这一块的记忆在那紫金钵之中是不存在的。”
“说到底,那点灵识之中保留的,不过是一些当年的记忆碎片而已。只不过关于他们四人之间主要的部分,都在里面罢了。”
姜雪婵听明白了:“也就是说,他们更像是亲身体验了一把‘电影’当中的精华片段,至于片段和片段之间不和谐的地方,会被自动抹除?”
“不错。所以,他们回来之后,彼此的牵绊不会被前身影响。更多的,可能是如同旁观者一般感叹三声?”
“苗王,缘起缘生,缘生缘灭。”
“这三世因果,看似是空桑为主,实则关键点在陈涛一人之身。”
“第一世,陈涛放了白琴苏、青湘吟两人,承担了她们的恶果。他的罪孽,已经消了。”
“第二世,在宋朝。演变的故事就是如今的《白蛇传》。虽然本质上还是有区别,但最终空桑付出了代价,偿还了他的孽债。自此,法海圆寂。”
“白琴苏、青湘吟两人,虽然在陈涛第二世付出了一部分代价。但,这不够。”
姜雪婵眉头一挑:“言下之意,兜兜转转。如今,轮到她们姐妹俩付出代价了?”
“苗王,镇压水脉的手段,已经全部要失效了!”
姜雪婵心头一颤:“你打的竟然是这个主意!难怪过去了这许久岁月,你才将第三世的因果拉了出来!”
“你和走、善恶司、邪心教究竟是什么关系!”
“呵呵,苗王是害怕了?”
姜雪婵露出一丝苦笑:“早在我布置痋蛊牌之局,和你见过第一面之后,我就知道你不是凡人。可如今看来,我的想象力,依旧是浅薄了。”
“我想,现在我要退出已经是不可能了,对吗?”
姜雪婵叹了口气,不等征老板的回复,便挂断了电话。
此时,门铃响起。
门外是一个青年,身体瘦长,皮肤有些黑,娃娃脸的他看上去就像是个还未出校门的大男孩一样。
但若是有道行的人在此,便能发现这青年,一身尸气!
在看到眼前之人时,姜雪婵总算是松了口气:“等你若久了,王磊。有你这个赶尸人在,我也就能稍微放心些了。”
玄之又玄内:
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的蟒河,他扪心自问,只是为了报仇!
可是为何到最后,仇怨未消,反倒是赔了自己好友一条性命?
或许有人是能给他答案的,比如密印寺的师傅,比如永明禅院的那位扫地僧。
可是,他最后没有选择回到密印寺,也没有选择回到长安,更没有选择回到杭州。
他扮演着一个没了神智的孤魂,所过之处的喜怒哀乐,似乎再也不能激起他一丝的悲悯心肠。
他苍老了,头发变得花白,身材变得佝偻。一身暮气,宛若随时会撒手人寰一般。
但是,桑不在乎了。
最终,他兜兜转转,在润州停下了脚步。
许是走累了,也许是福至心灵,他在润州边上的一处山林当中隐居了起来。
他想着,就这样一个人,依山傍水的,孤独的过完残生,似也是不错的。
这一日,桑被一阵铃铛声惊醒。
睁开双眼时,他的眼前坐着一名少女。
少女二八妙龄,身着素纱,赤着双脚,如玉脂一般的手臂上,戴着一串好看的铃铛手镯。
少女面容清冷秀丽,看着桑的眼神,似有怀念,似有叹息,似有怜悯。
“你是谁?”
因为长期的不与人交流,重新开口说话的桑,感觉有些吃力。
“你老了。”
桑一愣:“你”
“当年,我曾问过你,你要怎么选择,是生,还是死。”
不明所以之下,一阵若有若无的记忆开始点点回溯。
似乎那是在水漫洛城之后,自己奄奄一息的时候。
朦胧中,好像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
空桑自问,自己当时有没有回答,已经不记得了。
毕竟这件事情过去了百年岁月,当时又是一个重伤在身、神情恍惚下的一个小童儿,哪能记得那么清楚。
“看来,你忘记了。也对,毕竟都过去一百多年了。”
“你当时哭着和我说,你想选择生。但你要的生,是大仇得报之前都能一直活着。只要报了仇,是生是死,都不重要。”
桑瞳孔微缩:“我的长生之躯,是因为你!”
“其实你并不是什么长生之躯,我只是用一种特殊的玉石延缓了你的衰老。”
女孩翻开掌心,那是一颗珠子。光泽透亮不说,轻轻一敲,质地更是清脆悦耳。
桑不禁问道:“这是玉石?”
“听说过玉晗吗?这是自西周开始的仪式,最早是用玉覆盖面部。后来,人们将其做成了十分精致的大小,在死者下葬时,放于口中。”
“他们祈求用这种方法,可以让自己得到第二次的寿元。”
“玉晗我自然知道。但玉晗一般不都是蝉的形状吗?”
“是的。可是经过雕刻的玉晗,几乎没了灵性,再好的玉也都无法让人实现长生的心愿。我手中这颗,却是受风雨洗礼,自然雕琢而成,算是我们那里的特产吧。”
桑有些困惑:“那你这是”
“你本立地成佛,通达魔王波旬之道。可你复仇心切,以七星之力燃烧道行根基,导致你体内的那颗玉晗承受不了,最终破碎。”
“所以,你的身体便恢复到了老年的状态。等到你血脉之中残存的玉晗之力全部消散,也就是你逝去的时候。”
“但是,你现在只要再服下这颗玉晗,你的容貌虽然不能回来,但你依旧还能长生。”
“还能长生。”桑自嘲一笑:“我如今长生,还有什么意义?”
“你不想复仇了吗?”
“复仇吗?”桑看向那女子:“你一定不是凡人,那请你告诉我,这件事情,我对,还是错?”
女孩有些不解:“我不太明白,你为何要将别人自愿付出的代价,归于自己的错误。你的朋友,是自愿为了爱人,为了你牺牲的。”
“本质上来说,这和你要不要复仇,并不是一件事情。因为,对象并不是同样的人,不是吗?”
桑呼吸一顿,他有些不能理解女孩的想法。
对方的语气并不冷漠,可是说出的话,却理智的几乎不带有一丝人的情感。
女孩见状,又说道:“如果我告诉你,你的朋友还有活下来的可能呢?”
桑顿时露出希冀之色:“这是真的吗?!”
女孩点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因果需要承担。”
“他帮助了身怀恶果的爱人,虽然要付出代价,但归根究底,这件事情的对错和他无关。”
“所以,他会死,但是不会永不超生。虽然魂魄凝聚需要一点时间,但有朝一日,他会回来。”
“至于白琴苏、青湘吟,你们缠绕的因果还没有完全解开。”
“就算你现在死了,在未来的某一天,你们还是会遇到。”
“由水漫洛城开始所产生的孽债,不理清,你们谁都无法解脱。”
【作者题外话】:小科普:
润州就是镇江的古称。
另外,关于玉晗,其实最有名的就是我们所成的金缕玉衣。
本身在人死之后覆盖这种玉质产品,就是为了有第二次的生命。
最开始是金缕玉衣,后来是面具,再后来就有了玉晗。
之所以把玉晗都做成蝉的形状,是因为有“蝉蜕”的说法。
寓意可以如蝉一样,有第二次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