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瑶回a市已经晚上七点了。
年三十晚上,路上的人流瑞增,路上迎新的人很多,两三结伴,很多小情侣也结伴去江边放烟火。
a市对燃放烟花爆竹管制挺严格的,很多地区都不允许燃放。
街道两旁也早已张灯结彩了。
纪瑶回了公寓,看到对面的房门紧闭,早先上楼的时候发现宋泽铭屋子并没有开灯,应该是不在家。
她之前说过,今晚去他战友家一起过年。
这个时间应该在吃饭吧。
纪瑶在飞机上面简单的吃了点,此时也不怎么饿。
十点多,纪瑶接到了宋泽铭的电话。
“我刚刚给夏夏打视频,怎么没见到你,夏夏说你睡觉去了?怎么回事?三十晚上不跟着他们一起玩?”
纪瑶走的时候叮嘱了洛以夏他们,让他们不要告诉宋泽铭她回了a市。
他们都以为纪瑶匆忙赶回来是为了跟宋泽铭一起过年的,也以为纪瑶是要给宋泽铭惊喜,所以一个个都乐意隐瞒。
“今天累了,所以就有些困。”
纪瑶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漫天霓虹。
彼时家家户户聚在一起迎接着新年,看着春节晚会,或者和朋友在一起守岁。
微微开了窗,夜风吹在身上,凉的很,也让纪瑶更加得冷静。
“累了,就早点休息,今天是不是跟着夏夏一起去疯了?听说你们前几天还去了庙里?不是不信这些吗?”
纪瑶笑了笑,缓声道,“陪着夏夏去的,随便玩玩了。”
“有时间就跟着夏夏多出去玩玩吧,总待在家里太闷了。”
“嗯。”
“我明天就过去,到那边应该是夜里的,你自己早点睡,不用等我。”
“好,我知道的。”
又聊了几句宋泽铭匆匆的挂了电话,她听到那边有人在叫他。
纪瑶今晚睡的很早,明天早起她还有要去的地方。
夜里一直睡的不是很安稳,许是装着事,一直都在做梦,夜里甚至被热的一身汗,给惊醒了。
梦里的笑脸也一直挥之不去,纪瑶抓紧心脏的位置,有些疼。
做的梦让人印象深刻,代入感很强,梦里她放佛变成了左琼。
日记的内容很形象生动,纪瑶看了那些,做这样的梦也不足为奇。
轻轻的开了一盏睡眠灯。
起身靠在床头,蜷着双腿,安静了很久。
凌晨梦醒了之后,纪瑶就睡不着了。
靠在床头假寐了很久,直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初晨微弱的白光透过窗帘照射进来。
纪瑶像往日一样起床洗漱。
甚至还画了一个精致的妆容。
……
宋泽铭昨夜喝了酒,跟着一群战友们凑在了一起,宿在了酒店里。
生物钟很准时,即使宿醉后头隐隐的发疼,他还是起的很早。
洗漱的时候,盯着梳洗镜里面色不虞的男人,脸色确实很难看。
宋泽铭开着水龙头,不拘小节的朝脸上扑水。
楼下集合的时候,宋泽铭看着面前的这群人个个脸色都差得很。
明明都知道今早要去做什么,可昨夜一个比一个喝的凶。
宋泽铭也难得失控,也喝的多了。
坐车去烈士陵园的路上,也沉闷的很。
大年初一,即使是早上路上也堵起了车。
辗转许久,几人才到了目的地。
买花的时候,宋泽铭最终还是挑了一束红玫瑰。
江舟微微按着宋泽铭的手,“换白菊吧。”
“小琼她喜欢这个。”
“今天她父母会过来,看到这个或许不舒服。”
宋泽铭闷声很久,做后还是抱起了一束艳丽的红玫瑰和一束白菊。
弯弯绕绕走了一段,来到了墓碑前。
照片上的笑脸依旧,模样也依旧,似乎被定格了一般。
他们过来的很早,赶上的可能是最早的一班。
宋泽铭弯腰轻轻的把红玫瑰放在了碑前,又把白菊放在了时文碑前。
红玫瑰在一众白菊中显得格格不入。
“小琼小文,好久不见了。”
宋泽铭在怀里掏出了手帕,半跪在地上,一点一点的擦拭着墓碑上面莫须有的灰尘。
清晨的露珠打在石碑上面,很快就沾湿了宋泽铭的手帕。
一群人久久矗立不愿离去。
心里诉说着千言万语。
陵园里渐渐多了脚步声人声,今天来扫墓的人挺多的。
“你们先回去吧,我再待会儿。”宋泽铭站的笔直,微微垂首,轻声道。
许存刚想出声,被江舟一把抓住了胳膊,“好,宋哥我们先下去。”
江舟转身离开之际看到了不远处的一抹衣裙。
一时间也没在意跟着一行人离开了。
宋泽铭站了很久,久到太阳都伸展出来了,照射在他宽厚的背脊上。
“小琼,我想来和过去道别的,对不起,这次我真的喜欢上了别人,我不想再伤害她了,以后再来,我就不带玫瑰来了,好不好?”
“我蹉跎了你那么久的岁月,一直都不愿意接受你,大学时,回首之际发现你一直都在我身后,那时觉得一个女孩子追了我这么多年了,好像也不再忍心拒绝你,所以我们再一起了,在一起的一年,你那么开心,我看着你的笑脸我也很开心,你那么容易满足,有时候带你去喝杯奶茶给你买了个小玩意你都能高兴很久,真好,我真的很怀念那段日子,但过去了就是过去了,结束了就是结束了,虽然我一直不愿意面对,小琼,我们这次真的结束了。”
“余生很长,但下一秒的事谁都说不准,你是我一辈子的梦魇,亦是我夸不去的鸿沟。很早以前你问过我为什么不喜欢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我想我大抵喜欢的就是纪瑶吧。”说罢宋泽铭轻轻的笑了一下。
一只腿跪在地上,伸手抚上了照片。
“你应该是不想见她的吧?见到了估计也是生气,还是不让你们见面了,你说我是不是很不是东西啊?这种时候竟然还希望得到你的祝福?要不然你托梦骂我吧?在梦里揍我一顿也行,我知道你打人很疼的,但我应该是受得住你几拳头的。”
宋泽铭笑着调侃了几句,触碰着左琼的眼睛,心里默默道,“小琼,再见了。”
这次是真的再见了。
纪瑶站在远处,盯着半跪在地上宋泽铭。
他说的话,她一字不落的全听见了。
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
她起的很早,只是路上堵车严重,没想到一过来就和这群人碰面了。
别人的重逢她打扰不了,只能默默地站在远处,观望着。
她听到宋泽铭说的那些,眼泪就不受控制。
这次他是真的放下了吗?
纪瑶抬手擦泪的瞬间,便有人走到了她的身边。
纪瑶有些错愕的看着江舟。
“没想到真的是你。”江舟笑了笑。
纪瑶看了一眼宋泽铭的方向,与江舟离开了稍许。
宋泽铭起身,行至时文碑前。
“这回你是不是该偷着乐了?一个寝室的你什么想法真的当我不知道吗?多少年的兄弟,我还看不出来你嘛?只是你不愿说,我也不便揭露而已,只有小琼这个傻子还以为你只是为人热情,才愿意帮她一直追我,他们说你其实可以逃走的,只是却没选择跟着他们一起撤离,因为小琼对吗?”
“我竟然还在想着下辈子,下辈子别管什么兄弟了,喜欢就自己去争取,我说的这是什么话啊,下辈子一生一世一双人吧。”
……
纪瑶跟着江舟走了很远,直到确定二人在这说话宋泽铭不可能发现才开口。
江舟盯着纪瑶怀里捧的鲜红花束,有些讶然,“没想到你竟然和宋哥一样。”
纪瑶低垂着眼眸,伸手轻轻的抚上了玫瑰花瓣。
“宋哥和小琼的事情你知道的应该不多吧?”
纪瑶没说话,她知道的应该算多了吧,毕竟她看了左琼的日记。
“我认识小琼的时候是在学校里,我们虽然不是一个班,但是宋哥很有名,校草风流人物吧,左琼性格开朗,不管外面的人怎么说,她喜欢宋泽铭的心理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每天也不知疲倦得跟在宋泽铭的身后,大学时的宋哥性格不像现在这般好相处,那时候年轻,心高气傲的谁都看不上,左琼追他确实也吃了不少苦。”
“宋哥这个人之前是真的讨人厌,一点机会都不给人家小姑娘,拒绝的也很明确,也不吊着人小姑娘,虽说这样干脆利索,但是也是真的伤人,后来总归他俩是在一起了,具体的我们也不清楚,在一起没多久她跟着宋哥进了部队,又分到了一个小队里。”
后面江舟说的一切,纪瑶其实都是清楚的,甚至知道一些比他还详细的事。
纪瑶紧紧的抱着花束,最后问,“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那晚上,许存喝醉了,说了让你和宋哥都尴尬的事。”
“我没放在心上。”纪瑶摇摇头。
“这些年我们心里都不自在,但是最难受的应该就是宋哥了,他不但和左琼在一起,而且和时文大学时还是一个寝室,关系也很好,双重打击,谁都受不住。”
纪瑶约摸是知道他为什么要和自己说这么多的。
“我们都希望你能和宋哥好好的,这些年他承受的太多了,和你说这些也是希望你能体谅他。”
纪瑶笑了笑,看着他道,“我会的。”
“左琼和时文离开了之后,那几年宋哥在部队里过的很苦,每天拼命的训练,好几年一直都在外面跑任务,很多危险的地方也是第一个冲了过去,那时候我们都以为宋哥是想跟着他们一起离开,所幸一切都过去了,他也遇到你了。”
……
纪瑶抱着玫瑰,一步一步的上了台阶心里依旧惆怅。
宋泽铭已经离开了。
两座墓碑前只摆了很多的白菊。
纪瑶把玫瑰放在了左琼的碑前,和宋泽铭的那束并排放在一起。
又把白菊放在了时文的碑前。
最后重重的弯腰敬礼,这是对烈士的尊重。
纪瑶又回到左琼的墓前,沉默犹豫很久,从口袋里拿出了手串。
郑重的放在了碑前,再次弯腰敬礼,什么话都没说转身离去。
夏夏说这个手串是保平安的,所以她去求来了,带着诚意。
匆忙乘坐飞机回来,也是为了能在这天把手串送过来。
下辈子希望你能平安喜乐。
纪瑶下到最后一阶石阶的时候,怔住了身子,看着不远处一席黑衣的男人。
宋泽铭微微抬头看向了纪瑶。
“你怎么……”纪瑶话没说完。
宋泽铭便已经向她走了过来,“回家吧。”
二人视线相对,纪瑶心里有着千言万语,最终只汇聚成了一个字,“嗯。”
回家吧……
路上,纪瑶屡次的扭头看着开车的男人。
最终问他,“你为什么什么都不问我,不问我为什么去哪里,不问我不应该在三亚,不问我……为什么骗你?”
宋泽铭此时正开车,闻言轻轻出声问,“那我现在问你你为什么要骗我?”
“……”
“你还是先问我为什么会去哪里吧。”
“好,那你说吧,为什么去哪里?”
纪瑶有些无语的看了一眼宋泽铭的侧脸,然后说,“想去看看你一直都放不下的女孩子。”
“现在看到了吗?”
“看到了,知道你为什么放不下了。”
“是不是自己给自己添堵?”宋泽铭无声的笑了笑。
“才没有,只是想去见见她,下次不去了。”纪瑶一向都是知道,情敌见面分外眼红的。
不管左琼现在在不在了,不管怎么说她俩喜欢的都是同一个男人,怎么说也应该是情敌了。
左琼肯定也不希望)见到她的。
宋泽铭一时间没接话,很久之后才开口,“我想她是希望看看你的,毕竟小琼她这个人不服输,爱比较。”
纪瑶听了这话半晌都没理解意思,等反应了过来已经开始气急败坏了,“你这话的意思是我很差,她看到我了就能放心了?”
宋泽铭笑没说话。
“早知道我就不送上去让她嘲笑了。”
“不是,你很好,她也很好,没必要攀比。”
“不是你要比的?”
“……”
几句话一聊开,车上的气氛就缓和了很多。
宋泽铭没问她听到我那些话了吗?
纪瑶也没问他说的那些话是真的愿意去放下吗?
未来遥远,前路漫长,有些话不需要问出来,时间会验证一切。
眸海温涟,藏山高水远,彼此的人间还很漫长,他们还有一辈子可以去纠缠。
……
下午的机票,二人飞去了三亚。
纪瑶几乎一夜未眠,车马劳顿了两天,上了飞机不久就昏昏欲睡的了。
宋泽铭坐在床边,扭头就能看到层层叠嶂的云层。
身边的人呼吸渐稳,看来确实是累了。
昨日夜里,宋泽铭接到了宋承颐打过来的电话。
电话里他弟问,纪瑶回去了,你见到她了吗?
起先宋泽铭还在诧异,因为不久前他才给纪瑶打了电话,纪瑶并没有说她回来了。
宋承颐当时是怎么说的,“你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了,不是三岁的孩童,你要为自己的选择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既然决定和纪瑶在一起,你就必须抛弃你的之前,难道你也准备这么吊着纪瑶一辈子吗?”
宋泽铭只是害怕面对,不想面对,从未想着吊着谁一辈子。
他考虑了很久,有些事总是要有个了解的,所以他选择去见了左琼。
只是没想到纪瑶会回来。
在陵园,他出来的时候,一群人都没有走都在等着他。
可是等他招呼他们离开的时候,江舟拦住了他。
当时江舟笑着说,“宋哥,你还得再等一会儿。”
这么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宋泽铭却听明白了。
果然他等到了纪瑶。
只是没想到纪瑶会瞒着自己来这里。
……
一下飞机,宋泽铭见到洛以夏的时候,开口第一句就让她原本舒展笑脸愣生生的皱在了一起,然后抽泣了两下,就要哭出泪了。
“四个月胖的腰都没了。”
纪瑶瞪了宋泽铭一眼,然后跟着宋承颐一起去哄孕妇去了。
越哄就越给面,最终在机场,洛以夏就扯着嗓子哭了出来。
也是很引人注目了。
最终洛以夏极其不情愿的跟着他俩坐在一脸车上,坐在副驾驶座上,气呼呼的抱臂。
宋泽铭还懒散的靠在后座上,心情愉悦,也不知道是惹哭了洛以夏觉得有趣,还是心里舒展了所以开心。
……
洛以夏最近的小日子过的不是很舒坦。
原因一是群聊小组被拆穿了。
具体为什么主要还是洛以夏自己粗心,抱着两个手机一起玩,一会儿成了洛以夏自己,一会儿装成宋承颐,这样容易精分,也容易弄混。
这不,那天抱着一个手机就准备去找茬了,结过一激动抱着宋承颐的手机干着自己的事,然后又抱着自己的手机干着宋承颐的事。
一来二去,他们就发现了端倪了。
然后群聊就被解散了。
他们夫妻俩收到了其他两对夫妻的“亲切问候”
林娅当时还给洛以夏打了个电话,言辞激烈的表达了对洛以夏良久不见“问候”。
至于是问候的洛以夏还是她的祖宗十八代,想来都是有的。
程岚呢干脆就不搭理她了,这可让她头疼的很,哄了好几天才把二人给哄好了,只不过不太愿意和她玩了。
而宋承颐呢,被楚询和凌尤司骂了几天狗之后也渐渐地消气了。
当时楚询义愤填膺了很久,说自己这么久的感情都白付出了,活生生的把宋承颐给骂成了抛妻弃子的渣男。
一个语音电话敲了过来,楚询和凌尤司一人一句来发泄这段日子的欺骗。
宋承颐起先还听了两句,后来干脆按了静音,扔了手机放在了一边,至于电话是什么时候挂断他的都不知道。
原因二让洛以夏很不开心就是宋泽铭的到来。
世道变了,人心变了,哥哥也变了。
宋泽铭开始不喜欢她了。
他一到来不但抢了洛以夏唯一的玩伴纪瑶,甚至还时不时的对洛以夏进行人身攻击。
攻击的语言全都是她胖了,变丑了。
宋承颐一边十分不理解宋泽铭什么时候有这恶趣味,一边又得去哄媳妇了。
纪瑶也很不理解,宋泽铭为什么就跟身为孕妇的洛以夏给杠上了。
前一秒还在好好的说话,洛以夏刚刚开心了一点,后一秒,宋泽铭就来了一句,“整天吃吃吃,长多少斤了?”
洛以夏捧着辣条,扔也不是,吃也不是,然后吸吸鼻子,就扑到宋承颐的怀里还是哭。
明着看宋泽铭是在跟洛以夏过不去,可宋承颐总觉得,他哥这是在跟他过不去。
这哪是在针对洛以夏嘛,这分明是在折腾他好不好?
这期间,洛以夏还跟着宋泽铭发生了一场闹战。
起因是争夺纪瑶。
洛以夏让纪瑶陪她出去玩,宋泽铭则让纪瑶在家陪他。
然后二人就吵起来了,二人据理力争谁也不让谁。
纪瑶和宋承颐好几次劝架都被二人给骂走。
宋承颐蹲在门口,长长的叹了口气,“你俩什么时候回去上班?”
纪瑶坐在石阶上也很无奈,“原本订好六号就回去,可我昨天问他,他说再待一阵子,a市太冷,不想回去。”
“哪是a市太冷啊,分明是这里乐趣多欢乐大。”
几分钟后,洛以夏骂输了,哭着跑了出来。
然后胜利者得意洋洋的也跟着出来了。
纪瑶看了一眼仿佛只有三岁的男人,叹了口气,追着洛以夏去哄去了。
宋泽铭始终想不明白啊,明明是他吵赢了啊,怎么待遇变了啊。
最终纪瑶还是陪着洛以夏出去玩了,只是两个男人跟在后面而已。
两个女孩子走在前面互相挽着,一人手里抓着一直冰淇淋啃着。
宋泽铭盯着两女孩子挽在一起得手腕看了很久,最后碰了碰身边的弟弟。
对他伸出了胳膊弯,“要不然我俩也挽着。”
宋承颐简直一言难尽,最近对宋泽铭一直有很大的意见,现在宋泽铭还说这话。
宋承颐看他的眼神放佛在看智障,“神经病。”
骂了一句,然后上前几步,追上了洛以夏的脚步,继续开始嘘寒问暖,做着狗腿的事。
宋泽铭悻悻的收回了自己的胳膊,小声啧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