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八日,袁天纲带着高淑行归宁,在高府中闲聊中,袁天纲明显感觉到高士廉精力不济,毕竟他已是六十七岁的花甲老人。
高士廉感叹道:
“我们高家现在是备受圣上眷顾,我现在是位极人臣,一门显贵:长子高履行娶了圣上爱女东阳公主,官至户部侍郎;次子高审行任尚书左丞;三子高真行任朝散大夫、太子通事舍人。”
“月满则亏,水满则溢。” 袁天纲冷不丁地回了一句。
高士廉听罢,大吃一惊。他面容由晴转阴,说道:
“是啊!这些日子,朝廷上出了不少事,先是齐王李佑造反而被赐死;后有太子李承乾造反而被流放,先后牵连着侯君集、杜荷等重臣被斩首;又有魏王李泰因夺嫡而被流放。真是世事无常,这么短时间内有这么多皇子、国公倒台!”
“阿耶,道德经云: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夫唯不争,故无尤。” 高淑行插话道。
“是啊!我受圣上恩宠,现在已是位极人臣,位列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想鞠躬尽瘁以报效圣上,但是现在处理政务时,越来越感到人老眼花,精力不济。” 高士廉感叹道。
“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的侯君集已不得善终,但是他并不是第一位,也不是最后一位!”袁天纲语出惊人。
“啊!你预测一下,还有谁将来会不得善终?” 高士廉深知袁天纲是当代诸葛孔明,能前算五百年,后算五百年。
“我,我不敢妄言!” 袁天纲吞吞吐吐地回应道。
“现在此厅堂内只有我们三人,没有外人,你但说无妨。” 高士廉说道。
“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中,还有长孙无忌、张亮不得善终;还有得善终,却因儿子谋反而身败名裂,比如现在是杜如晦的儿子驸马都尉杜荷;以后还有房玄龄的儿子驸马都尉房遗爱;李积的儿子徐敬业。” 袁天纲直言道。
“长孙无忌也会不得善终?” 高士廉一听到自己亲外甥的名字,惊得要跳起来。
“嗯!历史上的权臣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 袁天纲斩钉截铁地说道。
“也是!长孙无忌贪恋权位,心胸狭窄,对外同僚是睚眦必报,这种性格不是长久之道。”高士廉感叹道。
“长孙无忌这次向圣上推荐李治做太子是有私心的,他认为李治生性懦弱,将来圣上百年后,李治当皇帝容易被他控制。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任何一个皇帝都不愿意当权臣的傀儡,他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反而害了卿卿姓名!” 袁天纲直言不讳地点评。
“唉!所以文德皇后在世时,心里非常清楚自己阿哥的习性,一直打压他,就是怕他因权高位重而忘乎所以,最终导致长孙家族的衰亡。” 高士廉一声叹息。
“现在新太子册封,大唐权力格局出现了新的洗牌,长孙无忌、房玄龄、李积、褚遂良、萧瑀、马周都成为太子的未来班底。除了萧瑀与马周因早逝而因祸得福外,其他人都将因自己或儿子而导致家族的覆灭,正所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袁天纲说道。
“是啊!现在圣上也逐渐步入老年,已经没有刚即位时的圣明,尤其是魏征去世后,他渐渐地听不到谏言,周围的人天天谄媚、吹捧他,他现在已经有些忘乎所以。尤其是前太子李承乾倒台后,他对魏征的态度发生了根本性逆转。” 高士廉深有感触地说道。
“我听说魏征曾因向圣上极力推荐杜正伦与侯君集两人有宰相之才。但是,前有杜正伦因做漏禁中语而被贬为谷州刺史;后有侯君集参与谋反而被杀。圣上盛怒之下,亲自命人刨了为魏征书写的墓碑,还取消了衡山公主与魏征之子魏书玉的婚事。” 袁天纲说道。
“是啊!我现在也是越来越看不懂圣上了。自从出了前太子李承乾谋反案后,圣上犯了疑心病,我每次上朝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高士廉感叹道。
“泰山大人,您是担忧自己或子孙哪一天因站错队而导致家族覆灭吧。” 袁天纲一语中的。
“是啊!前夜我在睡觉时,曾做了一个怪梦,你来给解梦一下。” 高士廉突然想起一件极重要的事。
“是什么怪梦?” 袁天纲问道。
“前夜,我梦到自己去终南山修道,在上到终南山顶时已是正午,太阳正当头,晒得我浑身是汗,结果就醒来一看,自己的衣衫都汗湿了。这个梦的征兆是什么?” 高士廉说道。
“日中则昃,月满则亏。” 袁天纲点拨道。
“哦,但闻其详!” 高士廉似有感悟地问道。
“春秋时期,越王勾践灭掉吴国称霸天下,他手下的股肱之臣范蠡就急流勇退了。同时,范蠡写信劝说好友文种:‘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暗示文种功成名就后,离开越王勾践而免遭杀身之祸。但是文种并没有听从范蠡之言,最终因越王勾践听信谗言而赐死文种作。
汉代张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等汉高祖刘邦做天下后,他就功成身退而自保;韩信因贪恋权位而被怨杀,临死前感叹道:‘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前车之鉴,后车之师!您是文德皇后与长孙无忌的亲舅舅,长子又娶了圣上的爱女东阳公主,位极人臣,恐怕高家会盛极则衰,所以上天通过这个怪梦来警示您早日效法范蠡、张良功成身退而自保,不可学文种、韩信贪恋权位而落得‘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的下场!”
袁天纲细致入微地分析,让高士廉听得胆颤心惊。他惊呼道:
“看来是该作出隐退的抉择了。”
六月十九日,高士廉以年老为由,向李世民申请致仕(退休),李世民再三挽留,高士廉执意要致仕,李世民无奈地同意,免去他尚书左仆射的职务,但他的开府仪同三司的职务与申国公的爵位仍保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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