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合的是,这所宅子距离李家非常近,转过几个街口,也就到了。
李中易站在门口打量了一番,然后让瓶儿前去叫门。听说宅子的新主人到了,所有的仆人都纷纷赶到门前,跪倒了一大片。
李中易背着手,穿过照壁,正对面就是主人待客的一进正厅,继续往前走,则是接待贵客的内花厅,接下来,就是外男止步的后宅。
转了一整圈后,李中易现,这里虽然占地面积不大,可是,布局还算是精巧。
别说李中易人手不多,就算住进几十个人,也毫无问题。
在后宅,李中易随意选了右厢房作为他的卧室。这里日晒充足,光线很好,而且紧挨着书房,不论工作或是休息,都很便利。
等李中易转回到内宅花厅,伶俐的婢女已经烧好了水,泡了茶,递到他的手边。
李中易接过茶盏一看,立马笑了,一定是瓶儿暗中交待过,他不喜欢加姜蒜葱等物,只喜欢清茗。
喝了口茶,李中易觉是他已经喝顺口的峨眉雪芽,不由大觉满意。在这个家,所有人都必须看他的眼色行事,一切服务标准都必须以他的喜好作为唯一的参照系。
李中易放下茶盏,叫来宅子里的厨师,耐心地教了几道后世的家常菜。作为资深的吃货,他不愿意亏待了自家的肚子。
安排了晚餐之后,李中易刚捧起茶盏,黄景胜就带着王大虎笑嘻嘻地登门拜访。
其实,这也早在李中易的意料之中,身为辖区“武侯铺”的地头蛇,连这么点情况都掌握不好,那就白混了。
果然,黄景胜一进门就拱着手说:“公子一出门,我就知道了,如果不是杂事缠身,我和大虎早就过来了。”
李中易招呼二人坐下,笑着问道:“昨日跟着王德彪去曹家,收获不小吧?”
“那曹猛还真是有钱,家里的吃穿用度,十分精美。”黄景胜大感慨,“只是有点小小的遗憾,兄弟们既然都跟了去,不可能毫厘不沾,多少分了点小玩意。”
李中易笑了,他心里明白,黄景胜这是提前备好案,免得将来扯不清楚。
反正是曹家的钱财,而且大头已经到了李中易的手上,他也不可能计较太多,否则就会显得不近人情,平白坏了自家的名声。
“兄长,你回头派人告诉下我父亲,就说我已经搬到了这里。”李中易有些意味深长地叮嘱黄景胜。
黄景胜点头答应了下来,喝了口茶,有些奇怪地问李中易:“公子,成都侯怎么会突然到了你家?”
李中易心里边已经把黄景胜当作是半个心腹,自然不想瞒着他,就把怎么结识孟仁毅,一直到昨晚陪着陛下和贵妃打麻将的事,一股脑地告诉给了黄景胜和王大虎。
黄景胜和王大虎都听呆了,我的个天,这李中易前几日还是大理狱中阶下囚,短短的几天,就成了成都侯的好兄弟。
更厉害的是,李中易如今已是皇帝陛下的座上宾,这也太神奇了吧?
李中易只是默默的喝茶,并未打扰目瞪口呆的黄、王二人,给他们留出消化局势的时间。
过了好一阵,黄景胜钦佩地挑起大拇指,心悦诚服地说:“公子,我是彻底服了您。”
王大虎露出招牌式的憨厚笑容,摸着脑袋说:“其实呢,小的早就服了。”
李中易给逗乐了,戏谑地看着黄景胜和王大虎。这两个家伙可都不是省油的灯,全是喜欢扮猪老虎的黑心鬼,天知道他们在大理狱里边,做了多少亏心事?
可是,黄景胜和王大虎,仿佛没看见李中易异样的眼神一般,依然有说有笑。
啧啧,这脸皮子,得有多厚?
“你们连个来的正好,我现在要去道观里接阿娘来这里,陪我一起走一趟?”李中易笑着出邀请,黄景胜和王大虎欣然应允。
李中易连这么私密的事情都愿意带着他们,可想而知,在他的心目中,有黄景胜和王大虎的位置。
把薛姨娘接回家中,安顿下来后,李中易吩咐上酒菜,陪着黄景胜和王大虎,一边喝酒,一边聊家常。
经过闲谈,李中易这才知道,原来王大虎至今还是单身,一直住在黄景胜的家里。
黄景胜家里有七房小妾,下蛋的一个都没有,不仅如此,黄景胜还参与了衙门里的同僚们,放高利贷的活动。
李中易知道高利贷的危害,就借着酒劲做掩护,笑道:“赊贷(高利贷)有损阴德,你是我兄长,传出去名声不好听。”
黄景胜从善如流,马上承诺说:“我绝对不会让公子您丢脸,回头就安排管家,把赊贷的生意都处置干净。”
“嗯,其实呢,你的商铺多,不如拿一间出来,做做质库(典当)的买卖。”李中易有心提点黄景胜,就提醒他,典当的买卖倒是很有展前景。
存在即是合理的!别说连钱庄都没有的如今,就算是金融业已经比较达的后世共和国,典当行的业务都不容小觑。
按照李中易的想法,本来可以合作开钱庄。只不过,那个本金需要量至少几十万贯起步,目前资金不足,暂时没办法开展。
“敢问公子,这质库的生意,如果去做?”黄景胜知道成都府内有质库的存在,只是,他觉得那个来钱太慢了,并没有用心去琢磨。
李中易笑了笑,解释说:“古董字画瓷器啥的就别收了,可以专门做谷物、土地、宅子、良田等抵押借款的买卖,比如说……”举了几个例子,详细说明了典当行业的操作精髓。
“这门生意固然是好,只是我本金不多啊,才两万贯。”黄景胜愁眉苦脸地望着李中易。
李中易当然知道他担心的是啥,就笑着点拨说:“你也别自己出面,让家里的老管家当大掌柜的就行。除了我自己投钱进来之外,回头再把成都侯也拉进来。这么一来,就没几个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了。”
“嘿嘿,这就太好了,完全没有了后顾之忧。”黄景胜做梦都想拉成都侯孟仁毅下水。
今天早上,黄景胜已经找衙门里的人打听清楚了,成都侯乃是皇帝陛下最疼爱的亲弟弟,威风凛凛的蜀国第一侯,手握京城一半治安大权的右金吾卫大将军。
换句话说,有成都侯这么硬的靠山撑腰,别说开一家质库,就算是垄断一部分行业,也是手到擒来。
李中易见黄景胜面露喜色,就知道他已经想歪了。不过,李中易并不打算马上纠正他不正确的想法,这饭总要一口一口的去吃嘛。
其实呢,李中易想做质库生意不过是个幌子罢了,核心目的还是想做粮食的买卖。
中原政权,如今的后汉,将来的后周,因为连年征战而长期缺粮,严重依赖外购。
据历史记载,后周世宗柴荣为了北征契丹,收复燕云十六州的故地,曾经派宰相王朴和赵匡胤四处购粮。
最终因为后蜀和南唐的顾虑,导致军粮严重不足,耽误了北伐的大计,从而令柴荣遗恨终身。
如果,李中易现在就开始布局,通过粮食生意搭上王朴或赵匡胤,甚至是柴荣的线,将来即使后蜀亡国,他的家人也会受到保护。
只不过,这个时代的粮食,属于战略性的物资。以孟仁毅的身份,直接去操作粮食买卖,很可能遭到孟昶的猜忌。
借着质库的名目转一道手,抵押粮食和直接收购粮食,属于不同的两个概念,其敏感度就小了很多。
既然已经定下了大的方针,接下来,李中易话里话外,始终透露出以粮食抵押借贷为主要生意的目的。
黄景胜虽然精明,却也不可能料得到,蜀国的存在顶多也就十多年的时间而已。
就在三个人相谈甚欢的时候,黄景胜手底下的武侯突然来报告,说是赵相公家的马车到了李家的门口。
黄景胜闻言后,不由暗喜,怎么把赵老太公给忘了呢,如果把他也拉进来一起合伙,质库(典当)生意,想不红火都不可能。
李中易看了眼黄景胜,他心想,没白交老黄这个兄长,李家的大小事务都在他这个辖区所长的掌控之中,显然颇费了一番苦心。
其心可感,其行可嘉!
不大的工夫,李家守门的李五居然跑了来,汇报说:“回大郎君,赵相公家的管家来下了请柬,请阿郎和您一起去赵府赴宴。”
黄景胜诧异地问李五:“你怎么知道公子在这里?”
那李五老老实实地回答说:“阿郎吩咐下人们出去找大郎君,赵家的仆人私下里指点小人来了这里。”
李中易一听这话,立时心头一凛,敢情,他的一举一动,居然都落在了赵老太公的眼里。
看样子,赵老太公确实是盯上他了,只是不知道这一次又想整出什么妖蛾子呢?
李中易有些想不太明白,既然赵老太公清楚他的动静,就应该知道,他现在和成都侯孟仁毅走得很近。
朝中的宰相家,和皇帝的亲弟弟如果搭上了线,孟昶即使再昏庸,也恐怕难以安睡。
好在,李中易一向喜欢换位思考,他站在孟昶的角度仔细一琢磨,立即意识到:如果赵家能够力挺孟昶去对抗权臣张业,那么,京城里的力量对比,很可能生重大逆转。
想清楚其中的奥妙之后,李中易点了点头,嘱咐李五:“你去告诉阿爷,我这就回去。”
回到家中,李中易刚进大门,就见李达和背手站在门房后边,低着头正在转圈。
李中易心里暗暗好笑,清官难断家务事,只有李达和想清楚了,才有办法最终解决掉曹氏的问题。
“见过阿爷。”李中易走过去给李达和行礼,李达和闻声抬头望着李中易,脸上露出喜色,“你回来了?”
“阿爷,赵老太公派来的人怎么说?”李中易知道李达和想说啥,赶紧抢先一步把话岔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