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浩浩荡荡的开到王府门前,李中易还没起身,就听见车外传来赞礼官的高声:“跪迎天使!”
李中易这次出远门,虽然很不情愿,不过,待遇倒是挺高的,面子上,要好看许多。
不得不说,范质这个相,在无关实际权力分配的方面,还是挺得会做人的!
这位范相,既把李中易逼出了京城,又没把事情做绝,反而做得很漂亮,让李相公明面上,无话可说。
符彦卿拱着手说:“李相公,请。”他收敛住笑容,脸色阴沉,面带戚容。
李中易秒懂,符彦清当着众人的面,必须装出悲伤的样子,免得让人看见,那就十分失礼了。
在跪满阶前阶下的人群之中,李中易迈着四方步,在符彦卿的陪同下,缓缓踱上魏王府的中心正殿阶上。
李中易面南背北,当阶而立,符彦卿知趣的没有跟上,而是留在了阶下的最前列。
“有诏!”李中易朗声高喝,阶下的人群在符彦卿的率领下,呼啦啦的跪倒了一大片。
李中易伸出右手,从李云潇手上接过黄灿灿的诏书,展开后朗声宣读:“门下,故一品国太夫人马氏,诞育元后、梓童,功在社稷……晋魏王妃,赐钱十万贯……尔其钦哉,可!”
这种四六格式的封赏诏书,李中易历来都觉得头疼,只是碍于身份,他只得硬着头皮,抑扬顿挫的把诏书念了一遍。
“臣彦卿叩谢天恩。”符彦卿尽管早知道老婆的丧仪,只是当众如此有面子,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得意之感。
“臣等……谢天恩……”
“妾等……谢天恩……”
一阵阵惊天动地的的山呼声过后,李中易总算是卸下了天使的身份,还原成为大周帝国的八相之一,响当当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李相公,这边请。”符彦卿客气的摆手,请李中易去灵堂吊唁他的亡妻马氏。
入乡要随俗,李中易抱着对逝者的敬意,随符彦卿一起进到灵堂,面对马氏的灵位和棺椁,上了三柱香。
礼毕之后,符彦卿领着一大家子人,再次拜谢朝廷以及李相公的深情厚谊。
李中易平生最不耐烦这种繁文缛节,不过,今天这种场面属于特殊情况,他只得打起精神,和一大帮子的符家人周旋一二。
好容易,寒暄完毕之后,李中易这才在符彦卿的亲自陪同之下,进了西花厅歇息用茶。
李中易坐上主宾位,符彦卿居于主位相陪,符昭远则站在老王爷的身后,呵呵,这个可没有办法,按照儒门的礼节,父亲在座,儿子就只能站在背后伺候着。
大名府司马王盛和,则打横坐在下,陪着李中易说话闲聊。
李中易无意中瞥见,王中英跟在退下的人群最后,他略微一想,有心抬举一下王中英,索性便唤了一声:“王家表弟,请留步。”
整个魏王府之中,姓王的,又是表弟级别的亲戚,除了王中英之外,再无旁人。
王中英愕然回,呆呆的望着李中易,不知道李相公叫他做甚?
王盛和眼瞅见独子被李中易叫住之后,心思略微一转,随即明白,他的儿子,很可能入了李中易的法眼。
对于王中英这个儿子,又是独苗一根,王盛和这个当爹的,一直为他的前途操心。
王中英不喜读书,偏爱经商、赚钱的邪门歪道,着实令王盛和伤透了脑筋。
在魏王府的势力范围之中,由于王中英和符昭信交好,这么一来,他和世子符昭远,也就是一点点面子情了。
类似家族基业传承的要命问题,向来讲究的是,手快有,手慢无;手毒有,心软无。
而且,世子之位的竞争,虽然没有公开化,可是,王盛和身处魏王府的权力核心圈中,他岂能不知,其中的险恶之处?
嗯,如果,仅仅是如果,王中英得了李中易的赏识,跟他一起去了京城开封,那么,不就远离了魏王府内这个是非之地么?
如果,王中英是块读书,或是耍弄阴谋诡计的料子,王盛和也不至于出此下策。
万般皆下品,惟有做官高,只可惜,王中英根本就不是当官的材料,那么,王盛和这个做父亲的,自然要从长远考虑儿子的前途问题。
李中易,拥有巨大的军功,又是当朝八相之一,还是符家需要笼络的对象,几个要点合到一块儿,让王盛和断然决定,不反对王中英与李中易的接近。
王中英很有些害怕总是打他的父亲,畏畏缩缩的从外面磨蹭进了花厅,朝着李中易乖乖行礼:“小人拜见李相公。”因其无官职在身,尚是布衣一名,只能以草民或是小的之类的自称。
李中易冲王盛和温和的笑道:“令郎对于经营之道,颇有见地,在下和他很是谈得来。”
这话是当着符彦卿面说的,显然,李中易有替王中英的目的在内,王中英一时间,十分感激的望着李中易。
李中易虽然夸的是王中英,可是,王盛和这个当爹,还必须要领下这份天大的人情。
以李中易的宰相之尊,当众褒奖王中英,传将出去,整个王家都非常有面子,可谓是光耀门庭的一件大事。
李中易招手把王中英叫到身旁,命他坐下,王中英哪里敢直接坐下,拿眼偷窥王盛和。
直到,王盛和微微颔之后,王中英这才战战兢兢的侧身坐到了李中易的旁边。
符彦卿暗暗有些得意,他之所以安排王中英作为符家的代表,远赴相州去迎接李中易,就是看准了,李中易是个重商的宰相。
同行见同行,必定会有许多话说的,只要谈得投机,桥梁也就可以搭得上,这才是符彦卿的目的所在。
宾主双方,正在相谈甚欢之际,突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李中易抬眼看去,却见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神色慌乱的跑到符彦卿的身旁,附耳小声说了一句话。
符彦卿陡然变色,霍的站起身子,下意识的厉声喝道:“当真?”
“千真万确。”那管家心有顾忌,不敢当着李中易这个外人的面,说出内幕,作出了婉转的回答。
李中易眯起两眼,深深的盯在符府管家的身上,他心下琢磨着,有何等重大的事情,竟让此人如此的慌乱呢?
呀,莫非是柴荣出了大问题?李中易一念及此,稍加判断,立即意识到,柴荣即使没死,也可能病体巨变!
也许,最紧要的时刻,即将来临,李中易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