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行,此次与契丹人决战,我始终有种预感,一定会出大事!”李中易经过多年的军事生涯的锤炼,对于指挥作战,自有其一整套战略和战术逻辑。
杨烈撇了撇嘴唇,说:“我军突然从濮州一线失踪,虽有先锋营的精锐哨探封锁消息,可是,以学生之见,顶多也就封锁两天而已。两天之后,耶律休哥肯定会知道咱们动了,而且,是朝北面快移动。”
李中易接过竹娘递来的皮囊,饮了口茶汤,笑道:“耶律休哥明知道是行险,却还要执意而行,不就是欺负咱们的骑兵部队太少,而且还不怎么顶用么?”
“老师,请恕学生直言,此次哪怕是击败了契丹人,如果您不预先做好准备,恐怕大祸要临头哇!”杨烈久在军伍之中,又异常熟悉京城驻防禁军部队,都是个啥德性。
“哦,你是说,即使是战胜了契丹人,朝廷也会怪罪于我?”李中易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反问杨烈。
“老师,如果左将明就在此地,一定会慷慨陈词,劝您当机立断。”杨烈毕竟是个相对温和的性子,即使是劝李中易起事,也说得比较委婉。
李中易微微一笑,开导杨烈说:“白行啊,古人常言顺势而为,事半功倍,很多时候做大事都是需要耐心的。”
杨烈的眼神立时变得异常明亮,读史很多的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两位大名人:曹孟德和司马懿!
折家显然异常重视此次出兵,不仅由老祖宗折从阮亲自出马,而且还倾巢出动,带来了一万八千余名精锐勇士。
李中易十分熟悉折家的家底,整个府州折家军全部动员起来,也不过两万八千人而已。
此次,折从阮一口气就带来了过6o%以上的精锐兵马,可想而知,老折家确实尽力了!
这折从阮不仅是西北大豪,还是李中易的岳祖父,更是折赛花腹中娃儿的曾外祖,其地位异常尊崇。
所以,李中易得到消息之后,当即带着心腹牙兵,主动前去迎接。
黄昏时分,李中易终于在洺州太行山余脉的山脚处,等来了折从阮。
“孙婿无咎拜见老祖宗。”李中易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对于远道跑来相助的折家,他打心眼里感激。
折从阮哈哈一笑,嘴上说:“哈哈,贤孙婿不必多礼。”实际上,等李中易把礼行完,这才伸臂相扶。
折御寇有点懵圈,既然折家的老祖宗十分看好李中易的前途,又为何故意端着架子呢?
李中易恭敬的拱手说:“老祖宗年事已高,却不远千里,亲统雄兵来援,无咎我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折从阮摆了摆手,哈哈一笑,说:“老夫比廉颇还要小上十来岁,区区不足八百里山路而已,算得甚么?贤孙婿,你不要太过多虑了呀。”
“是啊,是啊,老祖宗可以日啖十余斤肉,夜御十余女,身子骨棒极了。”李中易如此明显马屁话,将折从阮拍得浑身舒坦。
折家把人情做得很足,李中易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他只得陪着笑脸,尽力迎合折从阮的倚老卖老。
折从阮仰面大笑数声,说:“
在一旁冷眼旁观的折御寇,对于折从阮突然故意拿大的态度,颇有些不解。
折家的老祖宗,一向以谦和的态度示人,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和家族晚辈们,摆事实讲道理。
老祖宗今天这是怎么了?折御寇百思不得其解。
折御寇的地位偏低,远没有资格在今天这种大场面下插嘴说话,他只得默默的关注着局势的进一步展。
杨烈一直含笑望着李中易和折家的老祖宗暗中斗法,李、折两家既是姻亲,又是政治盟友,以杨烈在李家军中的核心地位,他自然很清楚,折从阮并不是一个挟恩图报的个性。
那么,折从阮今天刻意摆出张扬的姿态,其中必定另有隐情。
杨烈跟随在李中易的身边,时日已经不短,在李中易的耳提面命之下,他也渐渐的习惯了善看大局的思维模式。
折家押上血本,全力相帮李中易的大计,粗粗一看,不甚合理。
实际上,如果把视角拉大拉长,从折赛花腹中怀着的娃儿来看,折从阮此举分明是想替折家的曾外孙,将来能够在李家家主夺位战之中,提前增添了一块异常厚重的砝码。
以杨烈对李中易脾气的了解,他敢断言,老折家付出这么多的代价之后,李中易将来绝对不可能亏待了折赛花,以及她和李中易的孩儿。
两军正式会师之后,由于彼此之间的关系异常之亲密,双方的将领们也各自找上比较熟识的老朋友,互相打招呼问好,交换各自的好东西。
李中易则陪着折从阮,走进早早立下的中军大帐,并请此老上座。
折从阮也没和李中易客气,他一屁股坐到了原本属于李中易的帅椅之上,笑呵呵的接过李中易亲手奉上的香茗。
“嗯,此茶大妙,难怪花儿来信时,总是吹嘘不已。老夫今日品之,竟是色香味俱上佳,贤孙婿果然是懂得享受之人。”折从阮一边品茶,一边赞不绝口。
李中易闻弦歌而知雅意,当即拱手道:“既然老祖宗喜欢,以后必是每季供奉,不敢稍迟。”
立于一旁的杨烈,暗暗点头,这高手之间的过招,就是妙不可言。如是不懂门道之人,那就只能怨自己见识不足,活该当了睁眼瞎。
此次折家倾巢来援,李中易的岳父折德扆,被留在府州看守折家的根基,并没有一起跟来。
这样的安排,倒也很不错,两军联合作战,倒底以谁为主,谁为次,其实是决定战争成败的关键。
如果折德扆在场,即使折从阮愿意放权,他只怕也会心不甘情不愿,这是脾气和辈份使然,无关两家是不是盟友,没有关联。
姜毕竟还是老的辣。折德扆虽然勇武过人,可是,争强好胜之心却不输于年轻人,远不如折从阮为人处事那么老练,眼光那么长远,城府那么深沉。
折从阮见李中易这么知趣,不由抚须笑道:“贤孙婿,果然体贴又孝顺,老夫也不可能白白拿了你的好处,喏,在场的儿郎们,老夫都替你带来了,从今往后,这帮子毛没长齐的小子们,就都归无咎你指挥了。”
“滋……”折从阮的大手笔,让李家军这边的将领们,彼此面面相觑,碍于严苛的军规,他们不敢喧哗出声,可是,满帐绕梁的深深吸气声,却暴露出了众人惊诧莫名的心情。
“多谢老祖宗成全之德,在下对天誓,一定待诸位兄弟如自家人。”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李中易并没有虚伪的推脱,反而是当众下了誓言,确认折家儿郎的特权利益。
越早跟着闹革命,所享受的未来收益,也就越大,这个逻辑放之四海而皆准!
毛太祖拿下江山之后,真正在台面上叱咤风云的人,也就是那些老帅和元老们。
十大元帅,不仅比的是战功,更重要的还有山头和资历。粟大将之所以没有跨入元帅的行列,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因素,其实是革命之初,他所拥有的原始红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折从阮的远见卓识,的确令杨烈钦佩不已,此老这么早早的就认定,李家军将来必有大前途。以李中易的个性,就算是亏待了自家人,也不会薄遇折家儿郎,杨烈心中暗暗一叹:家有一老,便是一宝。
寒暄已毕,正事也都交代清楚,折从阮主动从帅椅上走下来,坐到杨烈亲自搬来的马扎上,淡淡的说:“老夫年岁已高,此战如何排兵布阵,都听无咎你的将令。”
没等李中易谦逊几句,折从阮仰脸冲着折家的众将,极为正式的宣布说:“胆敢不从无咎号令者,不配作为折家子孙。”
“喏!”折家的老祖宗了狠,折家的子侄辈们,没人敢当作是儿戏,一个个乖得和家兔一般,低眉顺目,不敢稍有违拗。
杨烈暗暗点头不已,折老太公这一番当众的训示,等于是授予李中易生杀予夺的全权。
当然了,折老太公也留了个口风,只说不配作为折家子孙,并没有说,砍掉脑壳。
杨烈品味着折老太公的种种安排,在心领神会的同时,依然略微带有一丝遗憾:军法的权威性,就在于一个严字。
违反了军法,轻则挨军棍,重则掉脑袋,这在李家军中,早就习以为常,人人都不敢马虎大意。
不过,折家军毕竟只是盟军而已,并非李家军的嫡系下属,折老太公能够做到这个份上,杨烈即使有些遗憾,依然没有丝毫不满。
既然折老太公让出了帅位,李中易也没有矫情,直接走回到帅案背后,吩咐下去:“取沙盘和舆图来。”
不大的工夫,硕大而又精确的军用沙盘,把满帐的折家军将领们,震得瞠目结舌,纷纷倒抽凉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