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冲不由得心中暗叹。

小孩儿总以为自己的心思天衣无缝，觉得这时候“凑巧”经过，明面上绝对说得过去，很合理。

可他却不想想，就算真是凑巧又如何，在太上皇和皇上都下了严令不许接近绵绵这个前提下，你没成功避开就是错！

再说了，你想接近绵绵，归根到底是为了得到神仙庇佑，这么远远行一礼，难道绵绵还会因为好奇，就非要让你上来玩会儿不成？

这个可能实在太小了！

其实绵绵根本没看清，她嘴里还有点心，也没法说话，就拉着李渊去看：“嗯嗯？嗯？”

李渊瞥了一眼，神情淡淡：“你不认识他？他是李世民第三子，李恪。”

绵绵恍然点头。

她见过一次，不过那时候光顾着看李治了，没注意李恪长什么样，怪不得有一点点面熟！

【原来是李恪呀！传说中李世民最爱的儿子！也是传说中最优秀的儿子！】

【很多人说他文武双全，是最像李世民的皇子，因为李世民亲口说过“吴王恪英果类我”，还有一点就是旧唐书中提到的“名望素高，甚为物情所向”。】

【但！路人粉的言论不能听哒！要读真正的史书！只有真正的二凤粉才知道真相！】

【李恪在史书上的劣迹并不是很多，只有一些诸如“吴王恪以骄纵被谴”、又譬如“安州都督吴王恪数出畋猎，颇损居人；侍御史柳范奏弹之。”还有一些“坐与乳媪子博簺，罢都督，削封户三百。”之类的。】（注：《资治通鉴》、《新唐书》等。）

【听起来只是打猎损害了农田，又或赌博，不算太大的事，可就在这有限的记载中，他被李世民斥责，被朝官弹劾，官职多次被免，一贬再贬，甚至连实封都被削去了几百户！这样的处置不可谓不重，在皇子中，简直就是独一号！】

【唯二被削的是他的同母弟弟李愔，被削了四百户，甚至还被李世民评曰：“禽兽调伏，可以驯扰于人；铁石镌炼，可为方圆之器。至如愔者，曾不如禽兽铁石乎！】（注：《新唐书》）

解释起来就是，就算是禽兽，只要好好驯服还能让其听命于人；就算是铁石，只要好好炼制也能做成可用之物，只有像李愔这样的人，连禽兽和铁石都不如！

【所以，说李世民的真爱是杨妃，也只是网上调侃着玩啦！杨妃这两个儿子待遇倒数第一，实在谈不上真爱。】

【总之，李恪在史书上的劣迹，虽只寥寥几句，却都是实证，而功绩没有记载，优点，用辞也都很笼统。要知道，别说李承乾李泰了，就连谋反的李元昌，其绘画、书法和骑射，史书上都是有明确的记载的。所以，哪怕硬抠李恪的优点，也都只是套话。】

李渊暗暗点头。

确实，这就是一种套话，不能证明李恪是否贤德。

但，打猎打到被弹劾，那一般就不是不小心损坏了几处农田那么简单的。

这样的事情闹出来，闹到旁人都知道，让朝臣弹劾你这么一个没什么威胁的皇子，说明你行事一定有不妥之处，没有人真为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去弹劾你，除非里头有更大的事情。

绵绵心声续道：

【当然啦，这个，用李世民的偏爱也可以解释一二……李世民就是只爱长孙皇后生的崽崽，对其它的儿子就是不怎么爱呀！不会为之计深远。】

【加上还有长孙无忌这些朝臣的想法，又加上李恪的母亲是前朝皇帝隋炀帝的女儿，身份有点点微妙，所以，哪怕二凤一时动念，因为李治的“懦，恐不能守社稷”，而说出了“英果类我”，短暂地想立李恪为太子，却随即就打消了念头，还是立了李治，因为“晋王立，泰与承乾可无恙也”。】

【之后，二凤还曾经严厉地警告李恪，“父子虽至亲，及其有罪，则天下之法不可私也。汉已立昭帝，燕王旦不服，阴图不轨，霍光折简诛之。为人臣子，不可不戒！”】

意思是，汉武帝已经确定要立汉昭帝，可是昭帝的哥哥燕王刘旦不服，私下图谋，却被霍光凭诏书就杀了他，所以，你要以此为戒。

明明白白地警告李恪不要步刘旦的后尘。

【后来，高宗时期，李恪牵扯进了房遗爱谋反案，自缢身亡，临死前还大骂“长孙无忌窃弄威权，构害良善，宗社有灵，当族灭不久！”，然后一语成畿。】（注：《资治通鉴》）

【李恪没有那么好，也没有那么坏，关键是没有那么优秀，他应该就是一个老老实实的普通人吧？】

李渊一边听，一边挺悠闲地给绵绵喂点心，心说未必。

虽然绵绵说的并不详细，但身为一个前皇帝，还是可以品出其中的微妙之处的。

李世民偏心嫡子，这一点毋庸置疑也合情合理，他也偏心嫡子啊！

再加上那时明显已经手掌大权的长孙无忌，李世民应该从未真正有过立李恪为太子的想法……那这句“英果类我”，就很微妙了，后续的警告，也很耐人寻味。

要知道，李恪老实不老实，无碍大局，听起来他最高也只做过安州都督，他实在没有造反的本事……李世民去警告他，而并不是叮嘱李治善待他，说明这番警告，绝不是在保护他。

那就只有一个原因了。

李世民提李恪出来，就是为了让他当挡箭牌，好保护李治或者其它人的。

话再说回来。

李世民确是偏心嫡子，但李恪也算是庶长子，若李恪自己没有想法，老老实实没做过什么，李世民绝不会选他当靶子。

必然是他有过什么不妥的行为，李世民才会选择一箭双雕。

所以啊，很多事情，是不会记在史书上的，哪怕从今天他的行为来看，李恪，也绝对不是个老实人。

李渊挺悠闲地想着，而小团子偎在他身上，一边吃点心，心声仍旧在嘀嘀咕咕：

【话说，房遗爱谋反案，真的牵扯了好多好多人呀，谁能想到，这件事情的起源，是高阳公主状告房遗直非礼哪？】

【高阳公主先与高僧辩机私通，后来，辩机死后，又一直想夺爵争家产，被唐高宗斥责之后，又状告房遗直非礼她，然后房遗直反控高阳公主私窥天象意图谋反，还说房遗爱曾与薛万彻密谋曰：“若国家有变，当奉荆王元景为主。”】

【然后，在长孙无忌的操控下，就成了一场排除异己的宗室大清洗，死了包括李元景、柴令武、薛万彻、李恪、李愔、宇文节等等……好多人，史学家评曰“无忌、遂良衔不协之素，致千载之冤。”】（注：《旧唐书》）

长孙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