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晏然和长孙冲不住地逗她说话,绵绵乖乖坐着,一声不吭。
李承乾温柔问她:“绵绵想家了?”
小团子点了点头,半天,才闷闷道:“阿耶阿娘,他们都债绵绵心里,朝绵绵笑,张手手,还叫,‘绵绵,绵绵!’绵绵说,哎,他们还系叫:‘绵绵,绵绵!’绵绵抱不到!绵绵心尼,满满的!又空空的!”
李承乾半晌无言。
他从没听人,把思念说得这么朴实又真挚。
他只能弯腰抱着妹妹:“乖宝,阿兄抱抱,阿兄陪着绵绵。”
两兄妹抱在一起,绵绵呆呆地偎了他一会儿,又问他:“阿兄也想耶娘嘛?”
李承乾点了点头,绵绵回头,又问:“锅锅、解解,也想耶娘嘛?”
两人交换了一个视线,还没想好要不要点头,绵绵便小手儿招招,学着李承乾的样子,小大人一样:“绵绵抱抱。”
两人都凑过来,虚抱着绵绵。
三个半大孩子,全都是头一次离家,哪能不想家,但抱着奶香的小人儿揉揉,也确实得到了莫大的安慰。
大家继续赶路。
第四天时,下起雨来,快到灵昌县时,雨势越发大了,连不着家的小松鼠都被淋成了落汤鸡,跑回马车,吉祥给牠洗了个澡,抱在膝上擦着毛毛。
李承乾问绵绵:“是不是上游……”他说了一半,又想着绵绵可能不太懂,就把舆图拿出来,指着问:“是不是这里在下雨?”
绵绵点了点头:“对哒,介里,介里,全都债下大雨。”
李承乾问:“那我们直接取走雨,不行吗,为什么还要去决堤那处?”
绵绵呆了呆,摇了摇头:“不,不行呀。”
看她小眼神茫然,李承乾就懂了,仍是不知道为什么不行,但反正就是不行。
这么说的话,应该是,下雨的区域需要这场雨,但这一场雨,又会带来秋汛的决堤。
对绵绵来说,应该就是,只有“有余”的东西,才能取走。
李承乾一边想着,一边又问绵绵:“取雨,也要去某个地方吗?”
绵绵点了点头:“对哒!”
李承乾无声叹了口气,抬头与长孙冲交换了一个视线,所以,妹妹出门,以后应该是经常的了。
但绵绵随即道:“但系,放雨不用哒!”
放雨不用,那也还好。
李承乾无声叹了口气,稍微推开一点窗子,立马被扑了一脸雨。
李承乾扬声问:“还有多久?”
外头亦扬声回道:“约摸半个时辰!”
李承乾点了点头,赶紧关上了窗子。
灵昌县里没有驿站,是提前找好的宅子,安顿下来之后,李世绩便来拜见,因为绵绵觉得,一时还不会决堤,所以李承乾把绵绵也带去了。
雨太大了,打伞没用,大家都穿着蓑衣,李承乾身量未足,不好抱绵绵,所以是尉迟敬德一路抱着绵绵过去的。
绵绵还挺乐呵,一边走,一边伸出小手手接雨,泼水跟小阿兄玩。
李世绩来这儿已经几天了,跟长安城和李承乾来回通了好几次信,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他先挑中了一座塔,其实也不算高,只有五层,但离河堤很近,若是绵绵能塔上收,还是比较安全的。
绵绵被抱到最上屋,往下看了看:“可以哒!”
她扒着窗子往外瞅了瞅,又跟自己脑子里的舆图对应了一下,就赞他:“你真腻害!挑得可太准啦!”
李世绩抹了把脸上的水,十分惊喜:“就在这个地方决口吗?”
绵绵伸出小手手指了指:“就债记一个旗旗,和记三个旗旗中间!”
李世绩连连点头:“臣记住了,公主洪福齐天,万事皆如愿。”
李承乾仔细看了看。
李世绩明显是先挑中这座塔,然后才在视线范围内,挑中了那一片河堤,已经做了初步的清理,只等着绵绵一点头,就要挖水渠了。
所以,不管绵绵预见中的决堤是在哪儿,当河堤清理过后,薄弱的地方就在这儿,决口就会在这儿了。
这么看起来,还是很安全的,造塔都是深地基,就算真发大水,一时也不会有事。
李承乾道:“李都督,请问船备好了吗?”
李世绩连忙道:“已经备好了,也叫人运到附近了,既然已经确定在这,今晚就叫人运到塔下来。”
李承乾点了点头。
禇遂良一直挺沉得住气,没有拼命往小公主面前凑,一直到这时,才上前几步,轻声道:“傅小郎,吾有一事不明。”
李承乾点了点头示意他说,禇遂良道:“决堤之水,可以取走,可是决口还在这,水难道不是源源不绝,无穷无尽的吗?”
他一边说一边看着绵绵,绵绵一脸无辜,看着小阿兄,完全不觉得这个问题应该她来回答。
还别说,强迫症李承乾,对这事儿还真仔细琢磨过!
他就道:“我也不知,绵绵说不太清楚,但我的想法是这样的……决堤,是因为那时的水流,超过了河道所能承受的限度,所以才会决堤。但河流不是每时每刻流量都如此大,所以,当过了那段时间,流量回归平时,对河堤就不会再有压力,也所以,水并不是无穷无尽,而是取走之后,赶紧把河堤修好就可以,所以我才让李都督带着工匠。”
他顿了一下:“如果我预想的没错,咱们开渠引水,有可能都不太用得到这条渠……当然,还是要预备的。”
他又顿了一下:“但,我也在想,绵绵取水,既然只能取决堤之水,那很可能,不能从河道中取,所以,这个汛期有多长呢?”
大家顿时沉默下来。
是啊,如果不能从河道中取,那岂不是意味着,整个汛期,绵绵都要在这儿守着?
而且绵绵才这么点点大,她又不能不吃不睡,她吃饭睡觉的时候,水要怎么办?
大家全都看着绵绵。
绵绵呆了呆,赶紧扭头,避开大家的视线,小声小气:“绵绵也不几道呀!”她绞着小手手,很是愧疚:“绵绵,太弱啦!太,太笨啦!”
李承乾连忙安慰她:“没事没事,绵绵不笨,这种事情本来就难!绵绵也不用担心,反正李都督他们这么厉害,不管出什么意外都有办法处理的,我们大家全都要出一点力,也不能只有绵绵一个人辛苦啊!”
绵绵被安慰到了,乖乖地点了点头,看了李世绩一眼,又看了禇遂良一眼,明显是深以为然,又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