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法尔兹照着李沾的指示,将囤积的粮食全部按平价抛售出去。面对那些买家,他心中既有些不甘,又带着隐隐的后怕。随着他的粮食陆续流入市场,城市里很快传开了消息。那些消息灵通、善于察言观色的人很快嗅到了一丝不对劲,明智地跟风,纷纷将自己囤积的粮食也以平价抛售,生怕再晚一步便会被卷入这场风波。
市场上一时间出现了难得的“降价潮”,街头巷尾的百姓们惊讶地发现,原本高高在上的粮食价格竟然开始松动,甚至有些摊位的价格已显著回落。人们议论纷纷,既有喜悦,也有不解,但很快,有心人就猜到这可能与官府的强硬手段有关。
然而,市场上并非人人都识时务。依然有一些不知死活的商人自恃有后台,继续肆无忌惮地收购囤积粮食,试图等待下一波涨价时再牟取暴利。他们对那些平价抛售的商人嗤之以鼻,甚至暗中嘲讽他们胆小怕事,不懂得抓住机会。
这些人私下里聚在一起,眉飞色舞地讨论着自己的“长远打算”,一边盘算着如何进一步扩大囤积,一边幻想着未来的暴利。然而,他们却不知道,暗流已悄然逼近。
第二天一早,法尔兹特意换上一件破旧的唐式明光甲,甲上有着三个显眼的窟窿,显得沧桑且充满历史的厚重感。
穿戴整齐后,法尔兹怀着一丝忐忑来到摄政府。经过通传后,他被引入李漓的书房。李漓坐在书桌前,神情淡然地抬眼打量着法尔兹,目光中闪过一丝审视与不悦。李漓在身体原主的记忆中检索着关于法尔兹的信息,李浩的堂弟,从小就李沾的跟班,自小就以狡猾见长,和自己并不对路,平时总是伪装得客客气气,但此刻却穿着那件带有家族荣耀的破旧明光甲,显然是来求情的。这件铠甲并非普通之物,而是他的祖先在兴教门兵变中为护驾庄宗皇帝的皇子们逃离大梁时留下的战痕,是他们家族至高无上的荣耀象征,象征着效忠和家族的荣誉,当然这件铠甲也是李漓的祖上欠他祖上人情的证物。
李漓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冷冷道:“说吧,你来找我,还想说什么?”
法尔兹立刻依照李沾的嘱咐,双膝跪下,双手举过头顶,然后深深地叩拜,用一种古老的中式礼仪向李漓行了一个标准的大礼,接着高声用他蹩脚的汉语唱道:“臣,大唐世袭罔替子爵,禁军世职披甲带刀护卫,李浩,拜见少主!”他的声音庄严而激昂,随后长跪不起,一言不发。
李漓的眼神微微一动,虽然依旧表情淡然,但心中已然松动。那件破旧的铠甲和法尔兹的古礼唤起了他对历史的尊重。正如李沾所料,李漓心软了,语气稍稍缓和:“狗奴才!起来说话吧。”
法尔兹却继续伏在地上,低声道:“臣有罪,不敢起身。”
李漓微微皱眉,沉默片刻,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不过,你留在这里,终究会有证据指向你。我总不能公然包庇你。”
法尔兹依旧跪在地上,声音充满恳切,“还请少主看在祖宗的份上,给臣留条活路!少主开恩,臣永世不忘!”
李漓无奈地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得了,你死不了的!我这不正在给你想办法。”
法尔兹感激地抬起头,跪直了身子,眼神中透着敬意,“谢少主恩典!”
李漓沉思片刻后,缓缓开口:“正好,我要派一个全权代表去吉达,结交库莱什家族,这对我们大有裨益。再顺道去亚历山大巩固与伊纳娅的关系。这差事就由你来做吧。你这么狡猾,做这件事倒也挺适合。此行少则一年半载,你此去既能为国效力,又能避开这场风波,等你回来时,眼前这件事也早就过去了。”
法尔兹大喜过望,连忙再次跪拜,叩谢道:“谢少主,臣必竭尽全力,不负使命!”
李漓拿起笔,在纸上飞快地写下几行字,递给法尔兹:“拿着这个去找戴丽丝,她会立刻打发你离开安托利亚。”
法尔兹再次叩谢,声音中满是感激与谄媚:“谢主上恩典!少主的大恩大德,臣没齿难忘!定当肝脑涂地,报效主上。”他竟厚颜无耻地直接称李漓为“主上”,还继续跪在地上一个劲地向李漓奉承拍马。
“行了,”李漓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别废话了,赶紧滚吧!你再不走,等到有人站出来检举你,那就真是麻烦了。”
法尔兹连忙起身,紧紧攥着字条,满脸感激地看了李漓一眼,随后转身急匆匆地离开书房。他的身影在走廊中渐行渐远,步伐中带着一种解脱的轻松,也带着对未来任务的些许忐忑。
接下来的这几天里,安托利亚苏丹国的各个城市的街巷中开始了不寻常的骚动。一队队锦衣卫在各个城镇各处穿梭,他们脚步匆匆、神情冷峻,不顾百姓惊讶的目光,直奔那些在名单上的人家而去。锦衣卫们行事果断利落,一户接一户地上门,闯入每一个囤积粮食的人家。此刻,无论是豪宅还是府邸,都响起了卫士冷厉的声音,让整个城镇的气氛变得压抑而紧张。
这些被突击调查的人里,既有富甲一方的商人,也有地位显赫的官员,甚至还有李漓的族人、军中骁勇的勋贵功臣、天方寺的阿訇以及十字教堂的主教。每一名被查的人物,平日里都是高高在上的尊贵之人,但面对锦衣卫冰冷的目光与无情的告知,他们也不得不低头应对,神色慌乱,心中震动不已。
富商们心疼囤积的粮食,一边恳求卫士们宽容,一边想着法子暗中运走仓库里的粮袋。然而,锦衣卫们手持少主的命令,毫不留情地封锁了仓库与通道,任何搬运和隐匿都被严密监视。
官员们顿时慌了神,往日里在朝堂上风光无限的他们,此刻却不敢露出半点不满。几名高官战战兢兢地对锦衣卫低声哀求,试图借用权势挽回损失,但无一例外地遭到冷冷拒绝。卫士们面无表情,只一句“奉命行事”便让所有借口化为乌有。
甚至连平日里不可一世的东厂那伙阉人,此刻也不得不低头顺从,老老实实地将囤积的粮食按平价抛售出去。这场突如其来的清查,让整个官场为之震动,无人敢再触及底线。
而天方寺的阿訇与十字教堂的主教们,虽有宗教的尊崇身份,但也无法逃过审查。面对那些神情严厉的锦衣卫,他们的权威与威望此刻仿佛失去了效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阿訇和主教们只能满腹懊恼,却无从反驳,仓库里的囤粮被清点、登记,再被迅速以平价抛出,他们原本的如意算盘化为泡影。
至于李漓的族人和勋贵功臣们,他们在安托利亚的社会里本是不可一世的存在,然而这一次也不得不低头接受命令。这些族人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为清查的目标,此刻内心既是震惊又是羞愧,甚至有些人暗暗后悔当初的决定。勋贵功臣们则感到难堪不已,他们平日以守卫国家为己任,今日却因私利而沦为贪婪的象征。
整座安托利亚的城镇街巷,因这场突如其来的清查而弥漫着紧张的氛围,锦衣卫的严厉行事传遍了四方。百姓们站在街道两旁,低声议论着,眼神中流露出惊讶与敬畏。人们在悄声谈论少主李漓的果断与无畏,赞扬他不畏权贵、为百姓夺回了应有的粮食。三天后,安托利亚苏丹国的粮价终于回归平稳。李锦云默默观察着这一切,心中微微松了口气,但她始终没有向李漓透露其中的隐情,一切只是悄然进行。
然而,随着调查深入,锦衣卫遇到了一个所谓的硬茬——户政司首席长官阿富辛的府邸。阿富辛不仅官职显赫,位高权重,更是政务大臣伊德里斯的小舅子,扎伊纳布的亲舅舅。伊德里斯作为政务大臣被官员们称为首相,拥有不可动摇的权威,而扎伊纳布身为李漓的秘书,地位更是无与伦比,许多官员见到她都恭敬地称一声“内相”。
锦衣卫们站在阿富辛府邸的高墙前,冷眼打量着那厚重的铁门和威风凛凛的门房。门房昂首挺胸,神情倨傲,目光中带着一丝不屑与冷淡,仿佛这些手持利刃的锦衣卫不过是一群无足轻重的小卒子。他斜睨着站在门口的锦衣卫们,冷冷说道:“我家大人不在府上,有事改日再来吧。至于我们家那点粮食,都是备着自家吃的,不会平价出售。”门房的话音刚落,嘴角带着轻蔑的笑意,仿佛根本不把这些锦衣卫放在眼里。随即,他毫不犹豫地将大门“嘭”地一声关上,厚重的门扇撞击在门框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将锦衣卫们彻底隔绝在府邸之外。
站在门外的锦衣卫们一时怔住,彼此交换着无奈的眼神,目光中夹杂着愤怒与不解。几位锦衣卫之间微微低语,脸上浮现出一丝隐忍的怒意。为首的队长皱紧眉头,低声道:“好个狂妄的家伙!还真以为仗着靠山就能为所欲为,连我们都不放在眼里!”
门内传来门房轻蔑的冷笑声,仿佛在嘲讽他们的无力与卑微。这一刻,锦衣卫们的脸上皆浮现出一抹阴沉的怒色,但他们仍保持克制,隐忍着情绪,默然地站在府邸门外,双手紧握刀柄,目光锐利而冰冷。
无奈之下,锦衣卫们只得将情况汇报给副指挥使李沾。听到这个消息,李沾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拳头不自觉地握紧,青筋暴起,显然压抑着极大的愤怒。然而,在愤怒之下,他的嘴角却慢慢扬起,露出一抹阴冷而意味深长的笑容,眼中闪烁着一种狠戾而算计的光芒。
“阿富辛么……”李沾独自寻思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思绪中中充满了不屑与算计,“就是那个暗中和过境的贩卖人口商队勾结的家伙,家里估计有不少见不得光的钱吧?做着和法尔兹差不多的生意,借用苏尔家鲁莱港仓库还不给钱,能拿到苏尔家商船队在鲁莱上岸的第一手粮食,再转卖给粮商……可是,他既不是勋贵功臣,手中又无兵权,还是个投降过来的降臣,地位全靠伊德里斯庇护,偏偏还要在权势庇护下狐假虎威……嗯,很好,看来就他了!”
“很好!”李沾眼神一冷,决然地一挥手,带着一队锦衣卫风风火火地直奔阿富辛的府邸,面上笼罩着一层森冷的杀气。与此同时,他迅速派人通知素海尔,命其调动城防部队和安托利亚苏丹卫队。
素海尔接到命令后,毫不犹豫地行动起来,迅速集结城防部队,连夜包围了阿富辛的府邸,卫队士兵个个握紧刀剑,气势如虹,将府邸重重围住,不留一丝退路。深夜的沉寂中,刀锋映着月光闪烁,寒光如同无形的威压笼罩着府邸,仿佛一只巨大的猎兽随时准备撕碎眼前的猎物。
李沾走在最前,面色冷峻,眼神坚定,手中握着锦衣卫的信物,步步逼近,目光如炬。府邸内的灯火在微微颤抖,似乎感受到了这股逼人的气势。今夜,阿富辛这位仗势欺人的官员,终究难逃锦衣卫的铁腕镇压。
锦衣卫们二话不说,直接撞开了阿富辛府邸的大门,闯入府中。大门在他们粗暴的撞击下发出刺耳的轰鸣,整个府邸的仆人们都吓得瑟瑟发抖,纷纷躲避,不敢正眼看这些气势汹汹的锦衣卫。
听到动静,阿富辛怒气冲冲地从屋内走出,满脸涨红,抖动的胡须显得既愤怒又滑稽。他瞪着李沾,怒不可遏地喊道:“你们想干什么!锦衣卫的职责不过是通知囤粮的商人平价卖粮,谁给你们的胆子私闯官员府邸?你们这是在胡作非为!”
李沾冷笑一声,双手抱胸,眼神中透出一丝嘲讽,“阿富辛,很好!我听说,你不让我们进来?”
阿富辛冷哼一声,满脸不屑地说道:“卡里姆,你可别胡来!我姐夫是首相伊德里斯,而我的外甥女扎伊纳布可是摄政大人身边的红人,你一个小小的副指挥使,还敢在我面前放肆?你是不是当你的官当腻了?”
李沾只是冷冷一笑,目光如刀般扫过阿富辛,“呵呵,阿富辛,你搞错了!我们可不是来通知你平价卖粮的,我们是奉命捉拿通敌卖国、故意扰乱市场秩序的奸细!”他话音刚落,厉声喝道:“给我搜!”
随着李沾一声令下,锦衣卫们迅速散开,四下搜索。府中仆人见状,惊恐地闪避一旁,眼中满是恐惧与无助,整个府邸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阿富辛气得脸色铁青,双拳紧握,怒目圆睁,朝李沾大吼:“我是天方教徒,怎么可能去私通十字军,我是乌古斯人,怎么可能去勾结拜占庭!你脑子有病吧?锦衣卫真是无法无天了,你们必须为今天的行为承担后果!”
李沾冷冷地看着他,脸上毫无动摇的神情,仿佛阿富辛的怒吼只是微风拂面,无足轻重。
就在这时,一个锦衣卫忽然从内堂出来,高声喊道:“副指挥使大人!这里发现了一箱金币,全都是拜占庭铸造的!”
李沾嘴角一勾,露出一抹冷笑,眼神冰冷地注视着阿富辛,缓缓说道:“看来,通敌卖国的证据已经找到了。阿富辛大人,这要怎么解释?”
阿富辛脸色骤然变得惨白,额头渗出冷汗,但仍强自镇定,急忙辩解道:“那是我这些年从过路的贩卖人口商队那里收的保护费而已!和通敌毫无关系!”
李沾冷笑一声,语气中充满了讥讽与轻蔑,“是吗?那你就把这些巧妙的解释带回锦衣卫营地,好好地跟我们解释清楚吧!我们非常乐意‘听’你的说辞。”
“把这里所有人都带回去!”李沾冷冷一挥手,锦衣卫立刻上前,将阿富辛反绑双手。阿富辛愤怒地挣扎,口中怒骂不止,但这一切已无法改变他的命运。他的双手被紧紧绑住,脚上铐着沉重的脚镣,曾经整齐光亮的发丝如今散乱不堪,眼中透出深深的惊恐与绝望。
他那曾是威风凛凛的官邸,如今在锦衣卫的铁腕之下,瞬间化为肃杀的牢笼。那些昔日围绕在他身边的仆人、幕僚、家人,亦一个个噤若寒蝉,匆匆低头,不敢抬眼。阿富辛的挣扎、怒骂声渐渐消失在门外的寒风中,最终只剩下无助的哀求和卑微的叹息,仿佛这座官邸的威风已被彻底碾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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