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还沉浸于七日平叛带来的震惊和喜悦之中,猛然间一个消息传出,天下哗然。
噬魂宗被灭了?这是真的吗?
无数人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脑子一片空白,只觉得这玩笑开得也太大了,跟做梦一样。
只是当那出征大军凯旋而归时,人们这才相信,原来心目中认为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真的发生了。
发生得很突然,完全没有任何征兆,也让人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大军不是去平叛的吗?怎么好好的就将噬魂宗给踏平了?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加让人意识到,真的变天了。
当两万大军凯旋而归,终于发觉事情不妙的风家开始孤注一掷,聚集所有力量发动叛乱,攻向皇宫,妄图玉石俱焚,同归于尽。
然而老谋深算的古渊岂会对此毫无防备?
风家人马刚刚杀进宫门,尚未见到古渊的面,便已经被不知何时调集的军队精锐给团团包围。
如梭的箭雨,加上先一步归来的两位星耀境强者督阵,毫无疑问,风家全军覆没,宫门内血流成河。
接下来整整一个月,松古国举国上下风声鹤唳,期间不断传出家族、宗门乃至学府被查抄的消息。
慢慢的,人们终于意识到,这是古渊这位雄才大略的帝王开始秋后算账了。
这场清算让人们震惊的同时,却也忍不住纷纷喝彩。
不管怎么说,之前那一系列的政策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是好的,而没有了那些刻意阻拦的人,他们的未来会更加有希望。
一月之后,乱象平息,此刻的松古国欣欣向荣,一片百废俱兴的态势。
人们尚沉浸于时代变革的喜悦中无法自拔,猛然间王城郊外,点将台军号长鸣,战鼓震天。
“驸马楚辰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特加封为王国兵马大元帅,总领天下兵马。即日起,授掌兵虎符,领大军三十万,开赴绝雁关!”
声音从点将台传出,迅速席卷四方,天下震动。
又三日后,城外演兵场各路人马集结,举行盛大的阅兵式。
兵马大元帅楚辰一马当先,银鞍白马,引天下英雄竞折腰,率军接受皇帝皇后,以及一干王室宗老检阅。
据说,那一场盛大的誓师大会吼声震天,数十里外松古城中诸多房屋被震蹋。
又传闻,那一天城外传来别有韵味的战鼓声,鼓声中还伴随着清丽无双的歌声。
“战鼓一响,束戎装!”
“战鼓二响,金戈鸣!”
“战鼓三响,马长嘶!”
“……”
“战歌九响,壮士——出征!”
据说那是战歌,据说那是当朝皇后所唱,据说,那是皇后在为出征的将士们壮行,又据说……
夜色宁谧,弯月如钩。
玲珑阁内,三女身披雪白狐裘,坐在院子里,静默无声。
“又一个月了,不知道白头发现在怎么样了?他又不会照顾自己,现在天这么冷,他会不会冻着啊?”忽而叶萱烦恼道。
虽然时间才过去几个月,而今的她却已经褪去少女的青涩,堪勘有了少妇的风情。也就那双灵动的眸子,还依稀保留着少女时代的纯真,难能可贵。
叶欣扑哧一笑,“以他的实力,你还担心他冻到啊?相比这些,我更关心的是前线战事如何了。要知道,曾经许诺的半年拿下绝雁关,策马雷鹰城,如今已经过去三个多月了呢!”
“是啊,真想现在就去到他身边,哪怕死在他怀里,也好过孤零零一个人悄无声息的死去!”古玲珑也笑了,笑声中带着说不出的疲惫与伤感。
“好好的玲珑姐姐说这些话做什么,听着不吉利呢!”想了想,叶萱皱眉道。
古玲珑一愣,旋即失笑道:“对,应该预祝他旗开得胜才是。姐姐方才吩咐膳房温了酒菜,也不知道好了没有,妹妹去看看可好?”
“好啊!”
叶萱笑着,起身就出了玲珑阁。
等那脚步声走远,古玲珑忍不住扑在叶欣怀里哭了出来。有种苦涩,只能藏在心里,想说,却偏偏不能说。
叶欣默然,只是轻轻抚着古玲珑的后背。
虽然那些事情都发生在暗地里,却又如何瞒得过她的眼睛?
记得洞房花烛夜的第二天,她就亲眼看见有人端来御赐的酒,逼迫古玲珑喝下,那句“绝对不能有他的孩子”,她一辈子不会忘记。
本以为事情会到此为止,毕竟楚辰也没有碰她们的意思。谁曾想半个月后,楚辰变了个人一般,对她们索求无度。
因为之前的那次见闻,她默许了古玲珑独占雨露的举动,很不幸的是,她发现古玲珑怀上了。
虽然古玲珑什么都没说,但那种慈爱中夹杂着伤痛,时不时会发呆的样子,还有膳食喜好的变化,呕吐的反应,统统都在陈述一个事实,那就是古玲珑怀上了楚辰的孩子。
然而这又如何?这个孩子迟早是保不住的。这一点,她心里清楚,古玲珑又何尝不清楚?
果然,当前方大捷的消息传来,古渊终于动手了。
古玲珑怀孕的事情瞒不过他的耳目,他虽然将古玲珑许给楚辰,却仅仅是为了拴住这匹猛虎,将其绑在他自己的战车上。
他和楚辰的关系,从来都只是相互利用,绝对不存在什么真正的信任。
一方面他要利用楚辰为他平定局势,而另一方面,他又对楚辰充满忌惮,担心楚辰的发展会超出他的掌控。
正因为此,古玲珑绝对不能怀上楚辰的孽种,即便怀上了,也必须拿掉。
一头猛虎的后代或许算不上什么,问题的关键在于,这个后代体内留着古玲珑的血,那是正统王族的血。
如此一个存在,谁能保证他将来不会威胁到古家王朝的统治?谁能保证他不威胁到他古渊的帝位?
为了自己的帝位,为了松古国往后的年月中还姓古。那个捷报的到来,犹如一剂强心针,促使着古渊再下毒手。
叶欣很清楚的记得当日墨雨涵走后,回到房间时看到古玲珑倒在血泊中双目无神的样子,那种绝望,简直无法言语。
然而更加痛苦的是,古玲珑根本不能将这件事情说出来,只能藏在心底持续发酵。
因为这事情要是说出来,楚辰绝对会爆炸,而以古渊的狠辣,必定不会在遵循什么约定,他会直接对楚辰下手。
所以,一方面心中痛着,一方面还要在心爱的人面前强颜欢笑。
而为了保护叶欣和叶萱不步她的后尘,她还要像以前一想独占雨露,从而迎接同样的痛苦再次降临。
正是因为明白这些,叶欣才说不出话来,只能默默的将一切藏在心底,只能给与古玲珑无声的抚慰。
没过多久,叶萱亲自端着酒菜回来,将叶欣和古玲珑抱着哭成一团,不禁疑惑道:“怎么好端端哭了?不是背着我说悄悄话了吧?”
“没有,只是有些想那个冤家了!”叶欣擦了擦红肿的眼,笑道。
“是这样吗?”叶萱狐疑,却也没有多想,继而高兴的摆好酒菜,笑道:“天冷了,喝杯温酒,吃点热菜。”
“是呢,天冷了!”古玲珑抬起头,一杯酒和着泪水吞下,满嘴苦涩。突然间,她看到弯月之下,无数白絮飘飘洒洒。
下雪了!
……
“下雪了!”绝雁关内外,相隔数十里,两个声音不约而同的传出。
关内,墨云峰站在军帐外,神色凝重的看着飘落的雪花。不知为何,他心中生出一股惆怅,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是他以为自己这辈子永远不会有的。
自从那次清沙城大败,他在军中地位一落千丈。尤其那次单枪匹马远赴雷鹰城,归来之后,他便心灰意冷,一直活在自责当中。
曾经他以为自己是无敌的统帅,肩负着守卫一方水土的使命,他理所当然的义字当先,忠字紧随。至于仁、孝……呵呵,那两个字他写出来都感觉为难。
只是年纪大了,经历的斗争多了,他才幡然醒悟,这些年的坚持到底是为了什么?
王国?臣民?战友?他们真的有想象中那么需要他吗?他们真的不能缺少他吗?
“或许,你是对的,我不配当一个父亲。”许久,墨云峰摇头苦笑,沉声道:“备酒,备马,本将要出关赴约。”
“可是将军,这个时候……”
“备酒,备马!这是本将——最后一个命令。”
终究,没人能拦住铁了心的墨云峰,弯月之下,他单人独骑离开绝雁关,前往关外茫茫大地。
绝雁关外三十里,一片起伏的山丘承载着月光,无比安静。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今年的第一场雪,似乎比去年更早一些。”一处山丘上,白发青年神色冷清,浑身弥漫着阴冷的杀意,瘦长的手掌平摊,飞雪落于其上,瞬间变成黑色。
楚辰就这样静静的站立于天地之间,宛如千年的雕塑,将身周一切遗忘。
不知过去多久,“嘚嘚”的一阵马蹄声传来。
楚辰惊醒回头,嘴角露出一丝极为难看的微笑,“还以为墨叔叔你不会来了。没想到……”
“没想到我还是来了对吧?”墨云峰翻身下马,顺带着一个大酒坛扔了过来,楚辰一把接住,又听他道:“就凭你这声墨叔叔,我就非来不可。”
“呵呵!”楚辰干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曾经把酒言欢,共饮于家宴之上。而今却要在战场上两军对垒,兵戈相向。造化,何其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