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头鱼兴奋的加快了速度。

一场弑杀在程双面前拉开了帷幕。

它们的利齿、庞大的身姿都成了制敌于死地的武器，但凡有个受伤的，其它人鱼头便会蜂拥而至，贪婪的撕咬，吞下血肉，自喉咙溢出胜利的呜鸣。

绿色的河水掺杂着红，颜色极尽诡异，浓稠浑浊到遮去了程双的视线。

小姑娘深知不该看下去了。

她一边往来时的方向游，一边在意识中呼唤罗安。

她要确定便利店的人是不是齐了，那条人腿不属于任何一个伙伴的。

摆动踩水的双脚骤停，程双默默重复，‘都隽没有在城里？’

都隽不仅没有跟刘娟几人汇合，甚至于48小时以来，他都毫无消息。

程双这下不想离开了，她要返回去确认那条人腿的主人是生是死。

小姑娘不再犹豫，返身飞快的游动着，然而她尚未游到人头鱼们争斗的中心点，一道黑色影子像是早就发现了她的跟踪一般，拦下了她。

通过浑浊的水质，程双认出了这个人。

黑黝黝的瘦弱鱼尾，瘦巴巴的人类上半身，是柳柳，那个人鱼男孩。

她单手一抖，指缝间夹着一张廖悦薇制作的武器卡。

因卡片小巧，十分适合偷袭之用，夹在指缝间完全令人察觉不到。

小姑娘的绿色的河水下安静而又祥和，对比对面有些干瘦的男孩，更像是水中之妖，面无异色、平静无波。

人鱼男孩用那双死鱼眼看着她，慢慢的裂开嘴巴，露出尖细的牙齿，嘴巴一张一合，‘找到你了！’

它本以为话一出，这个人类会惊慌逃窜，谁知，她只是静静的望向它，一动不动。

人鱼男孩有几分茫然，它化为人鱼后的小脑袋瓜不足以令它得到充分的思考，为了得到它想要的，只有更靠近一步。

程双看到那人鱼男孩皱着一双死鱼眼，像是遇到了极大的困扰，比她更小心翼翼的向她游来一小段。

小姑娘学着魔婴的样子，冲它呲了呲牙，人鱼男孩嗖的鱼尾一跳，向后跃离了好长一段距离。

见此，她摆动四肢，快速的绕过人鱼男孩，向人头鱼争斗的地方游去。

人鱼男孩虽受到惊吓，可它很快便反应过来，急速的追上，伸手一把拉住程双的脚踝，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似警告似要倾诉的声音。

冰冷的触感刺激着皮肤，让程双整个人打了个冷颤，随之毫不犹豫的反手一刺，武器卡化作了一柄匕首，在幽幽绿色中泛出了锐利的光泽，直直怼向了人鱼男孩的手腕。

人鱼男孩来不及反应，匕首正正的怼进了手腕里。

一缕缕血液自伤口涌出，它后知后觉的瞪着伤处，在程双把匕首拔出之后，方才发出一声剧烈的如海豚般悠长刺耳的叫声。

看着它黝黑的肌肤刷的白了下去，程双满意的笑了，嘴巴一张一合，无声道：“别惹我！”

人鱼男孩瑟缩了一下，但更快的是，它用另一只手压住了伤口，并把所有溢出的红色血液吞进了肚子。

“我……没有恶意！”人鱼男孩慢吞吞的张张嘴，它试图表达自己的友善，再次重复，“我跟它们不一样，我没有恶意。”

程双不愿跟它纠缠，直截了当的问，“它们吃的是谁的腿？”

人鱼男孩那双死鱼眼看不出任何波动，“培养皿里死去的食物。”

程双微微眯了眯眼，难道培养皿就是他们逃出来的水箱？是了，巨型的大鱼被她杀死，所以才会被料理成鱼段。

“肉最多的身体送给谁吃了？”程双在问。

这次人鱼男孩不愿回答，只说：“跟我回去，我告诉你！”

它伸出另一只瘦巴巴的手，企图尝试抓住她的手腕。

程双背手笑了笑，她也是关心则乱，都隽不该出现在这里，即便出现，也应该是完整的，不该是被人头鱼争来争去的大腿，断口齐整，并非尖锐的牙齿咬断。

若是当初她和熊宝宝没能躲过水箱撞击，失足落水，想来都隽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若落水，自然会顺水而下。

若不是重伤昏迷，就是被当做食物关押起来了。

昏迷的可能性最高，否则他不会一直不去联系四海。

因为排除掉了大腿主人的身份，小姑娘着重于眼前之人，她细细看去。

人鱼男孩自称和其它人头鱼不一样，从外貌上，除了它多了一副正常人的上半身，以程双的角度看并没有什么不同。

所以她分析，所谓的不一样，十之八九是它多了份不同于野兽的理智和头脑，所以争斗人腿的身影里少了一个它。

程双垂眸，自己的身上肯定有人鱼男孩渴求需要的，这份渴求超越了食欲。

想想人鱼公主的祝福，又看了看人鱼男孩的外观，她手指微动，表情天真，“如果你带我去另一个村落，我可能会相信你。”

人鱼男孩僵硬的侧了侧脑袋，“相信我，就会跟我回去吗？”

“对。”

见人类回答的斩钉截铁，人鱼男孩再次咧嘴无声的笑了。它的表情很僵硬，面色也是黑中透着僵死的白。笑起来并不好看，也有失温度。

可程双如同看不见一般，取出一根绳子，把自己的手腕和它的手腕拴在一起，“别打扰它们用餐，咱们走吧！”

人鱼男孩似乎无心去验证程双话中真伪，转身，跟头卖力的老黄牛一般，辛辛苦苦拉着程双奋力的游走着，渐渐地，把人头鱼全甩在了后面，直到看不清身影。

程双一点儿都没有欺负流浪者的自觉，待太阳的光芒从水面透进来后，她休息的也差不多了，才开始辅助划水，但没多久，人鱼男孩冒了头，一排排和之前的村子一模一样的河中小竹屋出现在了程双的面前。

阳光正好，暖洋洋又不刺眼，把脸上水珠抹去的程双，出了水后，顿觉一阵恍惚。

她脸色慢慢的苍白下去，神色阴鸷而不耐的举起那只和人鱼男孩相连的手，一夜未眠，她太累了，柔弱的身体耗尽了粉丸的效力。

人鱼男孩的脸色也苍白无力，面对太阳，它比程双的反应还要大，自喉咙溢出一道道古怪的呜咽声，声音逐渐放大至嘶吼。

程双亲眼看到它的鱼尾转换成人腿的过程。

和童话中的完全不一样，没有任何美好的画面，鱼尾从中间撕裂开，鲜血淋漓，脱去了鳞片之后，软哒哒的双腿生出，粉嫩如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