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反噬(一更)(1 / 1)

郝灵歪着头,背着手——没错,减肥后的小手手能从背后拉住了呢——笑吟吟。

“我猜,大概你是记性不好,忘了做过太多次的事,才什么也交待不出来。我来呢,就是帮你回忆回忆。”

回忆?

血菩提讥讽,他做的事情,一次比一次更完美,每一次的细节和过程,他都回味无数遍以期下次更完美。帮我回忆?你怎么帮我回忆?老子一个字都不会说。

郝大师让罪犯交待罪行需要求着他吗?动他一根手指头都是郝大师的失败。

她抬起右手拍拍左肩上方又拍拍右肩上方,似乎那里有两个什么神秘的小东西。

盐阿郎卫弋看得清楚,郝灵拍上青龙白虎头的瞬间,两个小东西蓝黄的眼睛里一闪,跳出两团黑红的火焰来。

青龙白虎张开嘴巴吼,不是可爱的喵喵喵,而是类似于狮子的吼声。

卫弋艰难的控制住十根手指头,太想要了,要失去理智了。

这样的小东西,就该跟他驰骋疆场啊!

其他十几号人什么也看不到,可谁都觉察得到有什么不同了,似乎什么东西要显现。

“那是什么?”一人惊叫。

其他人也看到了。

所有人惊疑不定的看着血菩提...的身周。

他被看得毛骨悚然,转动脑袋去看,什么也看不到。

一团黑气,一团笼罩血菩提整个人的黑气从并不明亮的空气里露出来。

白尚书将眼睛揉了又揉,示意一个手下,手下瞬间领悟。

牢房墙壁上有很多壁灯,蜡烛油灯都有,还有火把。这也是一种逼迫犯人的法子,保持光亮不停歇,再烧上大火炉,很容易摧毁犯人意志的。

但,费钱。

本来这个法子可以对血菩提用一用,但白尚书等不得,他本能觉着郝灵比火炉和光亮好用,急着向皇帝回复。

手下立即带人将所有能点亮的都点了,顿时牢房里亮如白昼,日当中的那种。

黑气越发清晰。

众人捂着嘴,生怕出声惊动那里头一条一道穿插的什么。

白尚书看得眼晕,不用数,一定是一百加七数。

这这这...平生仅见呢。

该怎么跟皇帝说?陛下,臣见鬼了。

皇帝问:鬼什么样?

看不清,一团黑。

然后皇帝说:滚。

郝灵对着血菩提笑,血菩提眼神一晃似乎看见香火后的菩萨相,那菩萨慈眉善目,他这种人却最看不得这样的目光,只因那目光最能让他看清自己的卑劣和变态。

疯狂扭动起来,铁链哗哗响。

郝灵右手伸出,五指似拈花。

妙法无边——不知怎么,在场所有人看着那只白到不真切,徐徐伸进黑气的小手,都想到这个词。

极快的一点,点在血菩提眉心,并未接触到他沾血的皮肤,停顿一秒。

无情无绪的声音低吟:“你们的痛苦,终将还与施行者,从此他将永坠地狱。迷失的灵魂,飞向彼岸,洗涤刹那的痛楚,迎接新生,永远追随希望。”

只有盐阿郎与卫弋看得到,郝灵伸出的手上飞出无数莹白色光点,那些光点一闪一闪融化进黑气。

然后所有人看到,黑气转了起来,转动越来越快,快成一道漩涡,尖尖的一头在郝灵手指下一点飞快的钻入血菩提眉心。

血菩提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感受不到,却被无尽的恐惧包围,他大张着嘴巴,艰难的呼吸,想嘶吼,却发不出一声。

郝灵缓缓收手,歪头笑:“你会想起来的,想不起来会一直想一直想哦。”

说完,再不看濒死的鱼一样的血菩提一眼,转身。

“走吧,家里事情还多呢。”

亲眼看到的太震撼,众人跟着她出来,甚至忘了关牢门,不过,血菩提肯定是逃不出来了,那么多——冤魂——索命呢。

到得地面,暴晒在阳光下,众人才觉得回到人间。

白尚书相当谦逊的拱手:“方才那是——血菩提这回会招了吧。”

“一定会。”郝灵调皮一笑:“假如他还能咬牙坚持,那我真要求大人你留他一命了。”

啊?

“我亲手将他制成法器,倒也能镇压些不好的东西,物尽其用吧。”

“...”

郝灵笑起来:“绝对让他比亲自杀死自己一百零七遍更痛苦。”

“...”

很好,这个人,记住了,一辈子都不能惹。

送走郝灵,白尚书带人又下了三层,见牢门大开,怒:“真跑了算谁的?”

众人低头。

一道低若不闻的气息从里头传来:“我...招...我招...”

什么?

众人疾步,只见血菩提死鱼一样吊着,气若游丝,精神萎靡,明明他们才离开不到一炷香时间,且这中间绝对没人对他用刑,这是发生什么了?

小大师手段了得啊!

纸笔伺候,让血菩提写是不可能的,口述。

血菩提表情痛苦:“十八年前,我十五岁,尚在学堂念书。”

原来还是个读书人,呸,丢圣人的脸。

穷人是念不起书的,反而没负担,有负担的是有点家产执意读书找出路的。

真难啊。

血菩提眼神放空,仿佛又回到吃不饱睡不足受尽人欺负的少年时光。

有的人面对欺辱隐忍,有的人反抗,有的灭了心志,有的——不敢反抗施暴者转身对更弱者发泄。

“她也不是什么好人。”血菩提冷笑:“我算个屁,可在村里,是唯一上学堂的,自然是村民眼中的人上人。那个女人,试图用些粗鄙的吃食小恩小惠绑我一辈子,让我一辈子只能有她。呵,粗鄙的村妇。”

少女纯洁的爱慕和善意的帮扶,在心理扭曲的血菩提眼中是折辱,他不敢恨学堂比他家世好的学子,也不恨穷困的家境和懦弱的自己,只恨爱错了人的少女,可见其自私和丑陋的人性。

一个下午,少女偷偷跑来看他,心中策划了无数遍的他在她背后伸出了罪恶之手,鲜活的气息消散在手上,血菩提感受到无比的满足。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是个人了。

众人恨不得撕碎他,这特么是人吗?

血菩提仰头大笑,又呜呜的哭。

变态,那个变态,竟让他变成——桂香——不变成桂香亲身经历一场,他甚至已经想不起来第一个被他杀死的人叫什么名字了。

美丽的晚霞,呼吸里的香甜,小鹿乱撞的心,对未来美好的期许,还有——背后伸来的死亡之手。

他不是,他不是她啊!

可他就是她。

他被劈成两半,一半被困在透明牢笼里,明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却什么也做不了提醒不了,一半变成少女——那种真切的感觉仿佛是经历了转生桂香就是他——按着罪恶的命运一步一步走向死亡。

太痛快了。窒息的痛苦,死前被凌辱的痛苦,死亡降临时的痛苦。

郝灵离开的短短时间,血菩提真切经历了桂香的死亡。

在他身体内部血管里流动的黑气,其中一缕黑色淡了下来,变成迷茫的灰。

怨气,终得纾解,但这并不是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