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觉告诉他,这是个不好的预兆,这些仓促之下准备的木料质量堪忧,地道随时有坍塌的风险。
看来,必须得加快速度了!
工兵将第一根爆破筒抬进去后,爬出竖井之时已经两眼发黑,呼吸了片刻外界清新的空气后这才缓过来,于是大伙又赶忙故技重施,换了波人后将第二根爆破筒往地下里运。
坑道的长度约在五十步左右,距离虽不长,但由于空间拥挤.空气不足的原因,工兵们都干的非常吃力,标统二伢子放心不下,没顾上歇息便继续下井。
但这回他发现,撑顶的木料已经裂开了许多,情况越来越糟。
“猫蛋.大屁眼子,你们这些娃娃别下去了,老五.骡子待会跟我一起!”
这回出井之后,二伢子心情沉重的向手下的弟兄吩咐道,他担心坑道塌陷故而让那些年纪比较小的工兵留在外头,只挑个六七个年纪大的跟他一块下。
由于人数减少,第三根爆破筒的运输工作十分缓慢,倘若在地面上,这四五百的东西倒不算很重,但这是极其狭窄的地下,众人只能牵着麻绳一点一点往里面挪。
“咔嚓!”
一根开裂的木料再也承受不住了,骤然断成两截,茬口处溅出的木屑弹在二伢子黝黑的脸上,将其打的生疼。
“快!”
这几个年纪大些的工兵自然知道这预示着什么,许多人都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因为他们已经听到此起彼伏的细微咔嚓声。
如果不是军官还在奋力向前,这些人在巨大的心理压力下恐怕根本坚持不住。
被深深的埋在阴暗的地下窒息而亡,这比任何一种死法都绝望.都让人崩溃。
二伢子走在最前面,他死死的咬着牙,瞪着通红的眼珠子双臂青筋暴起,其喉咙中发出嘶吼.用尽浑身力气将最后那根爆破筒朝坑道尽头拖去,其余六名工兵被他的精神感染,当下也顾不上许多,只好纷纷发出吼叫着为自己壮胆,合力将大鞭炮往前面运。
“行了,你们赶紧上去吧,这里危险!”
过了好一阵,三根爆破筒终于全部运输到位,二伢子眉头紧锁连忙朝众人挥了挥手,紧接着摘下腰间布袋,动作麻利的将引线抽出。
“标统,那你呢!”
耳边不断传来的“嘎巴”声让大伙都十分惊恐,这时又有两根木料骤然断裂。
“我还有活儿要干。”
二伢子头也不回的说道,手中的动作却是没停,正在朝给爆破筒上安插引线。
见众人手足无措的愣在原地,他猛转过头发出怒吼:“还他妈不走!”
“是不是想全埋在这里?”
在此人的呵斥下,那六名工兵这才担忧的望了一眼标统的背影,然后猫着腰.头也不回的朝身后狂奔而去。
“噗通!”
这群人刚跑了十几步,身后便发出一声闷响,十多根木料同时崩解,地道直接从中间的位置塌陷,将最慢的那人直接生生砸倒,直接迈进了泥土之中,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
“骡子!”
众工兵脚步一顿,待回过头之时哪里还有骡子的半个人影,这群汉子不禁虎目含泪.但眼见已经无法救出同伴,他们也只好继续朝着井口逃去。
坑道塌陷之后,地面上的工兵皆是一愣继而放声悲哭,谁都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定是十死无生,毫无存活的机会。
但让大伙吃惊的是,片刻后井壁的绳索被猛的拉动,紧接着一个个灰头土脸的同伴爬了出来。
“五哥,标统呢?骡子哥呢?”
年纪最小的猫蛋瞪着双眼,在人群里焦躁的扫来扫去,稚嫩的面孔上满是着急,骡子是此人的表哥,而标统平日里则对他最为照顾。
“死了...都被活埋了!”
被称作老五的汉子一屁股坐在地上,伸出粗糙的大手抹着眼泪。
这数十号工兵闻此消息后,在悲伤之余不禁将怒气撒在一旁吃惊的矿工身上。
“都怪你们!”
猫蛋死死的揪住一矿工的领子,怒声道:“枉你们还他妈的善挖地道,连个撑顶都做不好!”
“这不能全怪我们啊...”那老矿工也是被吓到了,连忙解释道:“这地底下的事儿谁也说不准,都要看土地爷给不给面子。”
“城外的树都被那沐国公砍光了,时间仓促,能找到此些木料撑顶已是不易。”
地道塌陷的事情立刻被统御这些工兵的黎忠.黎都统发现,但作为一名铁石心肠的将领,此人并没有时间同情那些遇难者,打仗本就是要死人的,他已经麻木了。
于是黎忠立刻命令工兵继续从其余两条地道进行爆破作业,为了防止意外发生,可以同时进行。
但此刻,漆黑狭窄的地下。
二伢子闷哼一声悠悠醒来,刚才坑道塌陷的时候牵动一颗头盔大的石头落下,恰好砸在此人的后脑将其击晕,索幸高度有限否则定被砸死。
但即便如此,他这会也是口鼻淌血.眼冒金星。
此时的地道已塌陷了个七七八八,仅剩尽头这一小截尚寸,因此本就稀薄的空气已经所剩无几。
想到自己的职责还未完成,二伢子强忍眩晕伸出手臂朝着放置爆破筒的地方进行摸索,很快便找到了已经安装并接好的引线,他抹了抹脸上的血水,动作迟缓的从腰间摸出一枚火折子,继而撅起嘴努力将其吹燃。
半晌后,他终于成功将引线点燃,旋即瘫在漆黑如墨的地下双眼无神,耳边回荡着引线燃烧的“嗤嗤”声。
“咳!咳!”
在这密封的空间内,硝烟径直灌进了二伢子的口鼻,让此人发出剧烈的咳嗽,意识也逐渐模糊起来。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过往经历在脑海中快速的回放了一遍。
从得罪了梁家被其夺了最后的几亩薄田,母亲.婆娘被活活饿死,自己也沦为矿奴,直到过了两年猪狗不如的日子后,有一天那座铁矿突然被秃子岭上杀下来的山贼给占了。
那个徐大胡子告诉他们这些矿奴,愿意从军的可以报名参加,如果打算继续在这干也没问题,以后肯定让大伙吃饱饭,而且还有工钱拿。
二伢子缓缓闭上双眼,嘴角还挂着一丝笑意,他隐约记得。
那一天...
天空很蓝。
太阳比以往更耀眼一些...
“轰!”
一声巨大无比的爆炸声骤然响起,这巨响甚至连火炮的轰鸣都盖了下去。
在沐军惊恐的神情中,昆明城的城墙直接坍塌下了一道数丈长的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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