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眼下,熊文灿的军令也不能不听,这毕竟代表着朝廷的意志。
左良玉虽驻在湖广地区,但岭南那边的情况他也有所耳闻,这坐寇徐贼可不是一般的反贼,其麾下贼兵战力是相当强悍的。
要不然,为何那个孙传庭赴川这么久却未曾挥兵南下,不就是心里没谱吗。
“届时,见机行事吧...”
对着众下属,左良玉并未将话说的太明白,但此人心中显然早有决断。
而另一头,当朝廷的圣旨被送到福建之后,也让大明海防游击郑芝龙陷入危难之中。
眼下,闽粤二地的关系还算不错,最起码表面上井水不犯河水,不仅互有使者来往,平日里那徐贼还经常送一些岭南特产过来,并与自己以兄弟相称。
徐贼曾言;“今天下糜烂.明廷恐气数将尽矣”,“郑老哥雄居一方,岂能不考虑将来事?”
此人表示,希望能与郑家结成军事同盟,如此即便是那鞑子入关.京城沦丧,闽粤二地亦可东西互保。
岭南保乡军的实力郑芝龙大抵是清楚的,人家虽然水师一般般,但步军的战力有目共睹,绝对是一股无法忽视的力量。
对这道圣旨犹豫不决之下,此人沉着脸来到了内府中的一间静室,这里作为他平日祷告所用,内部陈列十分怪异,堪称“中西合璧”。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的鎏金雕像,做工十分精美,西方风格明显,这玩意一看就是舶来品,而在耶稣旁边,还有一尊白玉制成的圣母玛利亚神像,雕工相当精湛,结合材料和工艺来判断,应当是大明的匠人所制。
除了这两尊最显眼的雕像之外,室内的墙壁还密密麻麻的挂着许多幅画,皆是华夏文化中的古代先贤,有孔孟圣人,还有义薄云天的关二爷。
郑芝龙很自然的抄起三根香,将其点燃后插进了耶稣面前的黄金香炉之中,当然圣母玛丽亚也是一视同仁的。
给基督上香这种行为曾让郑府中做客的葡萄牙传教士难以接受,直呼岂有此理,不过人家郑芝龙虽然信奉了天主教,但却对其教义不屑一顾,别说上香了,即便是给耶稣敬酒,谁又能管得了他?
在祷告室呆了一会后,此人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干脆将亲信都传了过来,打算就这是否出兵岭南一事进行商议。
“依我看,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说话之人叫做郑芝豹,乃是郑芝龙的五弟,同时也是郑家水师中的一员大将,此人皱眉道:“朝廷早就暗藏祸心,巴不得咱们水师分崩离析。”
“早些年,便令我等与大小海盗交战,无非秉着两败俱伤后渔翁得利的想法,如今又让进攻岭南,这事对于咱们来说有何益处?”
这时,表情严肃的郑芝虎也缓缓开口,此人乃是郑芝龙的长弟:
“五弟所言非虚,那岭南保乡军战力不俗,将其水师覆灭倒也容易,不过若是登陆作战的话,咱们恐怕占不到便宜啊...”
“此番虽有川兵和湖广兵南下配合,不过一旦开战,朝廷的胜算能有几分尚不可知,徐贼深得民心,又以逸待劳,恐难以将其剿杀。”
“万一此獠恼怒之下直击福建,我等并无万全把握将其抵住。”
这两名德高望重的水师大将意见都差不多,皆表示如今没有必要与那岭南保乡军为敌,双方并无太大利益瓜葛,唯一的冲突也是在海贸领域,那赵氏运司虽在南洋抢了郑家的一些生意,但海上的银子是赚不完的,光这点小摩擦还不值得与其交战。
当然了,郑家最赚钱的“生意”乃是收过路费,经过他们地盘的都得缴纳一笔银子,就连洋人也不例外,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而岭南赵氏运司的船队从此经过时也得给人家交钱,这也没办法,目前在海上还不是这郑家的对手。
因此,岭南海商虽然抢了郑家船队一点利益,但前者的态度还是比较好的,也遵守郑家定下的游戏规则,在这种情况下,郑芝龙也就对其在南洋行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此刻,听到这两名胞弟的话后,他亦是深以为然,不禁缓缓点头道:
“不错,如今这个年头兵荒马乱的,朝廷能撑多久还很难说,咱们暂时的确没有必要与岭南交恶,一旦损兵折将,将来再想继续雄居东南就更加困难了。”
“而今,保存实力静待时机,方为上策。”
这番总结性的话语算是将主基调给定下了,众人也都松了口气,不过正在这时,人群中一名浓眉大眼.脸型方正的少年却气呼呼的站了出来,怒声道:
“荒谬!两位叔父所言简直令人思之发笑!”
“那岭南坐寇虽然现在与咱们并无太大瓜葛,但这是因为他们实力不够,一旦等那徐贼建起精猛水师,到时候还会像如今这样谦逊?”
“呵呵!我虽年幼,但也看得出来那徐贼图谋甚大,将来必定为我等的劲敌,此时不除,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这名少年叫做郑森,正是郑芝龙的长子,现今才十五岁却已生的人高马大.气宇轩昂,一对乌黑的眸子炯炯有神。
在历史上,此人于南明隆武帝时被赐国姓,世称为”郑成功”。
“竖子!你懂什么!”
听到儿子这番不留情面的抨击,不仅芝豹和芝虎两人脸色一僵,就连郑芝龙脸上也有些挂不住,顿感威严扫地。
“大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
“来人呐!将这逆子禁足三日.面壁思过!”
面对这种场景,在场众人也都习以为常了,皆露出笑而不语的表情。
“可笑!”
郑森自小叛逆,没少跟他老爹对着干,此刻见数名军士冲进屋内.气势汹汹的朝自己扑来,他却满脸怒容的在厅堂里闪躲腾挪,如同泥鳅一般滑溜,同时嘴里还念念有词:
“你们这些大人,一把年纪都白活了,我看是纸醉金迷的日子过的太久,连头脑都变得愚钝不堪。”
“将来等那徐贼打过来,有你们后悔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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