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嗣昌被朱由检的目光锁定后，只能老老实实的答道，眼下兵械局的股份倒是卖了十多万两，但这些钱本是用来升级设备和工艺的，除此之外，大明圣报以及皇庄的股份上还能凑个七八万两，这钱也有用处，算是京营的专项经费。

所谓的兵械局是明廷仿照大夏的佛山兵工厂所设，建在北直隶境内，专门用以打造优良铳炮给精锐所列装，在内部管理上和奖罚机制上也参考了大夏，除了学徒制.流水线生产化这种常见措施外，还给工匠们设置了不同的晋升等级，以提高他们的积极性。

总的来说，大夏是摸着石头过河，而明廷则是摸着大夏过河，但凡是能搞来钱的.能提升军力的手段，大明都会想法设法的学来，但有些东西能学，有些东西却很难做到。

杨嗣昌在岭南的留学生涯中，见识到了金融的威力，尽管大夏的金融行业也十分原始.尚处于初步阶段，但股票.债券等东西还是让他叹为观止，原来钱还可以这么搞？

以往惦记农民手里那一亩三分地上的收成，现在看来真是可笑至极，大明这么多有钱人，如果能从他们手里搞到银子，朝廷的财政压力将会大大舒缓，但有钱人可不傻，要想让人家掏银子没好处怎么行，唯有变卖朝廷资产了。

不过债券已经被明廷搞臭了，便只能在股票上想法子，兵械局成立后，杨嗣昌便派人在各地大肆宣扬，尤其是南直隶一带，言称只要肯入股兵械局，将来便是躺着赚钱，祖孙三代都吃不完！

大多数江南士绅对朝廷的信誉存疑，但也有一些头铁的家伙，半自愿半强迫的买了一些兵协局股票，为了使这玩意能顺利卖出去，朱由检甚至下令，凡五品以上官员皆要购置股票，只要交了这笔款子，那么昔日的一些小过错便可既往不咎，也算是一种另类的赎罪银了。

原本，通过此法获得的这十多万两银子，是用来给兵械局升级工艺.打造设备以及提高工匠待遇的，然后每年兵部再从中采购武械配给边军，兵械局所赚取的额外利润则用以跟大小股东们分红，这套模式自然是跟大夏学的。

反正说一千道一万，这些钱都各有用处，若是将其挪作它处，那就很难再钱生钱了。

“唉...”

朱由检一阵纠结，个中利害他当然清楚，也是真不想挪动这些专项资金，可他也不想当这个失信之君，万一首级之事属实，这赏银又掏不出来，自己岂不是沦为天下笑柄。

“陛下勿慌，或有一法。”

这时，杨嗣昌思索一阵后表示，那数十万赏银一次性肯定是掏不出来的，就算把兵械局和大明圣报卖了也凑不够，因此唯有采取分批付款的法子，比如三十万赏银按每年五万或六万的数目支付给关宁军，这样的话，朝廷的财政压力就要小很多。

“这...”

首辅程国祥皱了皱眉，显然不是很认同对方的说法，这自古以来，朝廷给官军发赏哪里还有分期付款的，这也太不体面了！

“此言差矣。”杨嗣昌笑了笑，“谁不想当个体面人，圣上不想吗？这已经是最体面的法子了，大不了多给他祖大寿些利息罢了，再好生安抚一下关宁军，将士们岂会不理解朝廷的困难。”

“就这么办吧！”

朱由检也一阵头大，综合种种情况来看，也只有这个法子可行，他眼下虽然没多说什么，但心里头对大学士杨嗣昌还是极为欣赏的，毕竟此人是真正能为朝廷解决问题，也能想出可行的法子，看来这家伙在夏贼那学到了不少东西，是大明的国之柱石。

而这个程首辅，虽然说的也不错，可却只会一个劲的提问题，这个不行那个不行，但又想不出任何搞钱的手段，反而时常劝自己轻徭薄税.体恤民情。

他朱由检难道不想当好人吗？那也要看是否切合实际吧。

很快，大明兵部要员火速出动，联合宫中钦差一同赴往山东，打算对那批虏首进行提前清验，以免等这玩意运到京师后，才发现是杀良冒功，到时候让朝廷威严扫地。

除了兵部的人和太监外，甚至连首辅程国祥都亲自来了，可见崇祯皇帝对这件事的重视，程首辅这个人他或许不是很喜欢，但也不得不承认，此人为官清廉.公正严明，处理这种事是相对可靠的。

此时，那一车车用生石灰腌好的鞑子首级已被吴三桂亲自带队押送至济南府，之前多尔衮曾率军在此祸乱多人，济南的老百姓连续两年遭受鞑子侵袭，早就民不聊生，到处都是废墟和残破的田宅。

所幸宣大边军及时回援，再加上多尔衮的骑兵部队没有携带什么攻城器械，比如重炮之类，明廷这才将济南城保住。

“三桂见过首辅大人。”

面对眼前这位不怒而威的老人，吴三桂连忙朝其行礼，不敢有半点怠慢，程首辅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可以说是满朝文官的首领，而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游击将军而已。

“嗯，免礼了。”程国祥仔细打量了这位器宇轩昂的边将一眼，抚须赞道，“年轻有为啊，辽东之战中吴将军也立了大功，待一切查实，圣上自然会论功行赏。”

吴三桂心中一喜，接着表示自己已经在城中备好酒宴，为大人接风洗尘，不如等稍作歇息后再忙正事，而程国祥则严肃的摇了摇头，表示验首级要紧。

“也好，大人请随我来。”

此刻，那近四十辆马车皆停放在城中西门附近，上面用油布包的严严实实，并且周围有关宁军严加看守，附近的百姓早已被驱离，毕竟这一颗人头就是五六十两银子，丢一个都是大事。

而随着程国祥一行人逐渐走近，那腥臭中夹杂着刺鼻的石灰味也越来越浓郁，差点将钦差给熏晕过去，即使是兵部的人，此刻也一阵反胃。

“七千颗建奴首级全都在这里，各位大人可随时清点。”

吴三桂挥了挥手，马车周围的军士顿时让开一条道路，接着他转过头朝众人抱拳，认真道：

“我用自己的性命相保，这些人头皆是从鞑子身上砍下来的，无一颗是杀良冒功，但有半句假话，三桂任凭朝廷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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