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西将军的美妾在将军府门前被判军劫持走的消息迅速传遍大漠。
凝烟一家人像几只阴沟里见不得阳光的老鼠一般,凑在一起,兴奋地谈论着此事。
方永庆又是高兴又是疑惑道:“是谁把那些叛匪招来的,我怎么觉得那个人好似暗中帮我们一样。”
凝烟不屑地斜睨了自己父亲一眼,冷哼一声道:“父亲白活了这么大岁数,竟然会以为有人暗中相助!
普天之下哪有免费的午餐,你不给人好处,别人会给你好处?一把年纪了脑子还这般不灵醒,难怪总是被方永华踩在脚下!”
方永庆面红耳赤,自己这个做父亲的竟被自己的女儿骂的狗血淋头还不敢回嘴,心中郁闷至极。
凝烟得意洋洋道:“没有人暗中帮我们,全是我在布局。”
方永庆听了讶异道:“你大伯监视着我们,你又是怎样躲过他的眼线去通知那些叛匪的。”
凝烟道:“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便把如何利用青砚去楼兰搞事的经过讲给方永庆听。
程氏在旁听了,感慨万千道:“真没想到,最后关头鼎力相助的竟然是他这个贱奴!”
家意道:“你还说这世上没有人会没有动机的去帮助别人,这个青砚可是在死心塌地的为你卖命!”
凝烟鄙夷冷嗤:“他付出的这点算个屁,我可是把第一次都给了他!我多吃亏呀,它便是为我粉身碎骨也是理所当然!他若不帮我,简直天理难容!”
程氏惋惜道:“可惜了的,第一次竟然给了一个贱奴,不论给哪个王孙贵族,这个时候早就赚翻了,再不济,留到青楼里***也有好大一笔赏银。”
凝烟也是后悔不迭:“当初一心想整死若谖那个小贱人,心太急了,倒让青砚这个贱奴占了便宜!”
家意哪壶水不开,非提哪壶水:“你使了那么大的劲,若谖那小贱人却活得好好的!”
凝烟狠毒狰狞的笑着道:“这次这小贱人可没那么好的运气,楼兰国暴乱,皇上一定会震怒,方永华一家大小肯定会因燕倚梦而满门抄斩,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小贱人是公主又怎么,也难逃一个死字!”
方永庆锁眉道:“就怕方永华一手遮天,封锁消息,再把暴动镇压下去,那烟儿所做的一切全是白费。”
凝烟不满地横了方永庆一眼:“父亲就不知道写奏折去告状吗?”
方永庆叹息道:“光我一个人上奏折没有用,还要有同僚一起上奏才行,方永华实在是太会拉拢人心,这里的将士几乎没人会背叛他。”
凝烟阴险道:“父亲何必拉拢那些顽石,楼兰暴动最火大的要属鄯善国国王,父亲只须到他跟前挑事即可。”
方永庆笑了:“这个主意不错。”
若谖心神不宁地在房间里坐立不安,琥珀担忧地看着她,小心翼翼的劝道:“公主,先用了午膳吧,再不吃饭菜都凉了。”
许夫人今儿特地命厨房做了孜然烤鱼,和红烧鸡块。
若谖这才勉强坐到桌旁,拿起银钥吃了几口粥,便放下银钥,再也难以下咽。
她咬了咬唇,对琥珀道:“你我虽为主仆,实为姐妹,承蒙你这么多年的照顾,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你我就今日别过,姐姐自己去找一门好人家嫁了,姐姐回长安之后,把我数年来积攒下来的金银珠宝你们几个丫头分了,就算是我对你们服侍我一场的报答。”
琥珀听她话语不祥,早滚下泪来:“公主怎突然说这样的活,公主要去哪里,把奴婢带上,奴婢誓不与公主分离。”
若谖也红了眼圈:“我这次是去找燕姨娘,局势险恶,也不知还有没有命回来,姐姐就别跟着我去送死了。”
琥珀哭道:“奴婢从小就失去了亲人,与公主相依相伴这许多年,早就彼此不分,奴婢不愿离开公主,愿与公主同生共死。”
若谖见她说的肝肠欲断,于是用计道:“那好,你收拾些值钱的东西,在邕州关的驿站等着我,我找到燕姨娘后咱们一起回长安。”
琥珀定定的看着她:“公主,你别骗奴婢。”
若谖笑着握住她的手道:“我从来就是一言九鼎。”
琥珀收拾了一小包金银首饰,与若谖从侧门悄悄骑马离开方府,在岔路口洒泪分别。
方永华知道后急得连连顿足,忙带了兵马赶往楼兰国,生怕若谖有个闪失。
若谖一路飞驰赶往楼兰国,只见楼兰国已经进入了戒备状态,街上行人很少,偶尔看见一个路人,也是行色匆匆。
一队队的士兵沿着街道巡逻,不时用手里的长矛对着他们认为可疑的路人,命令他们一个一个扒在墙上,那些路人可怜巴巴的眨着眼睛,任由士兵们在他们身上摸上摸下,往日热闹繁华的小国到处都透露出风雨欲来的不祥。
若谖才提心吊胆的行了几步,就被一个长官模样的人厉声叫住:“你,给我下马!”
若谖强作镇定,冷声喝道:“大胆!你是何人,竟敢叫大汉忘忧公主下马!”
那人吃了一惊,半信半疑的盯着若谖:“你是大汉忘忧公主,那怎么会孤身一人跑到这里来?”
他话音刚落,只听由远及近不知从哪儿忽然生出许多人马来,呐喊着向巡逻的兵马厮杀过去。
顿时刀剑寒光浮掠,乾坤颠倒在杀戮和鲜血中,“还我楼兰!”的叫嚣声不绝于耳。
本欲搜查若谖的官兵,扔下她,转身迎战。
若谖惊惧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正想退到角落里隐藏起来,忽有两个士兵已经杀红了眼,也不辩眼前是何人,便举刀向她杀奔过来。
若谖吓得花容失色,以为必丧生在此,却见那两个士兵眉心突然嵌了一粒鹅卵石,流出血来,大睁着双死不瞑目的眼晴直挺挺摔下马去。
若谖正讶异,忽觉马上多了一个人,扭头一看,差点亲上某人的脸,墨城正风华绝代的坐在她身后,鄙夷的看着已经变成两具尸体的那两个士兵:“爷在此,你们竟然敢动爷要守护的人,自己找死,也怪不得谁!”然后冲着若谖眨了眨眼,露出一口大白牙一笑百媚生。
若谖羞红了脸赶紧把头扭正,在心中暗想,真没看出,原来是个闷骚型的骚包,好好的自己不找匹马骑,非要两人共乘一骥,还把手从她腰两侧伸到前方拉住缰绳,暧昧地把自己圈在他怀里,这姿势……也是没谁了。
若谖的身体僵硬起来。
墨城杀出一条血路带着若谖和琥珀准备离开。
若谖侧脸对他道:“我不能走,我要寻找燕姨娘。”
墨城闻言抱起她飞身上了一处房顶,两人往下看,整个城池已成了人间地狱。
若谖一双眼睛在混乱的人群里搜索,视线忽然定在某处。
燕倚梦面无表情的坐在一辆敞开的马车上,被一群兵马簇拥着向暴乱的中心驶来。
若谖两手握成了拳头,这些叛军根本置燕倚梦的安危于不顾,只是把她当复辟旧王朝的象征拉拢民心而已。
一个军士在马车前一遍遍大声喊道:“温朵娜公主在此,楼兰国子民还不前来护驾!”
那些紧闭门窗的楼兰百姓闻言,纷纷拿着各种各样的武器从自己家里冲了出来,卷入了浩劫之中。
鄯善国的军队很快便处于下风,节节向后退去。
忽从城门处涌入汉朝兵马,猎猎作响的军旗上书着一个大大的“方”字,被士兵围在正中的正是父亲方永华。
只见他手中利剑往前一指,所有官兵拍马挥刀,呐喊着向燕倚梦冲去,千军万马踏得大地隆隆作响,让人止不住心惊肉跳。
若谖心中一凉,父亲的意图显而易见,他是想亲自除去燕倚梦,保全自己的爵位和前途以及整个方家。
接着,从左右两处城门又杀入两股汉军,旗帜上也大写着一个“方”字,两个身着银色铠甲的小将率着兵马从两侧应和方永华,直取燕倚梦而来。
保护燕倚梦的军队在三下夹击下被冲撞的溃不成军。
侍立在旁的蝶舞见情势危急,挥剑斩断了套在马匹身上的马车绳子,对燕倚梦道:“姨娘快跳到马上。”
燕倚梦因有身孕身体笨拙,怕跳空了,反而伤到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因此在车上团团转,犹豫着不敢跳。
蝶舞一面持剑把冲到跟前的汉军杀退,一面焦灼地催促:“姨娘!快跳!”
两员小将勇猛无比,已经杀到跟前,蝶舞与燕倚梦同时愣住。
“靖文!靖涵!”燕倚梦失声叫道。
靖文靖涵也是一怔。
靖文抬手制止兵士的进攻,错愕地问:“姨娘怎么会在这里?”
他们俩个是靖墨到了长安回到方府告诉他们边疆隐患不断,他又要留在长安面圣递奏折,怕父亲没有一个帮手,叫他兄弟俩连夜赶往西域,去协助父亲镇守边关的。
他们刚到镇西将军府,只见过母亲许夫人,听她说父亲带兵去了楼兰去救妹妹若谖,兄弟俩个忙领兵前来驰援,是以并不清楚燕倚梦身上发生的事。
蝶舞长话短说道:“是你父亲把姨娘赶出了家门,求两位公子看在你们未出世的弟弟情份上放过姨娘。”
靖文迟疑了一下,命士兵闪开一条道。
这个时候,燕倚梦已经下了马车,在两名叛军士兵的帮助下艰难的爬上了一匹马的马背,准备与蝶舞离开。
恰方永华赶到,疾呼道:“千万不要放跑了燕倚梦,见到她格杀勿论!”
靖文惊问道:“父亲,这是何故?”
方永华紧盯着燕倚梦,道:“回头再与你细说,现在抓人要紧!”
那些士兵一听,又蜂拥着上去抓捕燕倚梦主仆两。
蝶舞一马当先,把燕倚梦护在身后,挽起清冷的剑花,以纤弱之姿,迎滔天巨浪,每前进一步,都有鲜血四溅。
她已经分不清这些鲜血是她的,还是别人的,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管多艰难,哪怕自己粉身碎骨,也要保护燕倚梦脱离险境。
若谖在屋顶上看的心惊肉跳,对墨城道:“快救我姨娘!”
墨城从身上拿出一把鹅卵石来,弹无虚发的射向从后面偷袭燕倚梦的士兵。
方永华用剑朝若谖藏身的方向一指:“那里有埋伏!靖涵,你带队人马去捉拿!”
靖涵立时带了弓箭手,向若谖的方向驰来。
墨城搂住若谖的腰在屋宇、树木间飞掠而过,身后的箭雨纷纷不绝,但就是追不上墨城的速度。
没有了墨城的支援,蝶舞的压力顿时增大,几次突围都未能成功,她心中焦急不已,纵然她武功再高,也经不住这成千上百的士兵轮番进攻,已如强弩之末,手上的利剑越舞越慢。
渐渐的,她主仆二人被逼到一堵墙跟前,蝶舞死撑着把一批批如潮水一般涌来的士兵击退下去,但她知道她已坚持不了多久了,心中不禁一片凄哀,看来自己是护不住燕倚梦了。
忽然又有一股人马涌进城来,为首的是一个红衣女子并一个戴着银狼面具的男子。
那红衣女子高呼道:“银狼在此,大汉走狗还不快快投降!”
银狼的人马刹时冲了过来,方永华的兵马被冲撞得乱了阵脚。
蝶舞趁机杀开一条血路,带着燕倚梦冲出包围圈,向远方疾驰。
冯永华见状,命靖文抵挡住银狼的人马,自己率着百十骑人马追赶燕倚梦。
若谖和墨城摆脱掉追兵,两人骑着马急追燕倚梦。
到了城外,听到远处的山丘背后传来厮杀声,若谖面色一紧,急催马向那里驰去。
墨城从后面反超,在前带路。
若谖赶到那里的时候看见蝶舞浑身是血地吃力的扺挡着进攻的士兵,不时有寒光在她身上掠过,溅出朵朵血花。
父亲方永华就站在不远的地方冷眼旁观。
若谖没有见到燕倚梦,不由心惊,莫非她已经……
她不敢往下想,用从未有过的大声一遍遍地吼道:“大汉忘忧公主在此,所有人等下跪迎接!”
那些土兵回头怀疑的看着若谖,见方永华慢慢跪下来,方才相信她的确是公主,于是也都纷纷跪下。
已成血人的蝶舞在见到她的那一刹那,眼里有凄楚的泪流下,嘴角却微微翘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