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顺亲王更是得意洋洋。
恨不得要把自己的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
周围的侍从官员也都跟着狂拍马屁。
“王爷果然是宝刀未老,要是王爷亲自提刀上马,这北边的贼寇不过是鼠辈而已!”
“吊睛白额虎,箭矢刚好射中虎目,一箭毙命!却又刚好不损坏这张上等的虎皮。实在是百步穿杨的射术!”
忠顺王也是捋了捋胡须,大笑道:。
“这虎皮扒下来,刚好送给陛下,也是本王的一片心意!”
周围人又是恭维一番。
贾瑛则是觉得好笑。
这东郊距离皇城不过二十里地,要是真的有吊睛白额虎这种凶兽,京城令岂不是早就派兵前来围剿了。
难道这吊睛白额虎是吃素的不成?
来往路人不吃。
专门吃山上的草皮树根?
众人见贾瑛空着手回来。
王子腾冷笑道:“贾将军今日出师不利,是不是没提前去庙里扶乩占卜一卦,怎么一无所获?”
北静王水溶:“贾将军武功盖世,这是故意让着我们呢。”
“否则贾将军一出手,我们岂不是成了班门弄斧?”
贾瑛脸色不善。
后者顿时如坠冰窖。
只觉得贾瑛那眼神就像是死在地上的大虫一样。
一双虎目充满了暴戾之气。
“你,你要干什么?”
“当着陛下的面,你还想行凶动手打我不成?我可是当朝官员!”
“哎呦喂!!”
话音未落。
只见贾瑛已经一个箭步冲上来。
以他一身的神力。
再加上加快步伐的冲刺速度以及一身盔甲的质量。
强大的惯性力极其恐怖。
仅仅是一个照面。
王子腾只觉得像是有堵铜墙铁壁朝着自己迎面撞上来。
顿时头晕目眩。
整个人掀翻在地。
而这还是贾瑛只用肩膀微微撞了一下而已。
“你,你反了不成?”
“你胆敢当着陛下的面动手打人?”
王子腾疼得嗷嗷叫。
动静闹得太大。
终于是惊动了在行帐中休息的皇帝。
在场的人下意识地闭上了嘴。
心中暗道:
这贾瑛当真是个疯子!
什么场合都敢动手?
庆隆帝冷着脸走出来,瞧着满地的猎物,非但没有表现出高兴得样子,反而是沉着脸。
众人暗道奇怪。
庆隆帝没有理会摔了个屁股墩的王子腾,反而是挤出一丝笑容,问道:
“这些猎物都是诸位爱卿今日亲手狩猎到的?”
北静王水溶、忠顺王等人纷纷上前邀功。
而随行的侍从官员也都附和。
直接将两人给夸得天花乱坠。
北静王自然是四王八公势力中的领头羊,而忠顺亲王又是保皇一派,所以两派明争暗斗许久。
哪怕是小小的狩猎之事也要分个大小高低。
庆隆帝又是扭头看向贾瑛。
“贾将军,你可是朕亲封的天下第一武将,怎么两手空空就回来了?”
众人心头一喜。
都是存着幸灾乐祸的心思。
贾瑛轰然抱拳,随口道:
“启禀陛下!”
“末将一路策马寻找猎物,兴许是走错了方向,并未有所发现,只能是一无所获!”
“还请陛下责罚!”
说这话。
贾瑛实在是有点心虚。
他不是走错了方向,压根就没去找猎物。
他的猎物就是薛宝钗。
完全忘记了还有打猎这件事。
沉默了半晌。
本以为庆隆帝要有所责备,转而再称赞在场之人的骁勇。
结果没想到。
庆隆帝突然昂首大笑起来,指着贾瑛喊道:
“朕果然没有看走眼!”
“贾将军不愧是朕亲自敕封的‘天下第一武将”,深得朕心!”
众人不明所以。
这是怎么回事?
庆隆帝笑而不语。
神武将军冯唐则是心领神会,赶紧迈着步子站出来道:
“早在狩猎开始前的一天。”
“陛下已经命令臣率领亲卫将东郊的大小活物全部射杀,休要说野猪梅花鹿之类的猎物,就算是只兔子也没有放过!”
什么?
众人惊得差点失声大喊出来。
看着堆满了草地各色猎物。
不由得一阵尴尬。
尤其是那最为显眼的吊睛白额虎,还是一击毙命的那种,当真是尴尬至极。
忠顺王冷着脸。
尴尬得脚指头都能抠出三室一厅了。
甚至于用余光狠狠地瞪了眼身边的侍从。
后者噤若寒蝉。
看来出馊主意的人就是这位侍从。
场内鸦雀无声。
都是默默地低下了头不敢吱声。
“尔等,实在是让朕大失所望!”
庆隆帝冷哼怒斥。
直接让所有人都下不来台。
这时候。
在场没有参加狩猎的文官则是擅长察言观色,赶紧找台阶给皇帝下,要不然可就太不懂规矩了。
忠靖侯史鼎上前作揖道:
“陛下息怒!”
“想必在场的诸位将军们,也是怕扫了陛下春猎的兴致,又或者是那夜照玉狮子太过威武,自然是引得诸位王爷、将军们人人争抢。”
“这也是为了让陛下高兴。”
还得是文官巧舌如簧。
这史鼎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子,立马让皇帝的心情好了大半,而且也顺便找了台阶给在场的武人们下去。
“哼!”
庆隆帝冷哼一声,虽然还是不悦。
但法不责众。
心里只是默默记下这些人的所作所为还有嘴脸罢了。
“还是朕的肱骨大将冠军侯敢作敢当,忠义无双!”
庆隆帝立即正色道:
“边军杀良冒功、以次充好、坐吃空饷的丑闻屡禁不止!”
“如此朕何时才能驱除鞑奴、收复疆土?”
众人心里一个咯噔。
暗道。
庆隆帝这是想要重新组建征北大军收复失地了?
否则又怎么会故意设局敲打他们这些武官。
想要收复北方疆土。
谈何容易!
“燕云十六郡,自古以来便是汉家儿郎的土地!”
“然金人凶狠无端,燕云十六郡沦陷已久,再这样下去我大乾朝的燕云子民便只记得金人大汗,却不识大乾皇帝!”
“朕意欲颁发举贤令,任人唯贤,囊括天下能人志士北伐燕云!诸位爱卿当全力举荐,来日北上燕云重拾山河!”
庆隆帝龙威不俗。
一番话慷慨激昂,陈词动情。
在场的年轻武将都是听得热血沸腾,再加上刚刚被庆隆帝敲打了一番,眼下又被寄予厚望。
何种恩威并施、一收一放的驭人之术。
当真是挥之如臂。
贾瑛也是装模作样抱拳回应。
心中却是暗骂这庆隆帝没安好心。
狗屁的重拾山河收复疆土。
如果庆隆帝眼中还关乎燕云百姓的死活,便不会无端忍受这么多年的和谈了。
燕云之地素来贫瘠。
所用辎重钱粮都是靠其他州郡拨款支援。
最重要的作用是担当军事重镇、冲突缓和区。
对于庆隆帝这种没有军事战略眼光的人来说。
燕云之地相当鸡肋!
庆隆帝眼下突然想要重新收复燕云十六郡,无非是想要以此笼络大批有志之士的人心罢了。
若是成了。
庆隆帝携收复疆土之威,功比太上皇只高不低,能够名正言顺继承大统堵住悠悠众口,皇长孙元胤就算有太上皇支持也不能撼动庆隆帝之威。
若是收复不成?
庆隆帝借此机会笼络了大批能人志士,世家子弟,表明了收复山河励精图治之心。
顺便重新组建北方军队。
日后还不是照样能够得到越来越多的世家支持?
冠冕堂皇。
实际上还是因为庆隆帝和太上皇之间的争斗已经到了不可回头的白热化阶段。
据说宫里。
现在哪怕是关于嫔妃的赏赐封号,两个皇帝都要相互争一争。
就差当面翻脸了。
随着太上皇的年迈,皇长孙元胤的成长。
三龙同朝!
只会让朝堂上的风浪越来越大,不过鱼贩子们都知道,风浪越大,鱼越贵!
当天傍晚。
随行士兵将这些从市面上提前购买好的猎物全部清理干净。
庆隆帝与同行官员摆酒吃宴。
多是勉励之语。
说得这些武人又是惶恐又是感激。
当天夜里。
庆隆帝将龙驹夜照玉狮子赠予了贾瑛,这让不少人羡慕嫉妒,但是只能干瞪眼看着。
忠顺王等人的脸色则是有些铁青。
贾瑛更是无语。
自己什么都没干,怎么就拔得头筹了?
而且还被庆隆帝逮到一顿猛夸。
搞得贾瑛自己都怪不好意思的。
深夜。
贾瑛率领亲随在营地周边巡视,刚好是试试这匹马中之王的威力,结果这夜照玉狮子当真是没有让贾瑛失望。
不仅通体赛白如雪,而且四肢与腹部肋下都有漩涡。
就像是龙的爪子一样。
体型也比普通的北地大马还要高大,健硕有力,跑起来就像是摩托车一样铁蹄轰鸣,载着沉重的贾瑛依旧是快如闪电。
不由得让贾瑛暗暗称奇。
刚回到营地门口。
只见宫里的小太监上前行礼道:
“咱家见过侯爷!”
“娘娘有请,还望侯爷能够移步!”
娘娘?
此次东郊春猎,皇帝随行的嫔妃可不少,不过这些妃子都是由宦官宫女伺候,具体来了多少人还有是谁,贾瑛是一概不知。
哪怕他是执掌禁卫的统领,也不能随意见到皇帝妃子们的脸。
这是规矩。
就像是红楼世界中贾元春省亲的描述一样。
贾元春出宫。
一路上全都是宦官、士兵,严令禁止行人路过,哪怕是周围的街道都是用杏黄色的绸缎遮掩,不能让外人看到贵妃的一个头发丝。
进了大观园里。
贾元春也只能和府上女眷见面。
贾政这种老爷们都是只能在外面远远候着,根本就不能近身见面。
“当然是贾贵嫔了,侯爷记不得杂家了?”
宦官微微一笑。
贾瑛这才反应过来,不是往日常来荣国府传话的常侍曹公公吗?
也是贾元春宫里的管事太监。
“侯爷,这边请!”
曹公公不敢逾越贾瑛的身位,只能是跟在半个身位后面伸手指引方向。
进入帐中。
只见面前是一道十分严密的帷幔珠帘。
隐约能够看见一个身穿宽大锦袍的美妇人端坐在上,这老气横秋的锦袍却遮掩不住那张花容月貌,以及玉雕般的身段。
贾瑛没敢抬头多看。
只因为曹公公还有一旁的宫女都在盯着他。
好像贾瑛多看一眼贵嫔就像是犯了法一样,眼神让人很不自在。
贾瑛单膝下跪。
“臣见过娘娘!愿娘娘凤体安康,万寿无疆!”
没有三叩九拜的说法。
况且。
贾瑛穿着盔甲行单膝下跪之礼,已经是军中武将之间最高规格的礼节了。
“平身!”
贾元春的声音清脆而柔软。
让贾瑛的心跟着不争气狂跳起来。
又是想到了那日的遭遇。
那粉色的榴花物件。
至今还没有找到机会还回去。
贾瑛冷静下来。
贾元春陆续称赞贾瑛的种种功劳还有骁勇事迹,又赐下锦袍、金银之物,还有用纱堆的宫花十几支。
宫花他这个大老爷们自然是用不上的。
只是借贾瑛之手带回去送给姊妹们的。
倒也是贴心细致。
但是贾元春的语气和庆隆帝大不相同。
庆隆帝更像是官方的客套话,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说得人尴尬症都犯了。
反观贾元春更像是个姐姐、母亲。
说话温柔亲和却又端庄典雅。
甚至于让贾瑛想到了一个不合时宜的词“母仪天下”!
这才是母仪天下的风度!
一国之后,要行母之道,恩慈待人,用像母亲一样慈爱的胸怀来关怀教化天下子民。
虽然贾元春只是贵嫔,甚至于连贵妃都还算不上。
在其上还有贵妃、皇贵妃然后才是皇后。
但是。
这种母仪天下的风度,绝不是官职封号就能够拥有的。
为了显示恩威。
宫女上前将西蜀红锦百花袍披在贾瑛身上。
虽然不是黄金万两之类的。
但是有皇恩浩荡之意。
贾瑛眼尖。
一眼便看出这锦袍上的云海图纹路乃是手工缝制,而且这针线活比之晴雯的巧手差了不是一点半点,更像是新手初学者。
金丝云海纹路略显粗糙,与名贵精制的百花袍格格不入。
看样子是后来另加上去。
只是这人的针线活差强人意。
贾瑛抱拳谢恩。
又是家长里短,问到了一些贾府上的事情,看样子思家心切。
贾瑛只能是如实回答。
贾元春在宫闱中生活了十几年,根本就没有机会见到贾府的人,所以才会爱屋及乌,顺便关心一下他罢了。
倒也没有别的意思。
贾瑛既是松了口气,却又感觉一阵失落。
一是,两人身份悬殊,而且家族关系太过复杂,不该有多余的想法。
今日见贾元春没有丝毫情绪上的变化,便知道这段情愫该是无疾而终了。
当然从身份和立场上来说,是最好的结局。
二是,贾元春这公事公办不掺杂私情的方式,又让贾瑛多少有些意难平。
这样的女子。
当为一国之母。
日后却要死在皇室的斗争下,甚至于连死因都不明不白。
直叫人可惜。
贾元春还在说话,但是贾瑛已经神游海外,自顾自长长地叹了口气仿若无人。
这一声长叹。
瞬间引起了宫女宦官们的注意。
贾元春也一时语塞。
沉默。
此时有宫中人在旁伺候,很多话都是不能明说的,但是贾瑛这一声叹息,却是让贾元春明白。
这个年轻的少年郎,是懂她的苦楚的。
一个金戈铁马、杀伐果断的武人。
却也能心思细腻。
体会到她在宫中勾心斗角、步履如冰的艰难吗?
沉默。
此时无声胜有声。
隔着厚厚的帷幔、珠帘。
贾元春却清楚地知道,贾瑛这一声叹息,不是为了旁人也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她贾元春删!
就像是一头威风凛凛的猛虎。
竟然俯首细嗅路边的蔷薇。
这样的画面。
令人动容!
再冷酷而坚定的雄心,也会被温柔和美丽折服…阳刚、阴柔从来就不是对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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