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只有0和1的二进制世界中，一个男人的身影渐渐由数字组成浮现，模糊的面容也逐渐清晰最终被林溪所看见。

看见这个男人的瞬间林溪就呆住了，身躯颤抖着开口道

“怎么可能，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由数字组成的男人是韩墨，和林溪刚才在房间里看见的韩墨一模一样。

只是林溪很清楚这并不是外面房间里的韩墨，而是她还未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就已经熟悉的——未来韩墨。

可是【未来韩墨】应该已经死了才对，已经伴随着【未来世界】的消殒而彻底消亡了才对。

林溪捋不清状况了，也无法理解房间里的韩墨究竟把什么东西放进了她的脑子里，又为什么会在这里看见【未来韩墨】。

而在她陷入混乱之际，【未来韩墨】也面朝着她的方向开口了。

“林溪，当你见到我的时候，就说明你的记忆存储问题已经得到解决了。”

语调一如既往地带有点点悲伤，这是林溪熟悉的语气，也让她确信眼前之人真实存在。

这就让林溪无法冷静了，大声质问道

“韩墨，你为什么还活着。”

如果【未来韩墨】还活着，那岂不是说未来韩墨所做的一切计划一切安排都失败了。

如果是那样，那她来到这个时间线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只要一想到自己所做的一切最后终将迎来一个失败的结果，林溪就感觉怒气在蹭蹭地往上涨。眼瞅着就要情绪爆发地朝着【未来韩墨】开骂呢，【未来韩墨】就再度开口了。

“我已经消失了，连同未来世界以及那里的所有人一起消失了。你现在看到的我，只是我保存于你记忆中的一段录像罢了。”

现在的一切都只是录像，是【未来韩墨】早就准备好的录像，只有林溪的身体缺陷得到解决之时才可以被林溪看见。

思维运转速度恢复正常水准的林溪转瞬之间就理解了这个事实，而后又满心期待地追问道

“那这么说，你的计划是成功了对吗？”

明知道眼前的【未来韩墨】只是录像却还要发起询问，这看起来有些傻。但林溪相信【未来韩墨】听得到她的询问，因为【未来韩墨】还活在看见了未来的过去。

在【未来预演】以及【归虚梦演】的双重作用下。【未来韩墨】必定是看见了这一切才做出的安排，也才留下了这段录像。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面对着林溪的【未来韩墨】点了点头回应道

“成功了，当你看见现在的我时，我的计划就已经成功了。”

听见这个答案，林溪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双腿的力气也像是被抽干了一样跪倒在地，嘴边不住地呢喃着“太好了”这句短话。

对林溪来说，【成功了】这个回答比什么都重要，因为那代表着她终于完成了任务，再也不用烦恼陌莎莎与韩墨的事情了。

尽管现实中的韩墨和陌莎莎还并没有走到一起，但林溪相信那只是时间问题，因为【未来韩墨】告诉了她答案。

而面对着这样的林溪，未来韩墨也是面色微微变化，沉默两秒后方才抬脚来到了林溪身前缓缓蹲下。

“林溪！”

他蹲在林溪身前叫出了名字，语调却是很罕见地带上了一丝温柔，使得林溪不由愕然地抬头看了过来。

“你刚才……”

林溪呐呐地说着，却不知道后面应该说些什么，有点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毕竟这可是未来韩墨，是一个陷入悲伤陷入绝望的人，是从来不曾对她温柔以待的人。

未来韩墨绝不可能对自己温柔，这是林溪一直都以为的事。

但是林溪发现自己错了，因为身前的未来韩墨在看着她，哪怕眼中明明没有映照出她的身影也还是可以确定是在看她。

而且，未来韩墨的嘴角还缓缓地勾起了一抹笑容。

“林溪，谢谢你。在南极点的那句道歉，我收到了。”

未来韩墨语调温柔地说着，让林溪更加震惊了，显然未来韩墨的温柔让她非常的不适应。

但为什么听见后面的话时林溪却有种想哭的感觉呢，是因为自己以为无法传达到的道歉终究是传达到了吗？

那个【在过去看着未来】的男人肯定是看到了这里的所有啊，会听见这一句道歉不是很正常的事吗？那为什么自己还会有这样的情绪呢？

林溪不理解，但眼泪却像是理解了她一般逃出了眼眶。

她哭了，就在未来韩墨的身前。

未来韩墨抬手试图抹掉林溪的眼泪，手掌却从林溪的脑袋中穿了过去。不属于这个时间的他，是无法干涉这里的事情的，此时的身影也不过是虚假的录像罢了。

所以未来韩墨放弃了这种无用功，轻笑着开口道

“林溪，别哭了，我没法帮你擦掉眼泪。”

“嗯，虽然我没法帮你擦掉眼泪，但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事情让你开心起来，这样就不会再哭了吧。”

这份温柔依旧无法让林溪适应，但林溪还是努力地收拾了一下情绪擦掉眼泪道

“什么事情，你说。”

不管是不是开心的事情，她都想尽量地配合着笑出来。

而未来韩墨也随之开口道出了他所认为的趣事。

“什么事啊，那就是关于你的诞生。嗯，你知道吗，其实在你的所有姐妹当中，你并不是最优秀的那个，也不是模仿得最像的那一个。”

最优秀以及模仿得最像是林溪一直认定的事情，毕竟只有这样她才能够逃脱回炉重造的命运并以【陌莎莎】的身份呆在未来韩墨的身边。

可事实其实并不是这样。林溪不是最优秀的，也不是模仿得最像的，甚至事实与之完全相反。

林溪是所有人工智能之中最差的那一个，也是模仿得最不像的。

但楚墨最终还是选择了林溪作为完成品，其他的人工智能则是全部销毁。

理由很简单，那就是楚墨在林溪的诞生过程中发现了一种人工智能不该有的东西——情绪。

没错，林溪在诞生时就拥有了一种情绪，这是其他人工智能所不具备的东西，除了爱酱。

爱酱是楚墨制造的第一个人工智能，也是在诞生时就拥有某种情绪的人工智能。只不过爱酱拥有的情绪是【爱情】，是对于楚墨一个人的爱情。

而林溪的情绪却是【恐惧】。

正因为林溪拥有【恐惧】这种情绪，才会被楚墨选择制作为完全品并送到韩墨的身边用以替代陌莎莎。

哪怕这个完全品的模仿技术非常拙劣还漏洞百出，依然被楚墨选中了。

理由很简单，楚墨并不是想制造可以完全替代陌莎莎的人工智能。这是多次实验得出来的结果，那些把陌莎莎模仿得很像的人工智能在刚靠近韩墨的时候就死了，被韩墨毁掉的。

那个时候的韩墨不可能分辨不出来这些假的陌莎莎，自然不会允许这些人工智能的存在。

而林溪就不一样了，她虽然是人工智能，是用以模仿替代陌莎莎的道具，但她拥有情绪，是一个接近人类的人工智能。

可以说她不是人类，却又不能说她完全不是人类。对于这种存在，韩墨是不会毫不留情地下手摧毁的，因为没仇。

再加上【恐惧】这种情绪会使得林溪和韩墨保持一定距离，韩墨就更没理由摧毁林溪了。

而这也是楚墨计划的一部分，让拥有情绪的林溪以陌莎莎的姿态呆在韩墨身边，而后渐渐地变得更像一个人类。

只要有一种情绪，那在拥有身体之后是可以借助生理反应去衍生其他情绪的，随后也可以渐渐地演化出完整的人格。

到得那时，林溪就已经和正常人类没有区别了，而且还是一个与陌莎莎极度相似的人类。

如此一来她终将成为一个合格的替代品，韩墨这边也终究可以得到舒缓。

这就是楚墨的计划。

只不过在这个结果尚未达成之际韩墨就获得了【归虚梦演】技能，而后就琢磨着改变历史的事情，根本没等到林溪打通关的时候。

这一段信息讲出来之后林溪是真的很无语，毕竟这段信息简化下来其实就一句话——你其实是个天生的笨蛋，但你笨得很像一个人类，所以才活了下来。

这尼玛真不是什么开心的事儿，林溪又想哭了。

可惜她这次哭不出来，心中的情绪完全是哭笑不得。不过哭笑不得也好嘛，至少把之前酝酿的情绪给冲掉了。

于是林溪打起了精神，看向未来韩墨开口道

“就算是这样我也还是有用的对不对，至少完成你的愿望让现在的你和陌莎莎走到一起了啊。”

说这话时语气还有些小得意，毕竟这是林溪少有的没搞砸的事情。

但听见这话的【未来韩墨】忍不住笑了，哈哈大笑道

“哈哈，你还真敢说啊。你知道吗，如果没有你，我的计划其实可以进行得更加顺利。”

“(⊙o⊙)…啊？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如果你没有来到这个时间线，我就不需要修改莎莎的记忆，那时候的我在第二天就可以和莎莎重新在一起，明白吗！”

未来韩墨笑着解释，属实是一记重拳砸在林溪脑门上给砸得晕头转向的啊，茫然疑问道

“既然是这样，那你为什么要让我来到这里，就像刚才那样做不就行了吗？”

这是真心不解，明明可以快速达成想要的结果，却愣是要把她给放过来搅局，这未来韩墨到底在想啥啊。

然而未来韩墨有他自己的考虑，面对林溪的疑问也是无奈地笑道

“如果我那样做了，你就不会诞生在这个世界上，懂吗？”

陌莎莎要是没死，韩墨也不会发疯，楚墨也不会想着再制造人工智能。如此一来，林溪的确不会诞生。

这是未来韩墨不想要的结果。

因为未来韩墨知道自己在陌莎莎死后到底杀了多少人，也犯下了多少的罪孽。虽然这些死去的人以及犯下的罪都可以通过改变陌莎莎死去的历史来抹消，但有些事情终究抹消不掉。

比如……林溪的诞生。

如果林溪只是一个道具，只是一个单纯的人工智能，那未来韩墨还可以不去在意。

但林溪是一个拥有情绪的人工智能，是一个无限接近于人类的道具，未来韩墨就不能不考虑她的结果。

要是就那样改变历史，那么不该死去的人就还会继续活着，该出生的婴儿也会继续出生，甚至还有些未曾出生的婴儿也会出生。

可是在这其中不包括林溪，理由同上。

可以说未来韩墨就那样改变历史能够抹去罪过，却也抹去了林溪的存在。如此一来，未来韩墨就是放过了所有人，唯独杀掉了林溪。

“我不想杀你，你明白吗？”

未来韩墨如此说着，让林溪茫然了，突然觉得未来韩墨其实也还是温柔的，只不过这份温柔林溪从未发现罢了。

但林溪又想到了另外一茬，不解道

“既然是这样，那你把我送到这里来就行了啊，干嘛要给我任务又干嘛要改变莎莎的记忆。直接让他们两隔天就在一起，我自个当个人类过小日子不好嘛。”

因为她的存在才大大拖延了韩墨跟陌莎莎的时间，思来想去还是一个败笔。

可是未来韩墨依旧是摇头。

“如果我不这样做，那你的寿命就只有五个月，而且其中两个月还是在痛苦地狱中度过的。”

这就涉及到了【辅助芯片】的问题了，如果林溪不这样瞎搅和一通，韩墨也不会重视【记忆备份】的问题，就更不会让楚墨帮忙了。

若是楚墨不帮忙，那谁来发现【辅助芯片】对于林溪的重要性？

所以究其缘由，未来韩墨的这个计划明面上是为了韩墨与陌莎莎，暗地里却大都是为了林溪。

这让林溪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总觉得未来韩墨没必要为她做到这个程度、

她不理解，所以她发问。

“韩墨，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些，我明明消失了也无所谓的。”

“你或许觉得无所谓，但对我却不是这样。我犯下的错应该由我来弥补，也不想在弥补的过程中再犯下新的错误。”

未来韩墨如是回应，又笑着继续道

“而且，我不想再让爱我的人受到伤害了。”

前一句话还好，后一句话属实让林溪感到不对劲，慌忙辩解道

“那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爱你。”

“呵呵。”

未来韩墨轻笑，那双没有映照出人影的眼睛就是充满了笑意，调侃着解释道

“在你的底层代码里对我是有【爱情】存在的，这是楚墨参照了爱酱的底层代码后给你输入的。所以说你从诞生之初就是爱我的，只不过因为【恐惧】这种情绪的存在而被克制住了。”

“而一旦我对你温柔一点，你的恐惧就会消退，随后爱意也会不可抑制地滋生。”

“所以你在冒充林汐的那段时间就已经不可抑制地爱上了那时候的我，同样在现在得知了我所做的这一切之后不可抑制地爱上了现在的我。”

“那么，现在是提问时间。林溪，你爱我吗？”

未来韩墨笑吟吟地说着，尤其是最后一个问题属实把林溪的心态给搞炸了，毫无征兆地就抬手朝韩墨抽了一巴掌并骂道

“我才不爱你这个混蛋呢。”

可惜的是这一巴掌根本抽不到未来韩墨，直接从未来韩墨的身体中穿过。

这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让林溪非常地憋屈，却又非常地难过。

“韩墨，你真的已经消失了吗？”

林溪低声询问着，语调中夹杂的情绪很是复杂。

然而就算是这样也无法改变结果，未来韩墨只是轻轻点头。

没有回应，但已经得到了肯定。林溪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低头难过了半晌方才再度抬头看向韩墨道

“韩墨，对不起，以前我一直都不了解你。”

“还有，我想我应该是爱你的，但不是因为底层的代码作祟，而是我真的喜欢你，喜欢这样温柔的你。”

这些话如果不在现在说出口，以后或许再也没机会对【未来韩墨】这个个体说出口了，林溪并不想后悔。

可惜【未来韩墨】对这番深情的话就连表情都没怎么变，只是轻轻地说了三个字。

“我知道。”

毕竟他在过去就已经知道了这个结果，自然难以引起情绪波动。

这让林溪多少感到失落，感觉像是对人表白却没得到回应一样，空落落的。

倒是未来韩墨先行扭转了话题，抬手在旁边弄出了一具身体开口道

“时间已经不早了，林溪，我告诉你最后一件事情吧。”

“这具身体的具体数据已经在你的记忆区间解锁了，等你从这里出去后可以短暂地使用【创造】技能，把这具身体具现给现在的我看一看。”

看了之后会有什么结果也不说，林溪有心想问吧却是没法问出口，因为未来韩墨根本没给机会地消散了。

一同消散的还有周边那0和1组成的二进制世界，最终只剩下林溪和那具被未来韩墨弄出来的身体。

……

……